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之外,遍灑夕陽,燦金光華,映照臉龐。一個男人窘迫的走著,他路過一個飯店,饑腸轆轆,掏一下腰包,還可以吃一頓飽飯,他咬咬牙,走進去。?
???(一)他,她?
?“先生,需要些什么?”服務(wù)員熱情地詢問。?
?“啊……”他有些緊張,感覺這座飯店太高端了,最便宜的東西他口袋里的錢也不夠。?
?“來杯咖啡,嗯~最便宜的那種。”末了,他補充到。?
?“呃,好,過會兒給你?!狈?wù)員的口氣里顯出大失所望的神色,慢慢走遠。?
?他望向窗外,室外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人懷揣著各色各樣的表情走著,他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與這里格格不入。男人從口袋里掏出一盒便宜的煙,無意識的點好,放在嘴里,吸了一大口,再用力呼出環(huán)繞著自己身子的煙氣,臉上的皺紋深深一緊,驚奇地看著一個方向。?
?高跟鞋的聲音向男子的方向逼近,步子聽上去很均勻,過了一會兒,他前方的椅子被拉開,落下一個倩麗的身影。他帶著狐疑的神色打量她,停頓數(shù)秒,瞳孔放大,面顯驚訝。?
?“你應(yīng)該知道的,這里不允許抽煙。”女人張開紅唇,伴隨著一種成熟女人特有的誘惑力說到道。?
?“抽了許多年了,改不掉了,你要不要來支?”男人打趣地說。?
?“不必了?!迸藴\笑一聲,從包里拿出一盒名貴的女士香煙,放在紅唇里,悠然的吮吸起來。?
?男人有些尷尬,“想不到從前文靜的你,也習上這種東西了?!?
?“是啊,我們都變得令對方詫異了,不是嗎?”她的眼神犀利的望著男人的眼睛。男人沉默下來。?
?女人仔細打量著面前的男人,她看著他,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里沒有鮮活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只有面對現(xiàn)實的一雙眼,他的胡須很長了,讓他蒼老了許多,臉上有了皺紋,頭頂上的白發(fā)隨處可見。?
?“才過了幾年時間,就判若兩人了?!?
?男人低下頭,一副挫敗的樣子,忽然,冷笑一下,像是回敬女人的那句話,“你不是也變得令我認不出來了嗎?”?
?“哦?”女人把行將熄滅的煙頭倒轉(zhuǎn)過來,在桌子上用力搓了兩下,鮮紅的手指甲好像帶有反光一樣,晃蕩著男人憔悴的眼睛。?
?“你變得豐滿了,不是?招不少男人喜歡吧?”他淡淡地說著,眼睛卻不時打量著女人的反應(yīng)。?
?“你看到我這個樣子,像個婊子一樣,很開心是不是?”她嚴肅地回應(yīng)。?
?“我們最終都變成了彼此討厭的樣子,不是嗎?”女人突然激動地說。?
?“我們都變成了這個社會該有的樣子。”男人迷離地說道。?
????(二)他的生活,她的生活?
?“先生,你的咖啡?!?
?“對不起,我今天沒有帶多少錢,也不知道會遇見你,只點了一杯咖啡,真是不湊巧?!彼麡O力解釋著。?
?女人理解狀的點了點頭,眼睛里有旁人無法察覺的淚光。?
?“服務(wù)員,服務(wù)員,來兩份牛排,兩杯雞尾酒。”她朗聲說。?
?“你要吃,你自己吃,我不會沾半點?!蹦腥嗣鎺?。?
?“這一點,你倒是一點沒變,又倔又臭。”女人失笑。?
?男人再次沉默。?
?靜默了幾分鐘,女人為了打破尷尬,說:“說了這么多,還沒好好問你,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
?“還好,有老婆,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還算融洽?!?
?女人沉思了片刻,笑著說:“不錯啊,不錯?!?
?“跟宋慶陽怎么樣?”他隨口一問?
