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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面吟香

51:千面閣

妝面吟香 君子不寸 3092 2019-10-18 18:32:00

  千面閣。

  當年由紀巺一手創(chuàng)建的千面閣位于京州王都最繁華的淵上大街。

  年輕的時候精力充沛,腦筋活泛,想要做的事情也多。最終,紀巺從各種層出不窮的想法中選擇了最靠譜的一種——依托紀家堡的易容術創(chuàng)建千面閣。

  起初的各項事宜無論繁簡他都盡量親力親為,力圖將千面閣打磨到最好。選店址、訪巧匠、進材料、定掌柜,他都層層把關。

  他頂著一張為人熟悉的臉,但不為人知的是這張臉上戴著同樣的面具。他從不以真面目示人。

  家人,以及極為信任之人除外。

  紀寒柏死后,紀巺就很少參與千面閣的經營管理了,全權交于了白靜石。

  除非是客人私下的特殊要求,紀大堡主才屈尊出手。

  這幾年紀大堡主做事不講報酬高昂與否,主要是看緣分。

  而作為千面閣的大掌柜白靜石也沒有讓他失望。

  多年來老白利用他的左右逢源和八面玲瓏將千面閣經營得有聲有色。

  千面閣名聲在外,位置是好,但外觀并不豪華。它門面開闊,門額書寫“千面閣”三個大字,門柱上一副對聯(lián):千人千面一芥子,一相一貌諸波若。

  進得門來大堂里擱架上、櫥柜里展示著各種面具。接待的伙計們統(tǒng)一裝束,干凈利落笑容可掬,里面的古樸桌案上擺放著文房四寶,方便來客登記,也方便守店掌柜記下客人的特殊定制要求。

  當然,私密的、暗下的交易不會到這里來。

  此時紀默與白眉已回到了千面閣的后院。

  千面閣前堂、后堂,后堂之后的廂房、天井,以及后院都是各有千秋的。它們之間前后相連又各自獨立,承擔著各自的用途。

  后院住人,裝飾低調又奢華。

  紀默手里把玩著一張人皮面具。這張面具比較精致,看制作方式仿佛與他們紀氏有些淵源,制作水平與自己也不相上下,只是……除了師叔錦池、師弟小恕和榆錢兒,他想不出還有誰能有這樣的制作水平。

  事情回到幾日前。

  那日巳時,戶部侍郎崔明玉之子崔子清在西城小紅樓尋歡,不料途中被人刺殺。崔大人乍聞噩耗兩眼一翻一頭栽倒,等家人手忙腳亂救他轉醒,崔大人老淚縱橫老牙一咬,發(fā)誓要找出真兇為兒報仇!第二日早朝,他顫顫巍巍在大殿上跪倒,聲淚俱下求君上做主務必抓獲兇手,還上淵京城一個治安清明。

  有人當機心下鄙夷:堂堂戶部侍郎居然教出如此一個紈绔子,光天白日明目張膽去小紅樓嫖妓,不是活該么!

  負責京城城防的巡判首領也不樂意了,人死了就死了,管上淵治安什么事?自己不定怎么跟人家結仇了,這事也賴我們?

  要說此事不算光彩。

  倘若崔大人不去深究,君上也不會親自插手去管,可是,崔子清有官職在身啊,京西四街守衛(wèi)長。

  大小是個官。

  這件事性質就變了。

  ——刺殺朝廷命官。

  一時間,同朝者幸災樂禍者有之,作壁上觀者有之,事不關己者有之,當然也有那么一些心下叫苦者。

  誰不知道崔大人跟大皇子李晏走得近?太子尚未登基,呵呵,這大寶之位么……

  鹿死誰手還沒到終局??!

  太子敦厚仁善,可大皇子機智聰明,也不差。

  三皇子么,戰(zhàn)前運籌、陣前決斷,本就是個人物,雖長年不在朝廷,但實力同樣不容小覷。

  何況,三皇子不日將率勝利之師返京。

  ……

  有人看好戲,有人心不安。

  太子黨一方隱隱有不好預感,崔子清被刺身亡怕不是有人針對太子做文章吧?

  朝堂之事君上聽聞崔明玉哭哭啼啼說完此事,大驚。舉國歡慶之時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行刺殺之事?

  崔子清一案讓君上深感君威受到了冒犯,又,君上圣心憐憫崔明玉老年喪子,遂下旨令刑部嚴查崔子清遇刺被殺一事。

  再看京城民間,一時間沸沸揚揚,各種言論滿天飛。堂堂戶部侍郎之子光天化日青樓被刺身死,是情殺?仇殺?還是,誤殺?

  刺激??!

