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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時書

第十一章 重見

故時書 安東尼克勞利 3024 2020-04-30 20:17:09

  馬車駛到了西直門外,清婉靠在車廂上喝著茶,一陣風(fēng)吹過,刮起了窗簾。

  清婉皺了皺眉,凝視望著外頭不遠(yuǎn)處,穿著一身官服的霍容安。

  “停車?!鼻逋窈暗?,而后掀開窗簾,微笑著朝霍容安招了招手,道:“小公子,過來?!?p>  霍容安抬眸看向忽然停下的馬車,正對上清婉笑靨如花的面龐,他愣了愣,緩步朝馬車走去。

  “小公子,您是姓霍還是姓秦呀?”

  清婉笑的人畜無害,令霍容安有些迷惑。“在下姓霍......”

  “啪!”的一聲,霍容安白皙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個紅紅的巴掌印。

  霍容安捂著臉,一臉震驚的瞪著清婉?!澳?.....”

  扇了這一巴掌,清婉心里頓時舒坦了不少,眉眼帶笑,“告狀好玩嗎?霍大人?”

  霍容安氣急,世上怎會有如此不講道理的女人,“你是清婉郡主吧?明明是你不講規(guī)矩在先,我不過是向叔叔陳說了事實,秉公執(zhí)法而已,怎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今日他去翰林院借閱書籍,聽聞早朝上一向潔身自好的內(nèi)閣首輔寧愿遭受眾臣指責(zé)也要維護(hù)這個女人,除了大名鼎鼎的清婉郡主,他再猜不出第二個了。

  “霍公子,我今日不過是想警告你,你若沒你爹的能耐,就少多管閑事,下一次,可就不止賞你一巴掌這么簡單了?!?p>  我爹?霍容安露出疑惑。

  “呀,差點忘了,國公爺最近在府里思過的如何了?勞煩霍公子回去替我問候一聲,改天若有空,我再請國公爺喝杯茶。走了?!鼻逋穹畔潞熥?,馬車很快重新跑起來。

  張承默默地看著清婉,忍不住低頭淺笑起來。

  清婉扯過帕子擦了擦手,方才那一巴掌,拍得她的手可疼了。“你笑什么?”

  “郡主這些年,真的一點也沒有變?!?p>  清婉一愣,變?

  張廷已經(jīng)被關(guān)在偏殿里兩個時辰了,蘇淮依舊沒有聽見他吐露只言片語。

  大殿里點著檀香,清淡的香氣叫人聞著心曠神怡。蘇淮背對著桌案,雙手負(fù)于身后,盯著墻上的字畫。

  一旁的太監(jiān)總管高盛瞧著萬歲爺在那頭站了快有兩個時辰了,心里發(fā)怵,低聲提醒道:“圣上,時辰不早了,該用晚膳了?!?p>  “再等等。”

  高盛不敢多說什么,默了聲。

  大殿里有些昏暗,高盛欲出門吩咐太監(jiān)多取幾盞燈過來,一轉(zhuǎn)身,高大的殿門忽然打開了,外頭微弱的光亮射了進(jìn)來,高盛瞇了瞇眼,一時沒有看清來人。

  蘇淮卻叫這聲響一震,半響,才緩緩轉(zhuǎn)過身。

  清婉穿著一身月白色襦裙,站在殿門外,面無表情。

  蘇淮不喜歡這個顏色,覺得很像喪服,而且她走的那天,因母親的喪期還沒有過,她便是穿著這樣顏色的衣裳,趴在張廷的懷中哭泣。他以前都沒有發(fā)現(xiàn),原來她這么能哭,他站在城墻上,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從日出哭到日落,然后被抱上了馬車。

  一直到最后,他都沒有勇氣下去見她。

  高盛貓著腰站在兩人中間很久,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悄悄退了出去。

  清婉獨自一人走近那個穿著明黃色龍袍的男人,都沒有想要行禮,便說道:“把他放了。”語氣嚴(yán)厲,不容置疑。

  蘇淮深吸了一口氣,望著這張已然陌生的面龐,緩步走近了些,“清婉?是你嗎?”

  清婉皺了皺眉,深不見底的眸子流露出些許厭惡。

  “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請陛下放了閣老?!鼻逋窬徍土丝跉?,說道。

  蘇淮愣了愣,想了想清婉指的事情是什么,語氣有些落寞,“你以前......從來不喚朕陛下的?!?p>  清婉頓時有些煩躁,撇開目光。

  “婉婉,你不必?fù)?dān)心他,朕待會便讓他離開,朕今早聽說你回了帝京,一時間太過欣喜了......”蘇淮顫抖地伸出手,欲握住清婉。

  清婉下意識后退了一步,道:“陛下若無事,臣女先告退了?!?p>  蘇淮有點焦急,“婉婉,你還在生朕的氣嗎?朕已經(jīng)命人殺了江生,給你舅舅報了仇,朕......朕還在祭天儀式上為你舅舅正了名,以后......以后不會再有人欺負(fù)你了......”

  清婉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蘇淮,覺得他簡直瘋了。

  他還在絮絮叨叨的:“朕聽說那趙衡昨日惹得你不高興了,婉婉,你也真是的,你有什么不開心的,告訴朕便是了,朕給你出氣,何必臟了自個的手,女孩子家家的......”

