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精簡的人馬行走在浩浩白雪的路上,漸漸遠離了鶴姬城。立在青峰寨高處的半袖鬼賭,俯瞰那行人,盯住其中一駕馬車兀自出了神。
那位叫二爺?shù)?,果真是信王爺嗎?從自己得到的財物來看,這里或許已經(jīng)是信王府大半的家產(chǎn)了吧?為何信王輕易就給了自己?
另外,他雖然不知信王北去最終的目的地,但是他既然運了那么龐大的家財一起跟隨,肯定是一去不回的……
“雷公,派人去京城查探一下信王爺?shù)氖??!卑胄涔碣€對身旁的人說。
“好的鬼賭大人?!毕惹皩Τ駮?昧而笑的大漢答道。
馬車上。
李綾素不懂楚珩的意圖,于是問他:“二爺是被半袖鬼賭威脅了什么嗎?為何將所有的財物都給了他?”
楚珩看著李綾素道:“原本我就沒打算能平安運到北瀟?!?p> 李綾素更加疑惑了。
楚珩道:“將所有錢財變賣,存入錢莊,輕裝上陣才是比較妥善的做法,但你知道我為何沒有這么做?”
李綾素驀地蹙眉,“出發(fā)得急,來不及變賣?”
楚珩諷刺一笑,“來不及?”他轉(zhuǎn)念一想,“哦對了,對你來說是來不及。”
李綾素一聽,頓時氣呼呼的,那他的意思就是說他一早就接到皇上賜封北瀟的消息,但就是沒有告知她!
“二爺,妾身愚笨,不明白您的用意。”
楚珩逗她:“你若是擔(dān)憂到了北瀟后,過得比從前在李府還不如,那就想方設(shè)法掙銀子去?!?p> 李綾素:“!”
楚珩一笑,不再說話。
他看著馬車上的炭爐,這是臨走前特意問半袖鬼賭要來的,而那老家伙得了一整間耳房都塞不下的財物,當(dāng)然不吝嗇小小的一個炭爐。
李綾素也看著炭爐,說道:“可惜炭爐內(nèi)的木炭燒完后,咱們又繼續(xù)挨凍了?!?p> 楚珩一把摟過她,“二爺我怎么會讓美人挨凍呢,后面一馬車的木炭,是那老家伙的友情贈送!”
“……”
李綾素一直等著楚珩說完后放開她,但卻被越摟越緊,“二爺,你可以放開我了?!?p> 楚珩痞笑,“怎么,還抗拒我?”
李綾素愣了愣,“抗拒說不上,不習(xí)慣而已。”
“那就給我盡快習(xí)慣!”
“二爺,我一直很好奇一點,”她斟酌了下用詞才說,“京城中臥虎藏龍,達官貴胄之家甚至比平民百姓還多,按理說你出門碰見貴女比碰見平民之女的機會還要多……”
“說重點。”
“為何偏偏是我?”
“你這一副厄運降臨的語氣,還真是有趣?!?p> “……”好吧,又被他四兩撥千斤糊弄過去了。
楚珩出乎意料地正經(jīng)了起來,“打個比方,秦若彤是個好伺候的主?倘若他日那驕橫的丫頭惹了我,我還得顧著她爹的權(quán)勢,不能把她怎么樣。”
李綾素聽了更氣,“所以,我若是惹了二爺您,您就能把我怎么樣了對吧!”
楚珩痞痞一笑,“對,”卻又話鋒一轉(zhuǎn),“但你不一樣,你省事?!?p> 李綾素扭頭不看他,轉(zhuǎn)而看向側(cè)簾,簾子被寒風(fēng)吹動掀了一角,外面閃過皓皓白雪,以及一閃而過的什么。
楚珩忽然伸手將簾子一掀,看向天空中的那只鴿子……
京城的皇宮,楚瑾收到了蔡江武的密函。
他盯住那密函看了許久,扯動了唇角諷刺一笑。信王失掉了全部家財,去換一個半路遇見的戲子?也許信王能瞞得過蔡江武,但絕對瞞不過他!
身邊的映憐公公看著皇上一動不動盯住那封信,便開了口:“皇上,夜已深,身子要緊?!?p> 楚瑾轉(zhuǎn)身看著映憐,問道:“公公認(rèn)為山中遇虎,是殺死還是放生?”
映憐心驚,小心地回稟:“奴才蠢鈍,想著殺死吧卻無能為力,放生吧卻又擔(dān)心以后反被虎撲?!?p> 楚瑾點了點頭,“你倒是實誠?!?p> 他倨傲地冷哼一聲,執(zhí)起毛筆就回了密函。
映憐聽了那聲冷哼,心尖如同放了一把刀子,多年的伴君讓他明白,剛剛自己的回答不能令天子滿意。
三日后,蔡江武輾轉(zhuǎn)收到了密函回信,他看了內(nèi)容后,無比的驚訝。
由于大雪冰封,信王北遷北瀟用了將近二十日,自從經(jīng)過鶴姬之后,后面一路平安,終于在二月初九抵達了北瀟城。
時隔三個月后再度來到北瀟,李綾素很感慨,以為是路過之地,想不到也許會是終點。
如今已經(jīng)過了最為寒冷的時令,大街上雖然雪不厚,但也鮮少有馬車來往,所以信王府一行人倒是十分的搶眼。
官府已經(jīng)下達了告示,昭告了北瀟已經(jīng)是信王爺?shù)姆獾兀月愤^的百姓瞧見這隊人馬,都會竊竊私語地猜測著,是不是信王爺?shù)搅恕?p> 忽然,不知從哪里沖出來一個臟污的身影,讓領(lǐng)頭的馬匹突然一聲嘶鳴,緊接著傳來一聲尖叫!
楚珩猛然掀開了簾子,一個飛躍就往那臟污的身影處奔去!
李綾素也連忙掀起了馬車的門簾,在馬車完全停穩(wěn)后跳了下去,一下地差點打滑撲倒,“啊……!”
她克制地短促喊了一聲,便收拾了驚慌往楚珩那邊而去,走近后,看到了那人的一臉驚恐,臟污的臉也遮掩不了那雙絕望的眼睛。
“公子,救我!”少年雖然驚惶,但卻意思明確。
“何事?”楚珩面無表情地說。
“公子可否帶我離開這里……”他那雙眼睛忽然迸發(fā)出絕望中的一絲希望。
“你怎知我要離開此地?”楚珩蹙眉。
“這……”他轉(zhuǎn)動著眼珠,“即便公子不是要離開北瀟城,只要公子讓我稍作躲藏,只要明日一過,我便自己離開!”
“你憑什么以為我會幫你,或許我是抓你之人的同伴?!背窭湫σ宦?。
“我看你們不像本地人,倘若是從外地來的,那就不可能跟害我之人有瓜葛。”
楚珩聽到他無比篤定的推斷,也搖頭輕笑一聲。年少不更事,斷然是不明白人是不能單從表面上判斷的。
但他卻起了點別的心思,于是對那少年道:“你坐第三駕馬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