。?
?“兩年前,離婚了。”男人的臉上帶著驚詫,忽然復雜起來,像是快意,像是心痛,像是解脫,像是遺憾。?
?“很好笑對吧?是不是也很可悲,你所成全的愛情,你所犧牲的自己,送給我的又是什么?!”她激動地大聲說著。周圍的顧客紛紛望向他們,一對貌似夫妻的男女。?
?他忽然傷感:“我們無法還清自己所欠下的,不是嗎?也許,我們應(yīng)該相信命運?!?
?男人無以應(yīng)答,像是緩解尷尬一樣,慘淡的一笑:“要是有幾兩白酒就好了?!边@時,女人點的牛排和酒也來了。女人眼睛看著牛排又將視線轉(zhuǎn)向男人的眼睛,男人搖了搖頭,女人自己吃起來。?
?多么奇妙的場景,不是夫妻,卻勝似夫妻的兩個人。一個無憂無慮的吃著,一個心甘情愿的看著。?
?“年輕的時候,沒有外力的壓迫,總是喜歡幻想,有了喜歡的人,愛說空話,瞎話。什么天長地久,什么海誓山盟,最后都抵不過一個活生生的現(xiàn)實,最終都屈服于命運,年少輕狂,總說娶一個理想中的人,到頭來,只是湊合著過著,有時,回想起來,這樣的經(jīng)歷自己心有不甘,所以閑下來時,把這份不甘,寄托在煙和酒上,算作消愁。”他說。?
?“人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有各種各樣的圈子,進一個圈子,要知這水的深淺,來來往往,人情世故,說來說去,都是圖名圖利,別人不會看你辦事的過程,看重的只有結(jié)果,我們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說句好聽的,為了生活,追根溯源,為了錢?!彼f。?
???(三)還是在意?
?“晴嵐,宋慶陽不是很愛你的嗎?為什么……為什么你們要離婚?”男人關(guān)切地問。?
?“男人不是可笑的東西嗎?善于改變,更擅長偽裝,在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時,恭敬的像條狗,一旦得到,自己的女人一文不值,你說是不是很好笑?!鼻鐛苟似鹁票攘艘淮罂?。?
?“有時迷茫著,迷茫著人為什么活在世上,為什么要有思想,為什么要受盡悲歡離合,總有美好不是很好嗎?為什么要拿走自己珍惜的東西,然后,一點又一點的讓自己變得墮落,如此空靈的活著,要求多么簡單??!只要一個普通的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不富裕不貧窮,可是,只滿足這一點都如此艱難,都是那樣的空洞和無力?!迸说椭^,酒杯里的紅酒泛著蕩漾的漣漪,身子輕輕顫動著,無聲無息。?
?“可還是要好好生活著,活著可以吸收一口又一口存在的空氣,活著可以見證時光的璀璨,活著可以編織自己的故事,不知不覺,在經(jīng)歷過恐懼和麻木之后,可以更加瀟灑無畏的生活?!彼肷焓置幌滤念^,企圖安慰一下她,但是最后,他的手縮了回去。?
?“許多年了,沒想到在這兒,巧合地遇見你,更慶幸的是,你我都還認識對方,都還記得各自的名字,想一下這點,忍不住想笑。”男人自我陶醉著。?
?女人抬起了頭,把前傾的頭發(fā),輕輕擺向耳后,她欲言又止。?
?“木槿,我一直想問你,許多年前,那個夜晚,你親口告訴我,祝福我和宋慶陽好好的,然后離開,你知道的,我在意你,你為什么選擇離開我?以至于連電話都不敢接,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銷聲匿跡?!彼每是蟮难凵裢?。?
?“許多年前的事了,晴嵐,何必再提?”男人無奈地擺擺手。?
?“是啊,很多年了。”她冷笑一聲。?
