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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國里的只言片語

小說故事|我與波子的守望時光

雪國里的只言片語 小軒和小憶 3572 2020-05-12 08:46:42

  前言:黑夜總讓我想起波子的眼睛,那樣深邃,那樣具有靈動的光芒;百合花的顏色,總讓我覺得它就在我的眼前。

 ?。ㄒ唬┬〖一?p>  入伍第二年,在春天的四月,班長抱著一個紙箱走到我身邊。

  “小楓,起立!”

  我不明所以,隨即立正,等待著將要發(fā)生的。

  “它是你的了,以后,它就是你,你就是它,你們將成為并肩作戰(zhàn)的同伴?!?p>  班長放下紙箱,給我一個壞笑,退了出去。

  還在立正的我,一臉茫然。

  我盯著紙箱呆望著,然后聽到了稚嫩而婉轉(zhuǎn)的夾雜著害怕的小狗叫聲。

  我蹲下來,帶著恍然大悟的驚喜神色,屏住呼吸,目不轉(zhuǎn)睛的用手一點又一點地打開紙箱。

  那是一只通體白色的小狗,這樣的顏色,使它本身就具備文雅的氣質(zhì)。它畏縮在紙箱的邊角,一直怯怯地叫著,偶爾會瞅我一眼,然后快速地躲閃,它大概被我歡喜的神色嚇到了。在和它的眼睛對視的瞬間,我看到了它的那雙眼睛,像童話里精靈的眼睛,深邃又純凈。

  這是我對波子的第一印象。

  我抱起它,用鼻子蹭著它小小的身體。

  “小家伙,你的身體軟綿綿的,就叫你波子吧,像棉花糖的波浪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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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長對我說:“狗通人性,你怎樣待它,它就怎樣待你?!?p>  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恪守了班長的話。我照顧波子在各方面都無微不至,給它喂食,總是沖著去給它拿吃的,甚至不惜自掏腰包,買些狗糧。還有每個星期定期給它洗澡。

  我自身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好主人。

  可是,波子似乎與我一直有層無形的隔膜,每每在訓(xùn)練的時候,我與波子的配合總是出錯率最高的,自然而然地,得分也是最低的。

  這種情況,從我養(yǎng)育它一直到它隨我生活的前三個月,一直如此。

  這種挫敗感是我憑生遇到的最持久的一次,我次次渴求找到自身的弱點,但是無數(shù)次的嘗試都以失敗作結(jié)。

  “班長,我撐不住了,波子,可能并不喜歡我,它一直不能和我有很好的配合。可能我太笨了,可能波子,對我不滿意,不滿意我成為它的主人,我······”

  那是,一個盛夏的午后,我站在班長的面前,支吾著,羞愧著,說下自己的不甘和膽怯。

  “小楓,在你的眼中,好到底是什么?僅僅是表面的客氣、溫柔和照顧嗎?你把它當作你的一部分了嗎?還是舍棄了它,你并不覺得失去什么?你的波子,是你的嗎?還是,你在利用它,來爭取一份榮譽,是二等功還是一等功呢?沒有發(fā)自肺腑的真心對待,你的挫敗感理所應(yīng)當!”

  班長說完這幾句話,就離開了。我一個人站在門邊,夕陽拉長了我的影子,帶著紅潤的光澤緩緩地走進我的心靈深處。

  是的,我不得不承認,我的挫敗感無時無刻不在于我的私心——為了獲得功勛的心——為了得到旁人贊許的心。我并沒有意識到波子對我而言有怎樣的意義。如果非要下一個定義,或許它只是我獲取聲譽的一個工具,一塊跳板吧。

