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江城主岳長空本來已經(jīng)在趕往寧江大牢的路上了,他聽聞有人劫獄,便在第一時間出發(fā),走到半路,便見到家中那只老貓飛速前來報信。
那老貓其實本是他的靈獸,當(dāng)初決定隱藏行蹤時,為了不引起他人驚恐,幾十年間便一直偽裝成貓的樣子,從未顯出過真容。
如今它突然來到,更是告訴他,安置于書齋老巢的影衛(wèi)有生命危險。
說是影衛(wèi),其實便是他在趙勾時期的戰(zhàn)友。戰(zhàn)友有危險,岳長空自然不會坐視不理,至于寧江大牢,驍騎衛(wèi)已經(jīng)出發(fā),想來不會有太多懸念!
于是岳長空便火速返回,好在一切都不算太晚,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他還是救下了他。
清冷的月光從夜空里灑落,穿過窗戶,落在那些被群劍斬斷的天羅絲上,散發(fā)出點點光芒。
眼見著那八柄飛劍奔馳而來,岳長空卻并沒有慌亂。
他抬起手臂,向著虛無輕輕招手。那些藏匿于空間的天羅絲,便如有靈性似的,乳燕歸巢般飛向他手中,纏繞成一只臂甲。
臂甲透明,倒映出那名黑衣人的臉龐。
那是一張蒼白的臉龐,就像天音山頂終年不化的積雪。
劍急無影,劍音呼嘯,剎那間,便來到面前。
岳長空卻站立不動。
他為什么不動?并不是因為被嚇傻了,而是他有足夠的信心!發(fā)絲飛揚(yáng)間,手指輕抬,只是微動心念,便有細(xì)絲自臂甲電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住了那八把劍的劍柄。
于是,那些前一秒像出籠猛虎般的寶劍,后一秒便像在狂風(fēng)中的風(fēng)箏般,在絞線的綁縛下掙扎不斷,卻又掙逃不脫。
他盯著黑衣刺客的雙眼,忽然問道:“我隱于這寧江城幾十年,雖曾為前朝效力,卻從來沒有顯露過修行術(shù)法,就連與我出生入死的影衛(wèi)都不曾知曉,你們卻又是如何知道的?“
“城主難道不記得當(dāng)年生活的故土了嗎?”
岳長空聽聞,原本和煦的臉龐突然肅殺了起來,雙眼寒芒迸射:“我本以為自己與過往已然一刀兩斷!沒想到他們竟然還不愿放過!”
他突然自嘲般笑了起來:“想來,從我離開故土的那天開始,更準(zhǔn)確的說,從我渡過那斷陰冷的河流開始,他們便一直在尋找,尋找著我的下落吧?”
黑衣人看著岳長空黑白相間的頭發(fā),感慨道:“看來,時間確實很長!”
“我離開家鄉(xiāng)已經(jīng)幾十年時間,在這邊關(guān)小城里像老鼠一樣躲藏了大半年時間,后來承蒙先皇看重,許我安穩(wěn)生活,不再擔(dān)驚受苦,不再顛沛流離。為報先皇知遇之恩,我這才入了趙勾,甘為馬前卒,掃清天下不平事!“
岳長空平靜地述說著自己曾經(jīng)的過往,很淡然,仿佛在述說著一個與他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過客一般。
黑衣刺客微微躬身,說道:”這一路來,我也打探過城主為人,磊落光明,寧江城在您手中,城民安居樂業(yè),我是佩服的!“
“然而血月規(guī)矩不可廢,因此,在下不愿使出那些猥瑣手段,惟愿堂堂正正一戰(zhàn)!”
說罷,黑衣人劍指輕旋,那八把劍便如有人操控一般,劍身回轉(zhuǎn),砍在那些透明細(xì)絲之上。
然而料想中的斷裂之聲并未出現(xiàn),只聽“叮?!卑说澜痂F交鳴般的聲音,那天羅絲卻紋絲不動。
“怎么可能!”黑衣人驚呼出聲,一臉不可思議。
“你以為,同樣的兵器,在不同的人手中,仍會一樣嗎?”
