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求歸不得去

　　　　三月是春色無邊的時節(jié)，古人有詩云“煙花三月下?lián)P州”。但就是在這賞瓊花的好季節(jié)，大隋皇帝楊廣偏安一隅的江都傳出了一個令天下震驚的消息，天下大勢也隨之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事情起因還得從楊廣逃奔到江都說起。

　　當(dāng)初雁門之圍后，丟失了雄心壯志的楊廣倉促逃到東都洛陽。但隨著北方匪患四處興起，楊廣覺得洛陽也不安全。長安他是不想回去的，那里不僅受到匪患騷擾，北面令他聞風(fēng)喪膽的突厥也離得不遠。

　　最終能選擇的只有江都，那里是他經(jīng)營多年的大本營。

　　到了江都，楊廣再無雄心征伐，只知荒淫無度，勝過往昔。每日只是與蕭皇后及寵幸的妃子宴飲，酒杯不離口，和妃子們常常是醉醺醺，清醒的時日不多。

　　后來瓦崗軍崛起，中原紛爭不已，張須陀身死，裴仁基投降了李密，雖然派出了王世充前去討伐，但是輸多贏少，鬧到最后，中原一帶幾乎都是李密軍的勢力范圍。

　　雖然四處反王層出不窮，但真正令楊廣慌亂和不安的是表哥李淵也造反了，僅三個多月的時間，就從晉陽打到了長安，還立了自己的孫子楊侑為帝。

　　消息傳來那天，楊廣端著酒杯，靠在窗前，仰視夜空，幽然對蕭皇后說：“朕的寶座，外間要圖謀的人大把，帝國霸業(yè)轉(zhuǎn)眼成空，然而朕不失為長城公（即陳后主），卿亦不失為沈后，且共飲此杯，樂享一天是一天！”

　　當(dāng)夜長飲陷入沉醉，第二天醒來，他顧影自憐，望著鏡子上昏昏然的自己，對蕭皇后說：“卿可曾記得我寫江都的那首詩？”

　　蕭皇后靠過來，貼著楊廣的身體，在他耳邊低語道：“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陛下這首《春江花月夜》，臣妾當(dāng)然記得?！?p>　　楊廣苦笑道：“朕說的不是這首，而是去年所作的《幸江都作詩》。”

　　蕭皇后道：“原來陛下說的是這首，臣妾也記得。求歸不得去，真成遭個春……”

　　念完這兩句，蕭皇后驀然停了下來，身子打了一個冷戰(zhàn)，不敢再念下去。

　　楊廣不以為意，接下來念道：“鳥聲爭勸酒，梅花笑殺人。沒想到去年做的一首詩，竟然一語成讖，只怕是再也回不去關(guān)中了，哈哈哈……”

　　“陛下……”蕭皇后輕拍楊廣顫抖的后背，輕輕安撫著。

　　楊廣以掌為刀，連砍后頸三下，回望蕭皇后，道：“朕這好頭頸，該誰來砍呢？”

　　蕭皇后一驚，忍住悲痛，道：“陛下何必問這等沒來由的事情？”

　　楊廣笑道：“貴賤苦樂，更迭往復(fù)，又何必傷感？”

　　中原已亂，關(guān)中被表哥李淵占據(jù)，楊廣再無心北歸，欲定都丹楊（今南京），據(jù)江東。

　　召集群臣商議時，只有一人出來反對，其余大臣皆阿諛奉承，說什么“江東百姓望幸已久，陛下過江，撫而臨之，此大禹之事也?！?p>　　楊廣見群臣贊成，乃頒布詔令，令人著手建丹楊宮，準(zhǔn)備遷都丹楊。

　　此時江都糧食將盡，隨駕的驍果軍將士們多是關(guān)中人，隨楊廣客居江都日久，思鄉(xiāng)情緒變得濃烈，不少人圖謀叛逃江都，回歸關(guān)中。

　　有一名郎將竇賢率軍西歸，楊廣獲悉，派精騎去追，將竇賢斬殺。但是沒有起到威懾效果，仍然不斷有人逃離，讓楊廣深感憂慮。

　　由于楊廣對逃亡的驍果軍士采取誅殺策略，導(dǎo)致將士離心，驍果將士們是敢怒不敢言。

　　楊廣寵幸的虎賁郎將司馬德戡是扶風(fēng)郡人氏，所統(tǒng)領(lǐng)的一支驍果軍屯于東城。他與虎賁郎將元禮、直閣將軍裴虔通密謀道：“如今驍果軍人人想逃離江都，我等若向主上匯報此事，以主上的脾氣，只怕反而最先被誅。但不匯報此事，等到事發(fā)，我等只怕免不了族滅，如之奈何？”

　　元禮和裴虔通兩人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司馬德戡又道：“關(guān)中已經(jīng)淪陷，聽聞華陰縣令李孝常以華陰叛變，向李淵投誠，主上便將他的兩個弟弟關(guān)進打牢，隨時可能被問斬。我輩家屬接在關(guān)中，難道你們不擔(dān)憂類似的事情發(fā)生在我們身上？”

　　元禮和裴虔通兩人越發(fā)憂懼，道：“司馬兄所慮甚是，只是計將安出？”

　　司馬德戡道：“驍果軍若要逃，不如我們也一起跟著逃去。”

　　其他兩人道：“好，那就如此定了！”

　　于是三人暗中轉(zhuǎn)相招引，拉攏了更多的人加入逃亡計劃中，包括內(nèi)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將趙行樞等十幾大小不等的官員，他們?nèi)找菇Y(jié)伴相約，發(fā)展到后來，變成了聚集在一起，談?wù)撊绾闻烟樱瑹o所畏忌，毫不避諱。

　　有宮人聽到消息，將此事告訴蕭皇后，道：“外間人人欲反。”

　　蕭皇后道：“任由你去上奏給皇上?！?p>　　宮人聽話地將此事告訴楊廣，楊廣大怒，以其所言不當(dāng)，令人斬了?？蓱z的宮人因為說了真話而香消殞命。

　　后來再有宮人將外間人密謀叛逃的事情告訴蕭皇后，蕭皇后嘆道：“天下大勢已至此，大廈將傾無可挽回，何必再匯報此事，不過是徒令陛下?lián)鷳n罷了?！?p>　　自此以后，再無人匯報驍果軍和大臣們密謀叛逃的事情了。

　　趙行樞與將作少監(jiān)宇文智及交情甚厚，便將叛逃的事情告訴了宇文智及。聽到此消息，宇文智及大喜，心想機會來了。

　　司馬德戡等人原本打算在三月望日結(jié)黨西遁，但宇文智及嚇唬眾人，道：“主上雖然無道，但是威令尚行，諸位若是逃亡而去，只怕下場跟竇賢，自取滅亡罷了?！?p>　　眾人一聽，此言頗有道理，問道：“如之奈何？”

　　宇文智及這才鼓動道：“當(dāng)今天下英雄并起，各處均為割據(jù)勢力占據(jù)，大隋王朝名存實亡。就拿江都來說，大家齊心叛逃的人數(shù)就達數(shù)萬，不如就此行大事，成就一番帝王之業(yè)?！?p>　　此前眾人只想著叛逃，經(jīng)宇文智及這么提點，覺得甚是在理，便由叛逃轉(zhuǎn)為造反，謀劃發(fā)動江都政變。

　　由于禁衛(wèi)軍是由宇文智及的兄長、右屯衛(wèi)將軍宇文化及統(tǒng)領(lǐng)，為了方便行事，趙行樞、司馬德戡等人便約定奉宇文化及為主。結(jié)約既定，才由宇文智及去告訴宇文化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