  白眉愛玩,當然要拉著默少爺去探查一番。

  崔子清遇害當日午后,白眉就催促著紀默去了。

  事發(fā)之后小紅樓外看熱鬧的人遠遠近近的有不少。

  京西部尉接到報案后已將案發(fā)現(xiàn)場隔離,請來仵作驗了尸。

  崔子清背部要害中了一刀。

  寬刀利刃。

  一刀致命。

  其余再無傷處。

  確系他殺無疑。

  隔離區(qū)外一些人正小聲議論。

  白眉:“少爺,要是能進去親眼看看就好了?!?p>  看他那表情頗有點抓耳撓腮欲欲躍試。

  紀默看著小紅樓,若有所思。

  在他收回視線之際,無意間抬眸向右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右前方有個人不一樣。

  那個人很敏感,紀默剛掃視到他身上,他就回過頭來揚起一邊嘴角一笑,也不知是笑誰。

  看那笑,似乎有些不屑一顧。

  笑殺人者還是被殺者?

  笑圍觀者,還是……

  “沒可能笑我。”紀默想,“來京州王城這么久,我確信沒見過此人。”

  那他一笑究竟何意?

  紀默不由自主地朝那個人走去。他從那人一笑就已判斷出那人和自己一樣,臉上是帶著面具的。

  不會有錯。

  一般戴著面具的人是看不出其真實年齡的,面具本就為了隱藏,戴上它之后展現(xiàn)出來的年齡是為了迷惑他人。

  從面部看佩戴面具者年齡,是沒有意義的。

  眼睛!紀默想起父親的話:一個人最不能說謊的地方是眼睛!

  那人的眼睛里透著玩世不恭,以及看透真相的嘲笑。

  紀默看著他,他打量著紀默。突然,他邁開長腿轉身離開了。

  紀默一言不發(fā)跟上去。

  而白眉幾次踮腳朝小紅樓內部眺望無果終于死了心時,一回頭少爺不見了!他急忙前后左右尋找,結果發(fā)現(xiàn)少爺正在右前方不遠處,而離少爺十步開外的地方有個長腿男人,他似乎知道被人跟著,卻不急不躁地看也不看只顧向前走去。

  白眉急忙去追紀默。只見紀默身行一頓,彎腰撿起了什么。

  白眉追到紀默跟前的時候,紀默手里正抓著一只精致的面具,端詳。

  “少爺,這面具怎么回事?”

  紀默:“剛才那個男人掉的?!?p>  白眉四處再看時,哪里還有一絲男人的影子?

  ……

  他究竟是誰?

  “是不是不小心掉的……”

  紀默立刻打斷白眉的推測:“不會。如此私人的東西怎會說掉就掉?再說這面具制作精良,——面具制作程序本就繁瑣,再制作精良的話一定價值不菲。倘若是你好不容易得到的,你會說丟就丟?”

  白眉:“不會?!?p>  “所以,定是他故意掉落的,我跟隨在他后面,他是知道的!”

  “看來是個怪人啊!只是不知道是何居心?!?p>  紀默不再說話,朝男子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

  既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就是對方不愿被跟上,可,又為何留下面具呢?

  “看來對方已對我了解不少。也了解白眉?!酌寂c他是一伙的?幾個月來他與我形影不離,為的什么?”

  紀默心神不定,看著手中的面具,又看看白眉。不對,如果白眉與他一伙,如此一來不是正好暴露了?還是,暴露本身就是一局?

  白眉被他看得心頭一跳,立刻叫了起來:“哎喲少爺,你那是什么眼神?別是看上我了吧?”

  紀默經他一嚷,頓知自己神游失態(tài),臉上一紅,低聲道:“胡說什么!”

  抬腳走了。

  幸虧臉上戴有面具,臉紅什么的看不出,不然糗大了。

  白眉摸摸鼻子,跟上。說得不對么!

  ……

  千面閣后院。

  “少爺!哦,不,紀默,”白眉看他聚精會神觀察面具,忍不住道:“這面具上有花不曾?”

  白眉這一說還真是對了。

  面具上沒有花,但有字。

  一個“江”字!

  尋常人是看不出面具上的字來的。

  紀默之所以看到了字,在于他們紀家制作面具時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紀家出手的面具右上角都有一個蠅頭“紀”字!本就小到幾乎看不出,何況這個字又被涂了特殊的藥水。

  類似一個標簽。

  當紀默有意無意看面具的右上角時,頓時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

  這秘密讓他大腦一陣嗡嗡作響,心中巨震!

  巧合?

  太巧合了點!

  除了紀家,江湖上無人能制作出這樣精致的面具,可,“江”字怎么回事?又有誰如此了解紀家面具的秘密?

  江,江……

  紀默在記憶里搜尋與這個字有關的家族與名字。

  突然,他靈光一閃!

  “江半圖!”

  他一下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天啊,真的是江半圖嗎?真的是父親的師伯,祖父的師兄嗎?

  還有祖父的死!

  以及這十多年江半圖的杳無音信。

  可是,他為什么要給自己面具?

  紀默心中一片沸騰。

  白眉被他一驚一乍嚇了一大跳。

  “怎么了默少?你想到了什么?”

  紀默來不及跟他說話,他取下筆架山上的毛筆,蘸了墨,寫了起來。

  剛寫完“爹爹”兩個字,想起來白眉還在跟前,于是他道:“勞駕,你先出去?!?p>  白眉看他嚴肅,愣了一下,沒說什么,轉身去了外面。

  紀默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

  他要給父親去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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