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汪隼被送到立海市拘留所,得益于秦鋒的關(guān)照,他被安排到了一個人住的房間。
坐在床上,目光掃過幾乎只有一張床的房間,他腦子里一片空白,對于自己現(xiàn)在待在拘留所的現(xiàn)狀他還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只是周遭著壓抑、狹窄的空間又在不斷跟他確認這一點:
別瞎想了,你現(xiàn)在就是被關(guān)在拘留所里!
嘆了口氣,目光轉(zhuǎn)到窗外去,不時還能看到一兩只自由的鳥兒在晴空下劃出軌跡,這一刻他真是切實地體會到了自由的可貴。
不久之后天黑了,品嘗完拘留所套餐的他在淋浴結(jié)束后被安排回去睡覺,燈也很快熄了。
躺在床上,看著黑暗中的天花板,比平日更加嚴重的失眠讓他完全無法入睡,甚至是一閉上眼就會在腦海中放映趙岑就墜樓的全過程,周遭死寂的黑暗就像是一只大手,狠狠地壓在他身上,然后五指收攏開始發(fā)力,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捏成碎塊。
焦慮、不安、恐懼……
各種負面情緒就像是冰冷的海水,在夜幕降下的過程中也在緩緩上升,最終將整個房間浸沒,而被淹沒的汪隼只能將身體蜷縮到角落里,臉埋在雙腿間,兩只手捂著耳朵。
“別害怕……別害怕……很快就天亮了……馬上就天亮了……”
第二天,秦鋒他們終于是收到了好消息,李勁松的家屬找到了,聽聞李勁松已經(jīng)死亡的他們當即買好了車票趕回立海市。
“秦警官是吧,您好,我是李勁松的弟弟,李勁樟!”
面前這個男人表現(xiàn)出的熱切讓秦鋒略微有些驚訝,像他這樣的受害者家屬真的不太常見。
“李勁樟先生,你好你好!”
在會面室里坐下后,一邊的警員給李勁樟倒了杯水,他連說著謝謝把水接過來,卻也不喝,只是端在手上。
“秦警官,我就想知道我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死于意外吧?這算是醫(yī)院他們管理不到位嗎?”
很明顯感覺到李勁樟話語中的指向,心中生出些許不滿感覺的秦鋒皺了下眉頭。
“李勁樟先生,我的同事應(yīng)該已經(jīng)和你說了,你的哥哥李勁松死于謀殺,并不是意外墮樓?!?p> “不可能!這不可能!”
李勁樟真是想都不想就否定了。
“警官先生,我哥他是個精神病人,誰會去謀殺他呢,這肯定是因為他們醫(yī)院監(jiān)管不力才導致我哥意外墮樓的!”
多少明白李勁樟的熱切從何而來,秦鋒心里的不滿感愈發(fā)強烈,“李先生,我再說一遍,我們現(xiàn)在的調(diào)查顯示李勁松先生墮樓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背后操縱的,現(xiàn)在請你明確這一點!”
秦鋒這強硬許多的語氣讓李勁樟縮了縮脖子,他一開始的那種急迫感也收斂很多。
“好吧,警官先生,既然你們說是謀殺,那兇手的線索呢?你們覺得是誰謀殺了我哥!”
這句話就直接戳到了秦鋒他們的痛處,確實有很多跡象顯示這不是意外,但還真沒有哪一條指出了明確的嫌疑目標。
“我們現(xiàn)在還處在偵察階段!”
“那就是沒有明確對象咯?”
雖然不愿意承認,但現(xiàn)實如此,秦鋒也不可能昧著良心說話。
“嗯,確實是這樣?!?p> “那你們干脆把這事當成意外處理得了,這樣大家都輕松,不好嗎?”
見李勁樟還不死心,秦鋒不由把話說重些,“李勁樟先生,還請你尊重事實,我們警方都是按證據(jù)辦事的,既然有證據(jù)表明這不是意外,而是謀殺,那我們就要按照對待謀殺案的方式進行處理,我們也相信你不會希望謀殺你哥哥的兇手可以逍遙法外吧!”
