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壓勝錢

　　“青陽，自從昨兒大宴回來后，你便一直不與我說話，可是怪我怠慢大哥和小五了？”趙家六郎，喚作趙文懿，拜翰林供奉一職。

　　“你勿要多想，”沐青陽笑道，“昨日事情那般緊急，你又要顧及爹娘，又掛心著我，如何還能分神去周全大哥和小五，我只是一直在想，究竟是誰要對小五下殺手，竟然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

　　“一而再再而三？”

　　“今年春，將軍府遭襲，小五遭箭射傷落水，前兒聽大哥說，小五中秋又再遇襲，然后是昨夜的宮宴，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豈不都是沖著小五去的？”

　　“將軍府和中秋之遇，不都是靺鞨人做的？難道這次宮宴上，也是靺鞨人？”

　　“我不知道，”沐青陽走出房間，將房門推開，外面一片艷陽天，又兼昨晚洋灑了一夜的雪，刺得人眼睛睜不開，沐青陽不由得用手擋住眼睛，趙五郎忙伸手替她擋住，道：“可別小看了這冬雪白日的，若是瞧多了，眼睛會生疼的?！?p>　　隔著手指縫，沐青陽看著這刺眼的白雪，難以直視。

　　將軍府。

　　因著今兒是大年初一，昨夜盧攸寧也告訴沐青易：今日可歇假一日，不必起那么早。

　　沐青易倒不吃貪床，只是昨夜睡得太遲，加之心里又揣著事，一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去，等到她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了，恍惚感覺外面似乎很亮堂。

　　“安蘭，安蘭！”

　　安蘭聽得屋內小姐叫喚，急忙從外面跑進來，一面跑還一面拍著身上的雪：“小姐，了不得，外面下了好大一場雪?！?p>　　沐青易從被窩里起來，屋內供著炭火，又焚著椒蘭，暖香四溢，沐青易站起身，稍稍掀開房簾一角，瞥見外面堆著厚厚雪，這雪大約自半夜開始，便未曾停過。

　　安蘭連忙將大氅取來給沐青易披上：“小姐先穿著點，可別凍著了。”

　　沐青易卻不依，仗著自己身子強壯，將大氅往地毯上一扔，只穿著個單衣，樂呵呵地就往外面跑，跑到雪堆里，還用手將雪裹成團，往安蘭身上扔去。

　　“小姐，您，”安蘭被沐青易手中的雪球命中，疼倒是不疼，只是衣服上霎時便起了個雪印，“我這衣服是過年才新做的，您怎么......”

　　“等等我命人將料子拿來給你隨便挑，”沐青易又團好一個雪球，“別心疼衣服了，快出來一起玩?！?p>　　“小姐，后面......”

　　沐青易還未反應得及，整個身子被橫空抱起，她手里的雪球也跟著掉在地上了。

　　“穿這么少，還在雪地里胡鬧，”盧攸寧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悅了，“安蘭如何也不攔著？”

　　安蘭連忙行禮：“婢子知錯了。”

　　“你別亂怪別人，是我......”沐青易后面的話還沒說出來，迎上盧攸寧的眼神，瞬間有些被嚇到。

　　他，這是生氣了么？

　　盧攸寧將沐青易抱回屋子，放下，轉身出去。

　　沐青易小聲問：“他生氣了么？”

　　安蘭亦小聲回答：“小姐這般不注重身子，難怪十二郎要生氣?！?p>　　待沐青易穿著整齊出來時，看到盧攸寧還站在院子里，廊下已融化的雪水，是他自外面進來時，腳底帶上的雪水。

　　“十二哥哥？”

　　盧攸寧聽到小五喚自己，轉身看到已穿戴好的沐青易，臉上的慍氣這才散去幾分：“這便是了，小五若想玩，穿嚴實了，怎么玩都行?！?p>　　又見到小五一側的紅石耳墜被頭發(fā)勾住，遂彎下頭，替她將耳環(huán)從發(fā)絲中解救出來。

　　兩人靠得近了，盧攸寧披風上的領子戳到沐青易的鼻子，她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盧攸寧只覺一陣霧氣狀的東西噴到了自己臉頰上，手中的動作也嚇得停住了，此刻正睜著一雙寫滿迷茫、呆楞的眼睛看著沐青易。

　　“十二哥哥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沐青易連忙將手絹拿出來，替盧攸寧輕輕擦拭臉頰，“我沒忍住?！?p>　　他驀地笑出聲來。

　　沐青易更慌張了，繼續(xù)道歉：“對不起十二哥哥，不然你罰我扎馬或是......或是幫你牽馬?！?p>　　他抓住臉頰上那只手，道：“我沒生氣，你又不是故意的?！?p>　　以前沐青易覺得，相貌長得好看，性格還溫和的男人，那得是比恐龍還稀有的物種，換句話說，在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的這樣的生物的，可如今看來，好像......確實存在。

　　沐青易看著盧攸寧將她的手絹拿過去，又替她將袖子拉來遮住手，道：“手都凍冷了，可是方才在雪地里著了涼？”

　　“沒有，”她敢忙否定，指了指盧攸寧披風上的水毛，“是被這個戳到鼻子了?！?p>　　“是我的不是，”盧攸寧說著命華離將東西呈上來，“你要的壓勝錢?！?p>　　沐青易看著這枚錢幣，正面寫著“去殃除兇”四個大字，反面是刻著蛇龜圖騰，以紅繩穿過。

　　“這是宮內散的錢，我向皇上求了一枚，”盧攸寧將這枚錢幣拿起來，“只是壓勝錢向來是送給小孩子，小五怎的也要討這個彩頭？”

　　昨夜她不過隨便一說，他竟然真的早早進宮去求這壓勝錢了。

　　也是盧攸寧說，她才知道，壓勝錢乃宮中相互朝拜時方有的，民間并無這一習俗，且這壓勝錢，各官員帶回去，皆是佩戴在家最小的幺兒脖上，以討平安祥和，若是能得皇帝所散的壓勝錢，那方是大大的吉祥！

　　“是啊，我也想討個平安吉祥的好兆頭嘛！”

　　“我替小五戴上吧！”

　　沐青易直接將脖子伸近一些，盧攸寧略怔了怔，便替她將這枚祈禱平安的壓勝錢戴在脖子上。

　　安蘭從遠處看著倆人此舉，像極了十二郎將小姐環(huán)抱在懷中，看著這倆人檀郎謝女，屬實般配！

　　“今日初一，等等你的兩位姐姐都要回門來看將軍和夫人，你且快去吧，誤了時辰便不好了?！?p>　　盧攸寧說著轉身往外去，沐青易忽然叫住他。

　　“十二哥哥，你似乎從來都沒進我家正廳，好好坐下來喝杯茶呢！”

　　“不了，我可不單單是要在小五家正廳喝茶，還要在小五家正廳進茶呢！”

　　看了盧攸寧遠去的背影，沐青易手里抓著那枚壓勝錢喃喃道：“他這話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