  “陛下是認(rèn)為,您一刀砍了江生,從前的一切就可以一筆勾銷了是嗎?就能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是嗎?”清婉終是抑制不住怒氣,質(zhì)問道。

  蘇淮被清婉突如其來的怒吼嚇了一跳。

  “只因陛下的一時愚鈍,舅舅手下三千精兵無辜慘死,連累著母親也沒了......陛下以為,用一道圣旨,就可以安撫那些活著的人,臣女告訴你,永遠(yuǎn)不可能?!?p>  當(dāng)年清婉到王府不久,聽說蘇淮下旨追封她娘親為孝英純皇后,她還嘲笑他假惺惺的。

  “可朕還能如何?”蘇淮悲痛怒吼,“朕已經(jīng)盡力了......已經(jīng)盡力了,你娘走了,朕比誰都難過!”

  蘇淮的聲音愈發(fā)蒼老低沉,喉中哽咽,“朕是天子,是一國之主......先帝從小便教育朕,要勤政愛民,嚴(yán)肅法紀(jì),要做一個明君,一個英主。可朕當(dāng)年才登基多久,那幫前朝老臣,一個個便開始分門植黨,相互攻殲,誆騙于朕!朕能如何?把他們?nèi)冀羞^來,排成一排,挨個砍頭嗎?!”

  蘇淮仰面長呼一口氣,布滿血絲的眸中不住的向外淌著淚水,“靜姝慘死,朕如何不心痛?自從韓允將誣陷的罪證交到朕手中,整整三個月了,朕就沒睡過一天好覺。朕知道,是朕無能,可大錯釀成,你們都只會怨朕一人,又有誰能告訴朕,朕到底該怎么做?”

  蘇淮哭的憔悴無力,委屈的像個孩子,誰能想到,這會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就算舅舅犯下大錯,你為什么要把我過繼給怡王殿下?”

  她終于親口道出了困擾了她六年的疑問,是的,比起他的昏庸和誤信奸臣,她更氣他在那個時候拋棄了還年幼的她。

  蘇淮抬眸對上清婉微紅的眸子,眼神逐漸清明,“那會......朝里都在討伐佟佳氏,朕一開始也沒想過要送你走,是張廷......張廷他告訴朕,把你留在宮里,怕會招人報復(fù)。他說,八弟品行端正,淡泊名利,不喜參與黨爭,你去了揚(yáng)州,定能平平安安的長大?!?p>  張廷?清婉渾身顫栗,胸口劇烈起伏,疑惑不解?!八牢也幌胱叩?.....”

  蘇淮安撫似的握著她的雙臂,道:“張閣老是你的老師,他最關(guān)心你了,他說這對你好,朕便答應(yīng)了,朕從來都舍不得你走的......”

  對,閣老一定是為了她好,可他為什么從來沒有說過這是他的主意,令她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沉浸在家破人亡的痛苦之中。而且,如果不是出了舅舅那樁事,她早應(yīng)該被封為儲君了,那東宮都已經(jīng)蓋了一半,怎么就突然要她走了呢?

  蘇淮瞧著清婉神情恍惚,心事重重的樣子,抬手撫上她的臉頰,“個子長高了不少,怎的這般消瘦,看著沒小時候可愛了,可是八弟苛待了你......”

  清婉委屈的搖了搖頭,淚水弄濕了蘇淮寬厚的手掌。

  “莫哭了,爹抱抱......”

  清婉漸漸松下戒備,腦袋靠在蘇淮的肩頭,好似回到了小時候那樣。

  天色逐漸黯淡,城樓上點亮了一排排宮燈。

  張廷仍站在馬車旁,望著重重宮門,一臉惆悵。

  “爹,很晚了,別等了,我們回去吧?!?p>  張廷緩過神,點了點頭,垂下眼簾,失落萬分。

  *

  鳳陽宮。

  一襲絳黃色宮裝的美婦坐在桌前已經(jīng)近半個時辰了,一雙美目露出深深的憂愁,一席佳肴熱了一遍又一遍,卻仍沒有動過。

  “皇后娘娘,”鳳陽宮的嬤嬤走了過來,俯下身說道,“陛下已經(jīng)同郡主在青云殿用過晚膳了,今兒個應(yīng)該是不會來了?!?p>  皇后田氏嘆了口氣,道:“罷了,用膳吧?!?p>  她抬起手欲拿起面前的筷子,忽又放下,對嬤嬤道:“你去看看,景光的書念的怎么樣了,可有偷懶?!?p>  嬤嬤知道皇后一向?qū)Χ首拥膶W(xué)業(yè)很是上心,回道:“娘娘,二皇子念了一整天的書了,這會兒在翠竹軒里教三皇子下棋呢。”

  皇后皺了皺眉,道:“這孩子,怎就這么喜歡偷懶呢?你快去把他叫回來,本宮想看看他最近的功課做的如何了?!?p>  嬤嬤:“娘娘,二皇子每天都起早貪黑的讀書,這會不過是陪三皇子下會棋,無妨的。”

  “這孩子,本宮一忙起來忘了盯著他,他便懈怠了。也難怪他父皇總說他是個榆木腦袋,半點不靈光?!?p>  嬤嬤:“娘娘,二皇子自小跟在您身邊長大,有您的苦心教導(dǎo),怎么會是榆木腦袋呢?老奴倒是瞧著,二皇子的那位老師資質(zhì)平平,才學(xué)疏淺,二皇子跟著他,學(xué)不了多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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