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敵人的黎明亂哄哄

　　夜色很濃，濃得像墨一般化不開，這是黎明前的黑暗。

　　始畢可汗昨天因為強攻雁門，勞累了一天，此刻正處于沉睡中。

　　忽然一個人沖入帳篷，大叫道：“大汗，大事不好了！”

　　始畢可汗睜開眼，看來人是他的弟弟處羅，不禁怒道：“慌慌張張干什么，什么事？”

　　“大汗，大隋軍隊已經(jīng)集結(jié)在云中山，你快聽，有戰(zhàn)鼓聲，從北傳到南，足有數(shù)十里?！碧幜_匯報情況。

　　始畢可汗一聽，遠處果然“咚咚咚”的戰(zhàn)鼓聲，此起彼伏，聲音綿長，南北呼應，源源不絕。

　　他大驚，起身穿衣，走出帳篷，一股涼意襲來，九月已是深秋，天氣逐漸在轉(zhuǎn)寒。

　　轉(zhuǎn)身向云中山看去，但是夜色太濃，根本看不清，只看到黑魆魆的山體黑影中傳來陣陣鼓聲。

　　“大汗，怎么辦？”身旁的處羅問道。

　　黑暗中根本沒辦法摸清楚有多少敵軍，始畢可汗也不敢派軍隊貿(mào)然攻向云中山，容易中埋伏。若是敵軍數(shù)量龐大，無異于羊入虎口。

　　他清楚雁門城內(nèi)的將士死傷眾多，原本打算今天再次對雁門發(fā)動猛攻，料定必能破城。沒想到大隋的勤王大軍終究還是來了，來得還如此及時。

　　所有的突厥士兵均被鼓聲驚醒，全部穿好盔甲，騎上戰(zhàn)馬，隨時準備迎擊，就等始畢可汗的一個命令。

　　但突厥士兵紀律性差，很多人騎著戰(zhàn)馬在營地胡亂走動。

　　始畢可汗咆哮道：“不要亂，給我按三軍列好陣?！?p>　　來去如風、掠奪搶劫是突厥士兵所擅長，若是排兵布陣就差了那么一點。黑暗中，數(shù)十萬騎兵鬧鬧哄哄，直到天空泛白，才勉強形成了隊形。

　　“報——”突厥的斥候飛馳而來，在始畢可汗面前滾落馬，道：“大汗，云中山上發(fā)現(xiàn)大量敵軍?！?p>　　“有多少？”始畢可汗急問。

　　“具體不清楚，但是山上漫山遍野都是敵軍的旌旗，由南到北，綿延數(shù)十里?！?p>　　始畢可汗雙手叉腰，來回走動，腳步極快，氣急敗壞問道：“北端綿延到哪里了？”

　　“快要接近恒山山脈?！?p>　　“漢人太狡猾，一集結(jié)就要斷我們后路?！笔籍吙珊闺p拳緊握，身旁的人可以感受氣氛凝重。

　　“報——”

　　這次來的不是斥候，而是義成公主派來的使者。

　　始畢可汗怒喝：“怎么回事？”

　　“報告大汗，我們在北邊發(fā)現(xiàn)大量敵軍逼近，可敦特命我快馬加鞭前來報告，讓大汗小心提防?！?p>　　始畢可汗臉色一變，道：“北邊也集結(jié)了大軍？多半來自馬邑和涿郡，形勢大大的不妙?！?p>　　北邊一旦被包圍，他們回塞北的歸途就被截斷，到時變成了他們被圍困。

　　“報——”又有斥候快馬來報。

　　聽到“報”聲的始畢可汗只覺心驚肉跳，眼皮閃個不停，軍情匯報太頻繁了，這節(jié)奏讓他有些架不住，該不會又是不利的消息吧？

　　他內(nèi)心忐忑，喝問：“什么軍情？”

　　“報告大汗，我們發(fā)現(xiàn)太原的李淵帶著數(shù)萬大軍，已經(jīng)過了忻口，正在逼近崞縣，要與齊王楊暕會合。”

　　“來得挺快，不過只有數(shù)萬大軍，不足為懼，北邊更為緊急一些。”始畢可汗心中稍定。

　　不過一旁的處羅道：“聽聞李淵甚會用兵，一旦讓他與崞縣的軍馬會合，必然會與北邊的大隋軍隊一起行動，圍剿我們?！?p>　　“嗯，不得不防?！笔籍吙珊裹c頭表示贊同，見斥候還跪在地上沒走，便問道：“還有其他軍情？”

　　那斥候這才回道：“我們還查探到，大隋東都及各郡的援兵已經(jīng)到了忻口，正在快馬加鞭奔赴崞縣?！?p>　　忻口屬于樓煩郡，與雁門郡的南端相交，距離崞縣不過百余里。

　　始畢可汗眉頭緊皺，南面大軍無疑是數(shù)量最多，西面旌旗綿延數(shù)十里，士兵數(shù)量想必也不少，北面正有大軍逼近。不能再遲疑了，必須立即撤退，晚了就被包餃子了。

　　始畢可汗當即立斷，大喝一聲：“撤退！全員撤退！老弱病殘殿后，拖延敵軍，為大部隊撤退爭取時間。”

　　突厥人的本性是逐利，此次入侵并非為了搶占土地，而是為了掠奪。雁門郡四十一城被他們掠奪了三十九城，算是滿載而歸。同時又給了不可一世的隋帝楊廣一個下馬威，讓他不敢再到塞外蹦跶。目的已經(jīng)達到，不必在此逗留與隋大軍硬碰硬。

