江城街上的社火表演,開始起行串街的時候,堵在街口的人群也慢慢的散開。兄弟二人瞅準(zhǔn)了機會,抬著燈籠擠進了街內(nèi),在一處沒人的靠墻下,擺好了小攤。
街上倒是人來人往的,可兩兄弟的小攤前,卻是攤可羅雀。偶爾一兩人也只是停下瞅了瞅就走開了。這讓沈憲尷尬的要緊,劉淳這孩子第一次擺攤,新奇得很,坐在沈憲身旁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弟弟,你說會有人買么?你說要是有人買,咱們賣幾文錢一個?……”
沈憲看著來往行人,又看了看快要西落的太陽。狠狠一咬牙,便扯著嗓子喊了起來,與其死要面子活受罪,還不如撈幾個銅板實在,鳥為食亡,人為財死。管他會不會被嘲笑呢。
“哎快來看,快來看,賣燈籠嘍,祖?zhèn)魇炙?,好看不貴”童音清脆,引得不少人圍了過來。倒是把劉淳搞紅了臉,兩只手局促的不知道往哪放,眼睛也躲閃的不敢看人。
看著圍過來人,沈憲只覺得一個個大銅板朝著他飛來,“數(shù)量有限,先買先得,還免費題字哦,大紅燈籠高高掛,福壽安康降你家”
“你這娃子,路都還走不踏實,話倒是說的遛”
“娃子,你說說看,你家這燈籠好看在哪?要是說中意那就買”
“娃子,你說你家燈籠能招來福壽安康,怎么招,能讓我看看嘛?”
對于路人的調(diào)侃,沈憲不慌不忙,借著自己還是個小孩子,一一招架。
“大叔,你看我這字寫的可踏實不?”
“嬸兒看我家這燈籠上的畫,喜不喜慶,惹不惹人喜歡,只有我們一家有,這江城還找不到第二家哩”
“當(dāng)然招福,你看我大哥身體多結(jié)實,滿面紅光,一看就是當(dāng)官的福相”沈憲一副買菜大媽相,還順帶把羞紅臉的劉淳當(dāng)了一次活招牌。
許是被沈憲的一筆端正楷書吸引,就連剛才調(diào)侃他路都走不穩(wěn)的大叔也問起價來。
“原來還是位小先生,剛才多有失禮,這燈籠怎么個價呀,我這買回家,給家里充充文氣,”
沈憲覺得這大叔也蠻可愛,會說話多說點也不礙事“大叔,您人好話又中聽,原本三文一個,您要的話就五文錢拿倆”
“那成,拿倆,這字兒可得給我挑好的寫”就這一問一答間,劉淳那邊也有好幾人挑好了燈籠,眼巴巴的等著沈憲題字。
一駕馬車,緩慢拐入了江城街,不似遠行歸來,到像是漫無目的的游玩一般。
車子一面的窗簾被掀起,一個粉嫩小女童,轉(zhuǎn)著水珠透亮的眼睛,好奇的瞧著街上。
透過掀起的窗簾,可清楚看見車廂內(nèi)一對夫婦,年紀(jì)二十五六。女子黛眉輕抹,透著一股子嫻靜,男子雖偏為文弱,雙眼中卻偶爾有威嚴(yán)散出。
不過每當(dāng)他瞥向身邊的女子和懷中探頭向車外的小女童,又化做了一汪柔情。這男子真是江城縣的縣令蘇首子,及其妻子蘇林氏,還有獨女蘇桐。
夫妻二人本想借著上元佳節(jié),備好車,外出訪友,誰想到一上車,女兒蘇桐卻鬧著要看社火。
這便讓仆從架著馬車一路追著社火隊把江城縣跑了個遍,到現(xiàn)在也不肯乖乖坐回車,內(nèi)探著頭看個不停。
“夫君,還是讓桐兒,進來吧,她大病初愈,在復(fù)感傷寒,這小身子骨可吃不消”
林婉看著趴在穿上的女兒不經(jīng)有些擔(dān)心,女兒年前感染了風(fēng)寒,三天高熱不退,連著說了三天的胡話。
讓她一度以為女兒會離她而去,讓她傷碎了心,好在托了娘家請來的京城名醫(yī)劉病已,這才得以痊愈。
“無妨,婉妹,劉神醫(yī)不是說了,桐兒這次之所以會這么嚴(yán)重,原本就是先天體弱,再加上邪氣入了體,應(yīng)該多讓她接觸些人氣。桐兒自生病這一月有余,一直關(guān)在房子里,肯定是被悶壞了,你看這會兒多高興。再說了你這段時間既要看著桐兒又要顧著我可是辛苦了,咋們一家三口正好借著機會散散心。”
蘇首子拍著林婉的手以示寬慰,“爹爹,娘親,你們快看,那里有好多人,咱們下去看看好么?”趴在窗上的蘇桐打斷了兩人間的談話。
