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預(yù)被人盯上了。
他剛進地鐵口就注意到有人在后面悄悄跟著他。
下午5點多正是下班高峰期,地鐵人流量大。幾乎人挨著人,前腳踩著后腳擁擠著前進。
他以為何預(yù)毫無察覺。
那個穿著黑色衣服,套著灰色鴨舌帽,戴著不協(xié)調(diào)的卡通口罩,在何預(yù)左后方穿梭來穿梭去。仗著人多,人群涌動,在黑,紅,白,灰…各色身影中晃來晃去,他還真把自己當(dāng)做超凡蜘蛛俠或是蟻人?
何預(yù)仗著天然的優(yōu)勢——一米八九的身高,在只能挨到他肩膀的黑色人頭中望去,像是一片黑色螞蟻群,而他,鶴立雞群,高高俯視蕓蕓眾生。
目測著那始終穿梭在角落里想偽裝的身影,何預(yù)不禁笑了。他以為他偽裝得很完美,但也只不過好比雞群中傲立的公雞罷了,估量著他的身高和自己的不相上下。
何預(yù)就這樣一直盯著他,目光炯炯,熾熱焦目,他像是瞬間接收到了何預(yù)的信號,眼睛肆意掃視著人群,似是不經(jīng)意間掃視過何預(yù)。盡管隔著口罩,隔著人群,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但隱約察覺到他似乎在笑,在嘲笑著何預(yù),同時他的身影開始移動。
如此拙劣的跟蹤術(shù)!他故意暴露的嗎?
何預(yù)笑了。
他發(fā)現(xiàn)了何預(yù),開始在后面追著何預(yù),像母雞追小雞一般,還是警察追逃犯?
何預(yù)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
跑,跑不掉。前前后后那么多人,何預(yù)被圍在其中寸步難行,怎么辦?
明智的做法是立刻報警,或者找安檢員,求助眾人。
“我被人跟蹤了。”
何預(yù)快步跑到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保安,壓低了聲音對他說:“有人跟蹤我?!?p> 保安是個高高瘦瘦的青年,看似年紀不過二十幾歲,何預(yù)斷定他沒什么經(jīng)驗。
保安說:“先生,請問你是怎么判斷有人跟蹤你?”
何預(yù)心說要知道是誰還會問你嗎,在心里誹復(fù)道。
“從進地鐵口開始,他就一直盯著我跟在我后面?!焙晤A(yù)側(cè)目以示,“看到?jīng)],那個穿著黑衣服戴口罩和黑色鴨舌帽,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但我可以大致判斷他是男的?!?p> 因為目標(biāo)暴露的太明顯了。
“哪一個?”他順著何預(yù)的視線看去,“先生,沒有你說的那個人。”
“什么鬼?他不就在我后面…”躲得倒挺快的,望后仔細一看黑色身影已不見了。
何預(yù)說:“他肯定是知道了,暫時隱藏起來了?!?p> “會不會是你的錯覺,他為什么會跟蹤你,會不會是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沒有吧?!焙晤A(yù)想了想,確實沒有。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他深感這個保安不太可靠,很難幫到自己。
左右張望,仍然不見黑色身影,他在暗何預(yù)在明。
何預(yù)順著人流,快步擠上三號線,直到列車關(guān)門開走,他才稍微放心往車窗外張望,仍然沒有。
難不成真的是他的錯覺?