　　隨著一聲撤退，數(shù)十萬突厥騎兵揚鞭策馬，奔騰而去，聲勢如山呼海嘯，倏忽而去，帶著滾滾煙塵。

　　卻說鐵綱靖、長孫無忌等人裹著毯子，蜷縮著身體，在城墻根下睡覺。

　　忽然有人驚呼道：“快聽，外面隱隱傳來有鼓聲。”

　　有人驚醒，擔憂道：“不會是敵人又準備強攻吧？”

　　“不會，現(xiàn)在天還沒有亮，兩眼抹黑攻？而且那鼓聲來自很遠的地方，若有若無。”

　　鐵綱靖起身，耳朵貼著城墻聽了一陣，然后又趴在地上聽了一陣，良久跳了起來，歡喜道：“一定是世民兄他們的疑兵之計已經(jīng)布置妥當，此刻趁黑來個‘東風吹，戰(zhàn)鼓擂，嚇破敵膽捷報歸’。”

　　長孫無忌點頭道：“一定是如此，我們上城墻看看怎么回事。”

　　“烏漆嘛黑哪里看得見。”鐵綱靖嘴上雖然如此說，但腳下卻比長孫無忌還快，三步并作兩步，蹦蹦跳跳上了城墻。

　　趴在垛口往下看，確實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隱隱聽到下面敵軍混亂的嘈雜聲。

　　“嘿嘿，這里的黎明靜悄悄，敵人的黎明亂哄哄?！辫F綱靖聽到敵軍騎兵集結(jié)的聲音。

　　長孫無忌笑道：“應該是這里的黎明喜滋滋?！?p>　　他們相信疑兵之計定然能成功，而且勤王大軍很快也會趕到，突厥已經(jīng)錯過了最佳的攻城時機。

　　城墻上的其他將士都已聽到了動靜，以為是救援大軍趕到，才讓突厥營地發(fā)生了騷亂，只可惜天還沒有亮，看不清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沒過多久，宇文述、蘇威等幾個大臣來到了城樓，傾聽著敵人的一舉一動。等著天空漸漸泛白，他們看到勉強排列出陣型的突厥騎兵明顯焦躁不安。

　　過了一會，忽然見到突厥大軍齊刷刷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北奔騰而去。

　　“敵軍撤退了，撤退了……”納言蘇威喜極而泣。

　　宇文述露出放松的笑容，道：“一定是云將軍他們的疑兵之計奏效了?！?p>　　蘇威擦干眼淚，道：“大將軍，我們?nèi)⑦@個好消息說給皇上聽。”

　　失眠了，自從被圍困雁門，隋煬帝楊廣已經(jīng)出現(xiàn)多日失眠。他抓著蕭后的手，仿佛一個小孩抓著媽媽的手，尋求那么一點心理安慰。

　　昨天下午，始畢可汗親自指揮的強攻太兇猛了，不少保護他的將士被強弩射中，在他面前慢慢倒下。

　　今天怕是撐不下去了吧？他這樣問自己，曾經(jīng)宏圖霸業(yè)之心氣早已散去。

　　外面好像有歡呼聲，楊廣側(cè)耳細聽了一陣，確定是歡呼聲沒錯。

　　他躡手躡腳下床穿衣，沒有驚醒蕭后。這些日子蕭后陪著他擔驚受怕，就讓她多睡一會。

　　輕輕打開門，外面天已經(jīng)亮了，楊廣站在庭院中，叫過王公公，問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王公公躬身道：“陛下，老奴已派人去打聽了?！?p>　　“陛下，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人未到，聲先到，這是蘇丞相的聲音。

　　緊隨聲音出現(xiàn)的是蘇威和宇文述。

　　“兩位愛卿，是何好消息？”楊廣期待地看著兩人。

　　“突厥撤退了，始畢可汗帶著他的部隊全部撤退了，望北而去?！碧K威興奮道。

　　“阿彌陀佛，菩薩顯靈了?！睏顝V念了一聲佛后，問道：“是我們的大軍到了？”

　　宇文述道：“不是，我們的大軍還沒有消息，是我們的疑兵之計發(fā)揮作用了?！?p>　　“原來如此。”楊廣甚感欣慰，道：“突厥人果然是頭腦簡單，這么容易上當?！?p>　　“云將軍在對面山峰布置了數(shù)十里的旌旗，漫山遍野綿延不絕，再加上雷動般的戰(zhàn)鼓聲，不由得他們不怕。”宇文述和云定興的交情甚厚，趁機夸贊云定興，繼續(xù)道：“云將軍把握敵軍心理非常精準，黎明前擂鼓，擾亂突厥人的心神。黑暗中，始畢可汗不敢派人深入山中偵察，等到天亮看到四處搖頭的旌旗，只怕膽都嚇破了。再加上義成公主放出風聲，說勤王大軍即將包圍他們，他們自然是聞風而逃?！?p>　　楊廣稱贊道：“義成公主和云將軍他們立大功了?？捎信扇顺鋈刹焱回蕜酉?？”

　　“陛下，臣已派了五路斥候出去偵察，同時派人聯(lián)絡齊王及云將軍?！庇钗氖龅?。

　　“太好了，一旦確定這幫胡虜撤退屬實，立即派出鐵騎追擊，出一出這口惡氣！”楊廣這些日子太憋屈了，直到此刻才有機會發(fā)泄胸中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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