接連被秦鋒說教也讓李勁樟有些不爽。
“行吧!行吧!你們既然認定是謀殺就去查吧,希望你們早點將兇手繩之以法,給我哥一個公道!我等下還要去丹寧精神病院走一趟,就不在這里耽誤你們時間了!”
留下這番話,李勁樟就火急火燎地從這邊離開了,這讓秦鋒他們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死者到底是誰的家屬???為什么他這個做弟弟還能比他們這些做警察的更加不耐煩?
李勁樟走后,秦鋒跟和李勁樟一起回來的警員了解才知道,李勁樟似乎因為投資失敗在外面欠了不少錢。
——如果哥哥李勁松是因為丹寧精神病院管理不到位意外墮樓身亡的,那醫(yī)院方面勢必要賠給他們不少錢,這應(yīng)該就是李勁樟的打算了!
很快,秦鋒的猜測得到印證,李勁樟向醫(yī)院方面索賠三十萬,理由是自己的哥哥在醫(yī)院治療期間被人謀殺,醫(yī)院在管理方面存在疏漏理應(yīng)承擔賠償責任。
這一手操作搞得秦鋒真是又氣又笑,急著想吃自己親哥哥的“人血饅頭”卻連法理都搞不清楚,可笑可嘆。
病人在醫(yī)院被謀殺,如果醫(yī)院在管理上沒有存在影響性的疏漏,醫(yī)院是不需要承擔責任的,頂多進行人道主義援助,而謀殺李勁松的兇手尚未查出,并不能確認責任劃分,又何談向醫(yī)院索賠?
本身也沒想從李勁樟身上獲取線索,秦鋒很快將這件事拋到腦后,而被聯(lián)系上的趙岑就家屬也很快過來了。
在秦鋒和趙岑就家屬見面時,傅機去了立海市拘留所探望了汪隼。
“你怎么了,在這里不習慣?”
隔著玻璃都能清晰感覺到汪隼的疲倦,不自覺擔憂起來的傅機問他。
咬牙強忍著腦海中仿佛針扎的刺痛,汪隼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沒什么,反正也快能出去了!”
汪隼是因為有犯罪嫌疑被拘留,如果后續(xù)能找到強有力的證據(jù)證明汪隼與犯罪行為有關(guān),那暫時拘留就會變成刑事拘留,可沒有證據(jù)的話,對汪隼的拘留不能超過24小時,清楚這一點的汪隼知道自己不會在這里待太久。
“出去之后你就回家休息吧,就當是放假了,你現(xiàn)在跟案子掛上了也不好再參加調(diào)查!”
點頭表示了解,汪隼問:“先不說我了,現(xiàn)在案件進展怎么樣?”
傅機一臉苦惱,表情相當尷尬。
“并不好,把醫(yī)院各處前后幾天的監(jiān)控錄像又都查了一遍也沒有發(fā)現(xiàn)太過可疑的問題,李勁松身上的耳機去向還是不清楚,醫(yī)院的那些人也沒有出現(xiàn)不對勁的地方,到底是誰打開了天臺的門也搞不清楚,趙岑就身上的MP3里的歌曲也沒有發(fā)現(xiàn)太多異?!?p> “你確定真的沒有異常嗎?”
之前就是汪隼暗示秦鋒去查那個MP3,他這時候?qū)Ω禉C關(guān)于MP3內(nèi)容的說法當然是非常在意。
和汪隼對視的傅機挑了挑眉。
“并不能完全確定,那些歌曲我全部聽了幾遍,都是流行歌曲,幾首我叫不上名字的聽起來也感覺熟悉!”
汪隼情緒有些激動,就差沒拍桌子,“不要說這種猜測的話!去找啊,把每首歌都匹配一遍,MP3里的歌曲肯定有問題的!”
傅機點點頭表示自己心里有數(shù),“這個我之后會去確認的!”
吸口氣稍微冷靜一下,汪隼繼續(xù)說:“等我出去之后,你把歌曲文件也傳我一份吧……嗯,還有其他的嗎?”
傅機:“我之前去李子安家走了一趟,和他聊了很久,他是一個非常理想、非常極端的人,也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人,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有問題!”