漆黑的夜晚小街,人少寂靜,他打著手機電筒獨行在其中。
回想著地鐵上的事情,感覺不甚真實但又有著說不出來的恐怖,恍恍惚惚心有余悸。
何預(yù)從未得罪過任何人。
他是小偷,跟蹤狂,或者有病變態(tài)的犯罪分子,還是他最近加班加瘋了,出現(xiàn)了幻覺,疑心太重?直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回到剛買的不久的房子,七樓,702房,一房一廳,日式風(fēng)格的裝修,是上個星期五經(jīng)朋友介紹買下來的。
他只參觀過一回就決定買下來了,不僅是因為價格便宜地道,裝修風(fēng)格獨特,更因這里離地鐵口近,交通便利,每天早上花五分鐘擠地鐵,搭乘3號線就可以到達公司門口。更何況是朋友介紹的,省了找房子的時間和精力又可以當(dāng)作一個人情送給朋友。
當(dāng)時他還暗暗自沾自喜得到了這般的好房子,殊不知便宜沒有好事情,而這僅僅是他噩夢的開始罷了
拿著鑰匙開門,先里門外門檢查一遍,東西整齊沒多沒少沒異樣,一切如常,心安不少。
這晚何預(yù)睡得比平時踏實許多,以致于早上起來的時候比平常早了一些,盡管如此,他還是拎著剛打包好的一份腸粉和一只手提公文包去搭乘地鐵,公司考勤還是要的。
三號線是去公司必經(jīng)的選擇,平常人流量大,不管是上班時間還是下班時間只會人多不會人少,節(jié)假日時更是人踩著人,如蚯蚓般寸寸挪動,還被暗地里稱為“死之三號線”。
一個公文包,一份粉面,物少簡便,擠座方便,何預(yù)很快從擁擠的人群中擠出一個座位。
坐下,左右張望,周圍吵吵嚷嚷,聲音不一,像蚊子在耳邊嗡嗡作響,煩躁至極,他干脆閉眼養(yǎng)神。
眼不見,心靈凈,閉上眼他感覺到耳朵比平常靈敏了許多,嗑瓜子聲,衣服和身體的摩擦聲,怒罵聲……他置之不理。
慢著,好像還有一個聲音…
“哐當(dāng)?!?p> “鐺鐺?!?p> 這是什么聲音?何預(yù)猛的睜開眼掃視四周,“哎,干什么呀?”后面一個中年婦女大聲尖叫起來,“推什么推,見鬼,走路不長眼啊?!?p> 他連忙起身,順著后方望去,那是…那個人,黑衣服,鴨舌帽,腳步急促的撥開人群往后走,身影陌生,但那不是…難不成是昨天那個人。
他慌忙向后追,他一直沒回過頭看何預(yù),只拼命往后走,手往兩邊搖擺,似乎還拿著一把什么東西。
何預(yù)想喊,但為時已晚。
先是一聲尖叫,接著一聲勝過一聲,一浪高過一浪,有人狂吼,“?。 薄熬让?!”剛才那個喊叫的中年婦女已轟然倒下,周圍人群亂作一團,有的惶恐叫喊,有的捂眼不敢看,有的人臉色慘白,瑟瑟發(fā)抖抱作一團…
那個婦女的白色衣裙已然被血渲染,浸透,開出一朵朵血花,她嘴角不斷抽搐著流出鮮血,脖子間還有著一道長長裂開的血痕,深可見骨,血肉模糊沾連不清。濃濃的血腥味散發(fā)出來,甜膩窒息,令人作嘔。
“抓住他?!焙晤A(yù)拼命的大喊,聲音卻越來越弱,身體像是突然虛脫了一般,不聽使喚,“撲通”一聲,天翻地轉(zhuǎn),頭重重地磕在地上,意識漸漸模糊。
何預(yù)暈死了過去。
不可能。周圍一片漆黑,他感覺頭很暈。
什么鬼地方?
四肢麻木,渾身無力,他想動動手和腳,可是稍微挪一下強烈的刺痛感貫穿他全身。
媽的,他想破口大罵,可嘴巴干裂嘶啞,連這也做不到。伸手不見五指,他快發(fā)瘋了。
他大概能肯定自己正躺在一個呈大字型的破木板上,竟然有種深深的漂浮失重感,他該不會是懸掛在半空中吧,然而木板緊貼著自己,釘在他身上嗎?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努力的從腦海中搜索,只隱約記得記得地鐵,婦女,口罩男……鮮血!
媽呀,何預(yù)當(dāng)時暈死過去了,那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他不記得,被人綁架了?俘虜了?這是基于目前最大的可能??伤辉浀盟c誰有過過節(jié),得罪過誰,要錢要命?從他身上能得到的什么利益,還不如去買彩票中獎的幾率高一些。
該來的總會來,不幸與幸之間沒有距離線,人生會不斷發(fā)生各種意外偶然,他都坦然接受,他等待著,等待著該來的審判。
周圍空氣略微潮濕,帶點腐銹發(fā)臭的味道,呼吸不太順暢,有種窒息感。好渴,想喝水,他想,如果望梅止渴能成真的話他也用不著遭這份罪了。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突然的“吱呀”一聲,一絲亮光擠進了無邊的黑暗中,黑白兩種亮光交織著,被大半邊黑影裹著的高大身影漸行漸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