?“但你知道我這幾年是怎么過來的嗎?我沒有幸福過,更沒有體會過什么是溫柔,他的所謂甜言蜜語,最后幻化為對我的折磨,他是一個酒鬼,他不會賺錢,更不會體貼我,相反,我還要像奴隸一樣的奉承他,免受家暴,我還要時不時的遭受肉體的折磨,滿足他性的欲望,你又知道多少?這些,都是拜你所賜?!迸说穆曇魪男〉酱?,言語至畢,滿座嘩然。男人恐慌著,望望四周。?
?“不要這樣,行嗎?我不知道你會這樣激動,我很抱歉,除了抱歉,我真的無能為力?!?
?女人望著男人,身體里的水一點一滴的往外溢出。?
?“明明是許多年之后的一次無意相遇,她卻像自己的親人一樣,聊了這樣久,聊得這樣深刻,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蹦腥说男睦飶碗s又凌亂的想著。?
?“木槿,你在意過我嗎?”女人突然問。?
?男人停頓了片刻,看著她,點一下頭。?
?她像一個小孩子,拿到了夢寐以求的糖果,開心地,笑了。?
?“足夠了?!彼袷堑玫搅俗约褐幸獾拇鸢?,滿足的說著。?
?“你,有些……”男人支支吾吾。?
?“木槿,我一直很在意你,你要好好生活?!彼龏A起一塊牛排開心的笑了起來。?
????(四)再見,再也不見?
?“木槿,很羨慕你,找到了值得自己奮斗的執(zhí)念?!彼f。?
?男人假笑著:“算是吧?!?
?她從桌子上站了起來,男人跟著站了起來。他得以細細的打量她,她的樣子依舊很美,只是少了十年前的青澀,多了幾分成熟女人的誘惑,她穿著時尚,臉上畫了妝,穿著緊腰紅上衣,和黑色皮裙。?
?“她的生活還算不錯,盡管離婚了,但依她的美貌,她的收入,還可以找到比自己好無數(shù)倍的男人,即便暫時沒有另一半,也足可以自己養(yǎng)活自己,總而言之,慶幸當初,選擇放棄,我總算做對了一件事。”他強行為自己開脫著,在心里給予自己片刻恒定。?
?她轉(zhuǎn)過了身。?
?“要走了嗎?”他說。?
?“對,要工作了,或許只有黑夜適合我?!彼χㄈパ劢堑臍垳I。?
?“把你的微信給我吧,我的給你也可以?!彼?。?
?“不了,我們早已經(jīng)回不去了,又何必給予強行的回憶?!彼讨蹨I。?
?“希望能再見吧。”女人一邊走一邊說。?
?“再也不見吧?!彼男睦飹暝?。浸滿淚水可是不敢也不愿意流下。?
???(尾聲)他的真相,她的真相?
男人晃蕩的回到家,家里一片凌亂,沒有妻子孩子的歡聲笑語,只有墻上那個女人的一張張照片,他兇惡的看著這些照片,在昔日里,他珍視的如同寶物,可是,今晚,他惱怒地跑到墻邊,扯著照片,把它們通通干脆利索地撕成碎片,他看著滿地的碎片,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面孔扭曲了,一個大男人,像個小孩子一樣,嘶聲裂肺的痛哭起來。從這一天起,男人總算死心了。?
?女人沒有走進酒吧,而是走進了一間擁有兩層樓的閣樓。她自言自語:“原諒我吧,我們彼此不再痛苦,相互解脫吧,你為我做的我都知道,可這樣,只會加深我的痛苦,我現(xiàn)在,不配擁有你。”她擦了擦眼角的淚。?
?今晚,她將繼續(xù)日復一日地麻木工作,一個四十多歲的黃臉女人,不耐煩地沖她嚷:“去哪了?回來這么晚?客人都等不及了。給,你的藥,好好伺候著,今晚是個大客戶,伺候好了,我給你雙倍的錢?!迸私舆^藥,不作聲的走進了那間屋子,享受著永遠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