  因為它并非人類,因為它只是一條狗。

  所以,在訓(xùn)練的時候,我理所應(yīng)當?shù)匕阉斪饕粭l畜生看待,我對于它的眼神是凌厲的、苛刻的、沒有感情的。

  它的眼睛始終不敢正視我,就像我與它剛見面的時候一樣,陌生又膽怯。我想,那時的波子一定深知我的心思吧。

  或許,波子,我們在那時,都是孤獨的,兩個孤獨的存在,各自用清晰的界限包繞著身體,但正是因為孤獨,我們都渴望成為朋友,那是心里的呼聲。

 ?。ㄈ┏蔀檎嬲闹魅?p>  一年一次的緝毒模擬訓(xùn)練到來,我雖然對它已經(jīng)不陌生了,但因為自己第一次參加訓(xùn)練總覺得緊張。

  訓(xùn)練要求在三小時內(nèi),搜尋到方圓五公里內(nèi)隱藏的三個“緝毒點”。又因為在夜晚舉行,更是增加了搜尋難度。

  我?guī)еㄗ映霭l(fā)了,在黑暗的野外,奔波一個半小時,我僅僅找到一個,我心里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完成任務(wù)了。所以,在接下來的尋找中,我的情緒一直低迷和沮喪。

  因為這樣心神不寧的情緒,使我掉進了三米多深的石坑。

  疼痛感瞬間來襲,我的右腳撕心的疼痛。

  我顫抖著雙手摸了摸右腿,粘稠的液體爬滿我的手,我想喊叫,卻感覺胸口也在灼燒的痛,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形同半個死人。

  這時,我聽到上方的吠叫聲,我緩緩抬起頭,讓探照燈照到波子。

  波子在上方來回亂竄,不時發(fā)出急切地叫嚷,我第一次看到波子如此的行為,我明白它想救我,可是,以目前的情況,就算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上面,也不見得可以救我上去,何況波子呢。

  之后,發(fā)生了我此生難忘的場景,值得我今生留念的事情。

  倏忽一聲跳躍,波子,來到了我的身邊。

  我知道,波子最害怕高處,每次訓(xùn)練它都在翻越高層建筑的時候,膽怯了。

  可是這次,它卻不顧這些,來到了我的身邊。

  它不停地嗅著我的身體,從頭部一直到腿部,之后,它在我的右腿處停住了,開始用舌頭舔舐我右腿處的血液。我血流不止的右腿因為它的一次次舔舐而止住了流血。

  那是我在荒郊野外,被所有人孤立之后,唯一的同伴,一個救了我生命的伙伴。

  一小時候后,我被來搜尋的戰(zhàn)友相救。之后,我被送往醫(yī)院。

  在被送往車的路上,我一直能聽見波子追趕我的喘息聲。

  后來我了解到,那時,我傷到了動脈,如果血沒有止住,可能已經(jīng)喪命了,是波子救了我的命。

  在修養(yǎng)的那段日子,我常常起身看向窗外,莫名其妙地想到波子,總是思量,現(xiàn)在的波子還好嗎?我對于它的感情,在分離的那段時光漸漸深入骨髓。

  班長來看望我?guī)状?,他告訴我:“波子每天像有心事一樣,趴在地上,有時獨自蹲在入口處等待著什么。小楓,波子在等你回來?!?p>  我低下頭,笑著,笑著笑著,落下淚來。

 ?。ㄋ模┪业?,波子

  一個月以后,我康復(fù)歸隊,第二天,班長帶著波子,來了。那是在訓(xùn)練的操場上,波子坐在班長的旁邊,我走到離它還有百米的距離,它認出了我,起身,看向我。

  我,蹲下來,敞開雙臂,喊道:“波子!”

  毫不遲疑地,波子奔向我,我們倒在草坪上。我擁抱著它,感覺它就是我的親人。

  “波子,想我了沒?”

