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篡位(上)
數(shù)日后,天氣陰沉,似乎有一場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
一名身裹黑袍的矮人自大公次子斐勒·加拉爾的府邸后門內(nèi)走出,隨后融入了來往的人群中。
直到出了都城的正門,這名身裹黑袍的矮人一頭鉆進了郊外的深林中。
七拐八繞之下,黑袍矮人最終來到了深林內(nèi)的一處空地上。
在這里,安庫里與他的數(shù)千名矮人戰(zhàn)士們已經(jīng)整整蟄伏了三天。
黑袍矮人恭敬地來到安庫里的眼前,隨后用一種嘶啞的聲音說:“貝加統(tǒng)領(lǐng),我家主人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您的要求?!?p> 聞言,安庫里和長子蓋文才同時松了一口氣。
幾天前的那份伊文思密信上的內(nèi)容,安庫里是一個字也不相信。
如果斐勒·加拉爾真的打算謀逆的話,伊文思一個小小的大公近侍怎么還可能將密信給送出來!
在回軍的途中,安庫里就已經(jīng)想通了這一點,隨后就嗅出了一股濃郁的陰謀味道。
緊跟著,斐勒·加拉爾的聯(lián)絡(luò)人就在半途中接觸到了安庫里。
斐勒不僅將加拉爾大公針對安庫里的計劃和盤托出,更是希望借助安庫里手中的軍隊,順水推舟地將自己的父親與兄長趕下大公的寶座。
看著眼前的黑袍矮人,安庫里低聲問道:“斐勒大人打算什么時候動手?”
黑袍矮人恭敬地回答:“主人希望越快約好,最好就是在今天!”
安庫里沉默了半晌,隨后抬眼望著陰沉沉的天空,心中陡然生出一絲荒唐的感覺。
就在所有人以為斐勒·加拉爾所謂的‘篡位謀逆’只是杜撰出來,勾引安庫里回城的幌子時。
這位加拉爾大公的次子卻打算假戲真做,想要借助安庫里手中的武裝力量真的發(fā)動一場叛變!
隨后,安庫里收回目光,下令道:“所有人,原地整頓,準備回城!”
聞言,那名黑袍矮人的身軀猛地一顫,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安庫里。
“貝加統(tǒng)領(lǐng),不是計劃好先是由您一個人先入城么?整支軍團回城做什么?”
安庫里似笑非笑地看著黑袍矮人,說:“自然是幫助大公誅殺謀逆的斐勒大人!”
黑袍矮人頓覺不妙,剛想轉(zhuǎn)身。
‘噗嗤!’
一截鋒銳的劍尖自這名黑袍矮人的胸膛后刺出,黑袍矮人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處的劍頭,隨后軟軟地倒在地上。
蓋文將長劍自黑袍矮人的尸體中拔出,隨后用劍尖挑開了這名矮人身上的袍子,露出了其真實面貌。
“咦...居然是索爾特!”
看著這位大公長子的親衛(wèi)長,安庫里的嘴角終于流露出一絲笑意。
就連自己兄長的親衛(wèi)長都收買了,看來斐勒·加拉爾是當(dāng)真準備謀反!
至此,安庫里心中的疑慮消散了大半。
蓋文將長劍收回鞘中,面帶憂色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說:“如果索爾特也是大公針對我們計劃中的一部分,我們這樣貿(mào)然進城,會不會太危險了?”
安庫里沉吟了半晌,隨后道:“如果真是那樣,大公也是算是看得起我們了?!?p> 但隨后,安庫里又立刻補充道:“記住,進城之后不要輕舉妄動,一切見機行事?!?p> 蓋文點點頭:“是!”
......
整支軍團浩浩蕩蕩地自深林中走入主道,很快就抵達了城門入口。
城樓上的一位眼尖的城防軍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安庫里的軍團,當(dāng)即扯著嗓子叫道。
“是貝加統(tǒng)領(lǐng)回來了,快把城門那里的人群散開!”
很快,一眾城防軍將城門處擁擠的人流驅(qū)趕至了兩邊,讓出了一條寬敞的道路來。
安庫里騎在獒獸的寬大脊背上,率領(lǐng)著眾位戰(zhàn)士們自都城的正門魚貫而入。
一路上,軍團里的矮人戰(zhàn)士們不斷地向環(huán)立四周的群眾散播著落日峽谷大捷的消息。
一時間,貝加軍團在落日峽谷擊潰克萊頓公國軍隊的捷報很快傳遍了整座都城。
安庫里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比起單獨進城,這樣大張旗鼓的方式反而成為了他和手下軍團的護身符。
整個貝加軍團很快在相關(guān)人員的引導(dǎo)下,入駐國衛(wèi)軍的校場進行臨時整頓,而安庫里則是獨自一人徑直走向大公府邸。
......
公府的會議廳內(nèi),白發(fā)蒼蒼的洛克大公與長子波爾以及次子斐勒,三人圍坐在一起。
斐勒狠狠地打翻了手里的一只茶盅。
“到底是誰走漏了消息?”
“安庫里這樣在都城內(nèi)招搖過市,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大勝歸來的消息,我們還怎么動手除掉他?!”