蘇首子看了看蘇桐說的方向,吩咐車夫探了究竟,聽著車夫有模有樣的講著,被圍在人群中間叫賣燈籠的稚童,倒是勾起了蘇首子的興趣來,便和林婉一同牽著蘇桐,向人群圍攏處走去。
蘇首子看著場中那稚童,毫不怯場,三兩句就化解了尷尬,不經(jīng)暗贊一聲好聰明的孩子。
蘇桐掙開了被牽著的小手,蹲坐在燈籠攤前,睜著大眼睛盯著燈籠上的畫,咯咯咯笑個不停,好像是喜歡極了。
沈憲從這一家三口出現(xiàn)在人群中,就一直有意無意的撇眼偷瞧著。
看著這三人穿著打扮來看,想來也是不差錢的主,這要是能讓那小姑娘歡喜,說不定這剩下的燈籠就會被全部一單打包帶走,他也就能早點回家歇著了。
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沒想到小姑娘轉(zhuǎn)眼間就蹲坐在了攤旁,這得好好推銷下,不知道該怎么個稱呼,姑且就叫聲小妹妹吧。
“小妹妹,喜歡哪個燈籠,指給哥哥給你拿,是不是這只肥貓,它叫加肥,還有這只羊……”
“爹爹,娘親,我可以買燈籠么?”小姑娘不理睬沈憲,轉(zhuǎn)身問身邊的林婉和蘇首子。這讓沈憲有些悻悻然。
“哦,桐兒,喜歡的話就挑一盞,不過只能選一盞噢”林婉笑摸了把蘇桐,讓她自己去挑燈籠。
沈憲一聽,心涼了半截,合著自己剛才那番賣力的推銷是白費了,這有錢人就是扣,只讓自家閨女買一盞。
沈憲忽的腦子一動,向著蘇首子行了一禮,“這位貴人,小攤還可以當(dāng)場為令千金量身作畫,只要十文錢一副,不知貴人意下如何?”
蘇首子被沈憲一句話給說的愣了下,隨即哈哈笑了起來,“你這小子,這是掉進錢眼兒里了,把我們當(dāng)了肥羊了啊,也行,那就畫來看,先說好了,要是畫的不好,那我可不會給錢的噢?!?p> 被人家揭穿了把戲,沈憲也沒覺得害臊,嘿嘿干笑了兩聲,接過了蘇桐選好的燈籠,盯著人家小姑娘看了老半天。
就要在林婉快要發(fā)作時,提筆刷刷幾下,原本用來題字的空閑處,出現(xiàn)了一個小人,衣服樣貌頭飾,和站著的蘇桐一般無二,只是簡化的許多。
蘇首子端詳著手中燈籠上的畫,和自己閨女對比了下,除了過于簡化外還真是有莫有樣的。
“好小子,簡簡單單幾筆就能勾勒出這般模樣的畫來,倒也是值這十文錢,燈籠連這畫,一共給你十五文,多出的兩文是獎勵。”
沈憲看著要走的三人,還不忘吆喝一聲“貴人你慢走,歡迎下次再來,要是畫的多小攤還給您打個折扣?!碧K首子一頓,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人群,這小子還真是打蛇隨棍上,賴上自己了。
一連兩場免費廣告,接下來的燈籠自然也就不愁銷路,雖然再沒人出十個銅子畫個自畫像,可依舊被人搶購一空。
足足七十一文錢,這是沈憲數(shù)了三遍得來的數(shù)字,一旁的劉淳也看得咧嘴憨笑。懷里沉甸甸的感覺,是讓沈憲從未有過得心安。
兄弟二人,按著原路,抬著空蕩蕩的木桿,飛奔回了家?!澳?,姨娘,我回來啦”還沒進門倆人就異口同聲的叫嚷了起來。
院中收拾獵物的二人,看到抬著空木桿的倆兄弟,“看把你們倆高興的,燈籠都賣完了?”
“嗯,娘,弟弟可真厲害,一共賣了七十一文錢呢”不等沈憲開口劉淳就已經(jīng)把戰(zhàn)果說給了夫妻倆。
聽的夫妻倆一愣“姨娘,多虧大哥招呼人呢,呶,錢都在我懷里揣著,姨娘你快把錢存起來?!鄙驊椧贿吿蛻牙锏腻X,一邊遞向的葉蓁。
“你這孩子,這錢是你自個兒掙的,給姨娘干嘛,自個兒留著以后還要娶媳婦呢?!比~蓁趕忙將沈憲遞過來的手往沈憲懷里推。
“姨娘,這是我和大哥一塊掙的,是我倆孝敬您和姨丈的,我爹娘都不在了,只剩姨娘和姨丈還有大哥了,以后我要掙很多錢,和大哥一塊孝敬您二老?!?p> “好好好,姨娘就收下,這是我們家圓歌和淳兒的孝心,給這一個銅板,晚上帶你們?nèi)ス錈魰臅r候買零嘴吃”葉蓁偷摸了把淚收下了銅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