  我聽見它愉悅的叫聲。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班長告訴我的,真正的對待倒底是什么。

  此后,我和波子像是有了共同的感應(yīng),在訓(xùn)練上有了共同的發(fā)力點,成績也進步的很快。

  而且每次訓(xùn)練結(jié)束,我都會帶著波子在操場溜兩圈,要么和它奔跑,要么和它打鬧。

  又有時,我穿著便裝,和波子一起拍照。

  以這樣的方式,我和波子互相給予,我們在彼此的身上各自找到了歸屬感。

  它也真正成為了我的,波子。

 ?。ㄎ澹┎ㄗ?,不怕

  一年的訓(xùn)練結(jié)束了,波子成為了一條合格的緝毒犬。

  在一次又一次的緝毒任務(wù)中,波子表現(xiàn)優(yōu)良,避免了大量毒品流入市場。

  2009年9月23日,是難以忘記的日子。

  在云南與老撾的邊境檢查站。

  一輛灰色越野車,駛進云南邊境入口,按照常規(guī),車主停下,接受檢查。

  兩個青年男子,下了車,他們打開了后備箱,我?guī)еㄗ樱M行緝毒檢查。

  在后備箱的隱蔽處,波子狂叫不止。

  我大聲質(zhì)問:“車里裝了什么?!”

  一個男子的神色明顯變了,另一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走到后備箱旁,一件一件地拿出物品。

  物品即將拿完的時候,一個男子,猛地沖向我,我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跌傷了一條臂膀。

  就在我起身掙扎的間隙,兩名男子迅捷地跳進車子。

  波子吠叫著,將后上車的男子的腿咬住,男子慘叫不止。

  之后,他從車內(nèi)拿出一把水果刀,往波子的身上亂刺,另一個人,拿出鐵棍狠狠地往波子的頭上打。

  即使這樣,波子仍舊不放口。于是他們啟動了車子,前后迅速的行駛多次,波子被摔在車輪處,被來回碾壓了三次。

  車子倉皇地逃了。

  尾塵散去,地上躺著傷痕累累的波子。

  我跑過去,抱起奄奄一息的波子,呼喚著它的名字,它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微微動了一下頭依偎著我的臉。

  鮮血染紅了我的外衣,“波子····挺住?。 ぁぁ]事的,會沒事的,有我在你身邊,你會沒事的,我答應(yīng)過你,等這次任務(wù)完成好好讓你休息。波子···波子···”我解下外套,包裹在波子的頭上,發(fā)瘋了似的向周圍喊叫著:“誰來救救它!誰來救救它??!救救它!救救···它···”

  沒有人回答我,這時,波子帶著膽怯的聲音叫了一聲,我想,它害怕了,它需要有人來關(guān)心它,來告訴它——有我在你身邊,你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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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子,走了,我總是難以釋懷,就像班長說的那樣,它成為了我身體的一部分,亦或是我的一個摯愛親人。

  我常常到忠犬嶺看望它,在它身邊靜靜坐上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我不知道要對它說什么,說我想念它嗎?我擔(dān)心它會為我擔(dān)憂;說我孤單嗎?而波子在這里不是更孤單嗎?

  在部隊的剩余歲月里,我轉(zhuǎn)成文職,再也沒有養(yǎng)其他的犬。每次看到犬我會自然而然想到波子,好似它正在迅疾地朝我在的方向奔跑。

  又過兩年,我退伍了,許多戰(zhàn)友在向他們的愛犬告別,我的內(nèi)心期盼著,如果波子還在······

  站在生活、奮斗過五年的入口,我聽到了一聲清晰地犬吠。

  細細看去,一只通體白色,眼睛深邃的犬,蹲坐在入口處,靜靜地悄悄地看著我。

  那是波子!

  它在我身邊未曾離開過!

  我的眼里飽含淚花,在這種特殊的時刻重逢,該以怎樣的方式作別?

  那么,我以一名軍人的禮式同你告別吧。

  “敬禮!”我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它們帶著歲月的流痕不斷地涌出。

  波子原本蹲坐的身子站了起來。

  “楓,該出發(fā)了!”戰(zhàn)友喊著。

  轉(zhuǎn)過身,我一次又一次的擦拭淚水,可身體的抽噎卻越來越明顯。

  當我坐在車上行將離開的那一瞬間,似乎看到波子在向我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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