洛克大公佝僂著身軀,坐在寬大的寶座上,低垂著眼簾,不發(fā)一言,真正像極了一位風(fēng)燭殘年的耆耋老人。
一側(cè)的波爾·加拉爾略微思索片刻,開口道:“但安庫里·貝加畢竟沒有收到來自父親大人的命令,就貿(mào)然率軍回城?!?p> “或許,我們可以在這一點上入手,質(zhì)詢他為什么擅自離開紅河礦場?!?p> 聞言,洛克大公的眼簾微微掀起,看了一眼身邊的長子,眼底浮現(xiàn)出一絲欣慰。
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大兒子,總算是有了點心機。
一陣甲胄的尖銳摩擦聲自會議廳的門外響起,隨后就傳進來安庫里粗獷有力的聲音。
“安庫里·貝加覲見洛克大公!”
坐在寶座上的洛克大公伸出一只枯槁的老手,無力地擺了擺。
身邊的波爾會意,隨即朗聲道:“請進來吧,貝加統(tǒng)領(lǐng)!”
‘吱呀’
狂風(fēng)順著打開的門縫呼嘯而入,將會議廳壁柱上的燭火吹動著不斷搖曳。
‘轟隆’
隨著安庫里一只腳邁入正廳,屋外陰暗的云層里,一陣悶雷聲翻滾著傳入會議廳內(nèi)。
安庫里隨手關(guān)好了會議廳的正門,將沉悶的雷聲與陰暗的天色阻隔在門外。
壁柱上的燭火再度恢復(fù)了平穩(wěn),‘刺啦刺啦’地燃燒著。
安庫里單膝跪倒在正廳的中央,握拳于胸口,恭敬地說:“安庫里·貝加幸不辱命,已于落日峽谷擊潰妄圖染指紅河礦場的克萊頓軍,特此回來復(fù)命!”
洛克大公垂坐在主位上,耷拉著松軟的眼皮,一言不發(fā)。
一時間,會議廳內(nèi)的氣氛有些詭異。
過了好一陣子,長子波爾·加拉爾察覺到情形有些尷尬,便代替自己的父親回復(fù)說。
“貝加統(tǒng)領(lǐng)辛苦了,起來吧?!?p> 哪曾想,安庫里只是抬眼稍稍瞥了一眼波爾,隨后又把視線放在正首的洛克大公身上,依舊半跪在原地,似乎完全沒把波爾的話當(dāng)回事。
整間會議廳內(nèi)悄然無聲,所有人都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只有屋外的狂風(fēng)不斷地自門縫里滲透進來,發(fā)出呼嘯的聲響。
良久,年邁的洛克大公才緩緩開口:“起來吧?!?p> “是!”
安庫里頓時起身站了起來。
洛克大公終于完全掀起了低垂的眼皮,有些吃力地從大公寶座上端直了身體。
“辛苦了,安庫里·達拉爾?!?p> 咔擦!
一道亮眼的閃電自屋外亮起,將在場所有人的臉色映襯得雪白一片。
借著閃電的光亮,安庫里看見上首的洛克大公眼底迸發(fā)出的道道精光。
一旁的波爾笑道:“父親大人,您說錯了,是安庫里·貝加,不是安庫里·達拉爾?!?p> 沒人理會反應(yīng)遲鈍的波爾,安庫里站在原地,目光平靜地與洛克大公對視著。
這一刻,安庫里心中全都明白了。
洛克大公想要除掉自己,并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長子繼位鋪路,更是忌憚自己的姓氏。
對于七位大公而言,達拉爾氏族是他們絕對觸碰不得的禁忌!
看來眼前的洛克大公早就知曉了自己身上的秘密。
驀地,安庫里突然地有些想要發(fā)笑。
看著垂垂老矣的洛克大公,安庫不由地想起兩人之間的年輕時的歲月。
自己從年輕的洛克大公手里舉起瑟銅巨斧與盾牌的時刻;
兩人互為依靠,在戰(zhàn)場上浴血殺敵的時刻;
......
往事一幕幕地自安庫里的心頭涌現(xiàn)。
等到自己在軍隊中樹立起絕對的威名之時,兩人之間就逐漸產(chǎn)生了隔閡。
再也沒有先前的無話不談與推心置腹,已經(jīng)接任大公位子的洛克也沒有再像往昔一般會與安庫里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傾吐自己偉大的抱負。
看著發(fā)須皆白、滿臉褶皺的大公,安庫里默然無語。
如果今天洛克沒有挑明這件事,憑著往日的深厚交情,自己或許會將光復(fù)氏族榮耀的念頭一直壓制在心底,然后繼續(xù)忠心地輔佐下一任大公。
可眼下......
安庫里將視線從洛克的蒼老臉上移開,看向一旁侍立的斐勒·加拉爾。
用一種戲謔的語氣說:“斐勒大人,您還在等什么呢?”
“斐勒?!”
在洛克大公震驚的眼神中,斐勒·加拉爾猛地拔出腰間的佩劍,狠狠地貫穿了另一側(cè)波爾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