他望向夜空,看著那些在窗戶上折射出的月光,知道方才偷偷布置的隔絕結(jié)界已然起效,不用再擔(dān)心自己的秘密外露,不禁微微舒了口氣。
黑衣刺客也看見了他的細(xì)微動作,卻并未進(jìn)行阻攔。
“我與城主雖然互為敵對,但我欽佩城主為人,卻也不愿城主這般的人杰就此湮沒于世間,只愿堂堂正正一戰(zhàn),至于勝負(fù)如何,但憑各自本事!”
說罷,黑衣人一聲大喝,那八把劍竟然互相砍擊起來。
火星四濺,只聽當(dāng)啷之聲不絕于耳。由于那八劍都是同一材質(zhì)所鑄,大力交擊間,竟紛紛斷裂開來。
那些劍本是黑衣人性命相修之物,此刻損壞,他的心神也同時遭受巨創(chuàng),連吐數(shù)口鮮血!
寶劍沒了劍柄,自然不會再被天羅絲纏住,呼嘯間,便再次向岳長空沖去。
饒是岳長空這邊極富戰(zhàn)斗經(jīng)驗之人,也沒有料到對方竟然會如此果決!
“壯士斷腕!暗月竟能培養(yǎng)出你這般人物,想來卻有其獨到之處!”
岳長空淡淡評價,手中卻不曾停歇半刻。
“然而,方才你也看到了,你我實力相差太過懸殊。況且我早已非當(dāng)年實力,若要殺你,易如反掌!收手吧!”
黑衣人置若罔聞,厲嘯聲中,飛劍駛得更急了。
只是劍身材走了一小段,就像陷入泥淖一般,越是靠近岳長空,便越是緩慢,等到他面前兩尺時,便已完全停了下來。
接著,只一瞬間,那八把無柄飛劍,便像蠶繭一般,再次被天羅絲裹得密密麻麻,動彈不得!
“你看,你殺不了我!”
黑衣人或許因為飛劍受損,牽連受了內(nèi)傷的緣故,蒼白的臉頰上竟然浮現(xiàn)一絲嫣紅。
他眼神平靜的望著岳長空,仿佛這一切本就在預(yù)料之中一般。
忽然,他望著對方漠然的臉色笑了:“岳城主!我從來就沒說過是來殺你的!”
“您可能不知道,若單論戰(zhàn)力而言,我們暗月根本拿不出手!我們只是比一般人更加擅長……出其不意!“
岳長空盯著對方張合的嘴唇,心中忽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測。
“劍!“
“遁!”
黑衣人以燃燒生命為代價,再次嘔出一口精血,沙啞的指令自喉間發(fā)出。
之后便是爆裂的劍鳴,以及一聲聲刺破耳膜的尖嘯。
岳長空只覺手中的絲線顫抖不已,一聲裂帛般的撕裂響起,那些纏繞的天羅絲竟紛紛斷裂!
然而,里面露出的,卻是一片空白。
劍去,人無蹤!
岳長空若有所悟,奔出老舊的書齋,視線投向那寧江大牢。
天地之間一片寂靜,茫茫黑夜之中,突然綻放一片光明,緊接著,便是震耳的轟鳴。
寧江大牢……被從虛空而來的璀璨一劍,夷為平地!
…………
星光,微風(fēng),客舟中。
頭戴斗笠的船夫望了一眼身邊的男子,催促道:“公子,該走了!”
男人雙眼望向遠(yuǎn)處的城郭,低聲自語:“舊燕銜春離歸巢,從此故土即天涯!”
被水打濕的臉頰緩緩別過,不知是被槳濺起的海水還是淚水。
“公子,你說云哥兒這舍身一劍,會不會被人記?。俊?p> 裹挾在夜色中的男人緩緩點頭:“會的!他會像這一閃而逝的劍光般被人銘記!雖然沒有星光般的永恒,卻有著煙花般的絢爛!”
厲千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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