對傅機的話當然不感覺意外,在之前和李子安的多次接觸中汪隼就有了這方面的感覺,而紙花等也在不斷給他這方面的反饋,尤其是李子安對待趙岑就時那種怪異、扭曲的操控感!
要說他看到李子安對趙岑就做了什么嗎?
當然沒有,但那種不和諧的感覺在趙岑就墮樓之后愈發(fā)揮之不去,這個李子安真的很有問題。
說到這里,傅機刻意將聲音壓低一點,“我特地詢問了李子安關(guān)于養(yǎng)寵物的事情,結(jié)果他告訴我他對動物的毛發(fā)過敏,不可能養(yǎng)寵物的?!?p> “確定是真的嗎?”
王銀花護士口供中進入夾縫的白貓明顯非??梢?,但要是李子安真的對動物毛發(fā)過敏,那他會飼養(yǎng)這只白貓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應(yīng)該不是假的,這種事只需要向醫(yī)院求證就能知真假,我不覺得李子安需要在這上面撒謊讓人懷疑?!?p> “這倒也是?!?p> 李子安是個聰明人,不可能會在這種事情露出馬腳。
傅機繼續(xù)說:“跟他聊天的時候,他提到了一個人,據(jù)他說是一個影響他,讓他從事精神病醫(yī)生這一職業(yè)的女孩子,但不知道為什么,我對這個女孩子有些在意,現(xiàn)在已經(jīng)讓老秦去查了,還沒有結(jié)果?!?p> “女孩子?”
莫名聯(lián)想到自己之前找到了的小冊子和在病房里看到的紙花,汪隼心里有了某種感覺。
“傅隊,你回去找喬毅,讓他把那東西給你?!?p> “什么東西?”
“我在醫(yī)院無意中找到的,可能會有點作用!”
“好,我知道了?!?p> ……
傅機離開后,當天下午,汪隼也被從拘留所里釋放出去,因為案子還沒有搞清楚,他暫時被限制不得離開立海市。
本來想去見自己的老師,但因為出行限制只得作罷,汪隼回自己家,結(jié)果在自己家門前看到了老師孫國傳。
“老師,你怎么來了?”
看著汪隼那副吃驚的樣子,孫國傳笑著說:“秦鋒跟我說了你的事,知道你這時候放出來,我就過來看看!”
“這樣??!老師,您跟秦隊很熟嗎?”
“也談不上很熟,只是之前因為一些事情有交集,他又知道你是我的學生,所以就跟我有些聯(lián)系?!?p> “哦,懂了!”
趕緊打開門,汪隼把老師請進去。
掃了一眼和幾月前幾乎沒有區(qū)別的房間,孫國傳沒有做出評價,目光看向一屁股坐在床上的汪隼,問:“這次怎么回事?別人擺了一道?”
汪隼只得苦笑。
“我也沒想到對方會這么快就盯上我!”
孫國傳的目光中帶上明顯的責備意味,“干這一行千萬要小心,那些藏在暗處的人可遠比你以為的要厲害,好在這次只是陷害你,如果把墮樓的人換成是你,你就是三頭六臂也白搭了!”
老師話語中不掩飾的關(guān)切讓汪隼不由感動。
“老師,我記住了,以后會注意保護好自己的!”
汪隼那誠心認錯的態(tài)度讓孫國傳滿意地點頭。
“這還差不多!你才大學剛畢業(yè)沒多久,我可不希望哪一天聽到你的壞消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尷尬地直撓頭,汪隼笑著說:“老師,放心吧,不會的!”
“會不會可不是你說了算!”
兩人之后又聊了些其他的,在孫國傳準備離開時,汪隼沖他問出一個問題。
“老師,你覺得一個人可能有辦法控制另一個人的思維和行動嗎?”
正要邁出門口的孫國傳停下腳步,背對著汪隼的他沒有轉(zhuǎn)身的打算,外面照進來的光讓他的人影在屋里拉得很長。
“在我的研究里,相較于控制,影響這個說法應(yīng)該更加科學!”
“那就是可能了?”
汪隼趕忙追問,卻見孫國傳笑著搖了搖頭。
“也許可能,也許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