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在這里迷路了多長時間,但絕對超過了三天,趙玨原本暗藏希冀的眼神,黯了下去。
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宮燈安撫道:“也不用太擔心,三天時間絕對夠,在這里修煉的幾百年也不是白混的,路線我早就規(guī)劃好了,只要我們避開機關(guān),互相幫助,很快就能出去。”
一席話說完,趙玨低頭不語,忽然問道“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趙玨搖了搖頭:“我死了你也能取血?!?p> 她故作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都沒想到呢?!?p> 孩子身體沒有動,唯有兩側(cè)的手蜷緊了。
明明力氣敵不過她,卻握著拳頭不求饒,只是沉默地盯著她。
真是個小小的,脆弱的矛盾體呢。
女子忽然跳了下來,一把將只有自己膝蓋高的孩子抱住了。
孩子被她半環(huán)在懷里,十分不習(xí)慣,他扭了扭身子,想要掙開,背后的大手更用力地箍著他不讓他動。四歲啟蒙之后,他從未和任何一人有親近之舉,他已經(jīng)感覺到體內(nèi)血液凝滯,耳朵也熱了。
察覺到他的僵硬和緊張,女子笑了,笑聲回蕩在彼此的胸腔內(nèi),她在他耳邊說道:“我曾經(jīng)在這里待過數(shù)不清的日夜,我知道這里有多恐怖,你若死在這里,變成地縛靈,怕是每日每夜都要在這鬼地方徘徊,不能往生。
“所以,相信我吧,我們一起出去。”
趙玨沒有說話,他被緊緊箍在懷里,那溫柔的暖意包裹了他全身,漸漸的,他掙扎的動作慢了下來,最后任她抱著,沒有動。
相信,多么誘人的字眼,他明明決定再也不相信,可現(xiàn)在又忍不住淪陷在這片溫暖里。
那就再信一次吧。
小小的雙手回應(yīng)了她的擁抱,將她擁緊。
她嘴角勾起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笑容慢慢擴大。
“你的,名字?!?p> “我的名字?犬奴問這個做什么?”
女子低頭看著趙玨,饒有興味。
察覺到越反抗她越是要這樣叫他,趙玨已經(jīng)懶得糾正。
望著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回答的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
她叫什么名來著?
她依稀記得自己原本是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可是已經(jīng)太久、太久沒有人叫那個名字了,以至于現(xiàn)在她根本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室內(nèi)一片尷尬的沉默。
“沒有?”趙玨無情戳穿真相。
回他的是一個凌厲的眼刀,似是在說沒有又如何。
趙玨沒有退縮,迎著她的視線,盯著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女子被他認真嚴肅的模樣可愛到了,道:“沒有也無妨,現(xiàn)在取一個就好,我想想......”
取名嗎?這話好像之前也有人說過,是誰來著?
她仔細回想,感覺只要想起這個人就能想起名字,可是記憶里的面容卻模糊不清,幾百年的時光足以磨滅對一個人的記憶,想不起來也實屬正常。
實在是想不起來了,算了,她決定放棄,現(xiàn)在重新取一個也正好。
趙玨腦海中浮現(xiàn)他第一次見到他們相遇的景象:“叫溫陽如何?”
什么?她挑眉,用眼神詢問。
孩子牽起她的手,小小的手指在她掌心寫下溫、陽二字,認真道:“你的名字?!?p> 溫陽嗎?感覺還不錯。
出乎她的意料,她以為小家伙會報復(fù)性取一個比犬奴還難聽的名字。
她心里默念著這兩個字,從此,這便她是她的名字了。
她捏著他的小臉,語氣里帶了一分歡喜:“好,往后我的名字就叫溫陽?!?p> 趙玨努力躲開她作亂的手,輕聲喚她:“溫陽?!?p> 幾百年了,她終于又聽到有人喚她,可惜,不知道這次能持續(xù)多久呢。
壓下心里負面的想法,她維持著面上的笑意,說道:“好了,現(xiàn)在名字也有了,可以出發(fā)了?!?p> 不過,出發(fā)之前要做個小小的計劃。
溫陽對趙玨招了招手,為方便說明,她蹲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分別寫下東西南北的方位,說道:“這皇陵表面看是方的,實際上是一個不太規(guī)則的圓,每個甬道轉(zhuǎn)角處都修了臺階,會讓人以為在走直線的情況下逐漸偏離原本的方向。
你應(yīng)該是從正殿進來的,逐漸走偏后來到這里,這兒已經(jīng)過了東殿,在北殿附近了,若要盡快出去,從東殿或北殿是最好的選擇?!?p> 幾乎沒有什么猶豫,他做了決定:“北殿。”
溫陽一臉詫異:“因為北殿更近嗎?我以為你會選東殿?!彼齼?nèi)心其實是更偏向東殿。
趙玨搖了搖頭:“這次祭祀出行前,國師卜卦說煞氣東來?!?p> 小小年紀,說這話時,倒顯得有幾分高深莫測。
她倒是不怎么相信卜卦,但也沒有理由去反對,罷了,只要避開那個墓室,從北殿離開的確會更快。
“既然如此,那就北殿吧?!?p> 決定之后,溫陽仔細回憶去往北殿的路,在地上畫下簡略的地圖。
“這邊的墓室可以稍作休息,這個墓室不行,還有這個機關(guān)是絕對不能碰......”
需要注意的機關(guān)及注意事項一一交代,確定沒有遺漏后,她暫且放下心。
抬頭看到趙玨認真默記著她標記的一個個地點,心里不由得軟下來。
雖然她并沒有從這墓室里出去過,也知道人類幼崽并不是理智的,不是你說什么就會全然接受的生物。
她撿到的犬奴有些多疑,但聰明,還有尋常人家沒有的乖巧懂事。
零零總總的好些內(nèi)容就這么說了一個時辰,趙玨小小的臉上已經(jīng)有了倦意,溫陽提出休息兩個時辰再出發(fā)。
她的犬奴竭力想要對抗睡意,不一會兒就睡著了,果真像個親近人的狗崽子。
留了一抹盞小小的燈,她閉了眼,也睡著了。
溫暖的燈圈里,兩人依偎在一起,影子貼在一起,互相依靠,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