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瑩和蕭鴻軒再次的相會是上一場相會的延續(xù)。
蕭鴻軒一面跑著一面回頭對謝瑩喊出的話,沒有讓順著河畔急速吹過的風扯碎了飄散,清清楚楚落在謝瑩的耳朵里。
“后天!后天這個時間我在這等你?!?p> 蕭鴻軒熱烈的眸子看到了春風里發(fā)絲飛揚的女孩點了頭,腳下的步子跑的更快,追著進站的公交車遠去。
和謝家各自有序的上班作息不同,蕭家人很少能夠合家坐在一起。
蕭父和蕭母守著臨近火車站的小商店,開門閉戶都沒有個準時候,加上還要留人守夜,回到自己家的時間從沒有個正點。
蕭家老大兩口帶著女兒,白天在兩個商場之間忙碌,人情來往也不能少了,晚上回家的時候,早早晚晚,誰也沒法提前預定。
蕭母耳朵里聽了媳婦虞鳳說了一句,小弟蕭三有了喜歡的女孩。
隔天隨手給了兒子五十塊錢,就把這事忙的丟在了腦后。
蕭鴻軒的父親和大哥蕭鴻青更是連點音信都沒有得到過。
所以,蕭鴻軒無故失蹤,在蕭家起始就沒人在意。
蕭鴻軒依著河堤上的柳樹,嘴里噙著新綠的細長柳葉,低頭看著新買的《讀者》。
他來早了!
出門走的時候他就知道太早。
不出門心焦的厲害,似乎穿過城市來到柳樹下彼此的距離近了,時間會過得快一點。
不耐等候的他,也做了充分準備,便是手里的書。
吹著輕柔的風,看書的間隙,迎著河面看看,極目望去,碧水長河,直到了地平線,遼遠的地方,植了柳樹的河堤,兩行翠綠和濤濤河水并行。
河上不知名的水鳥上下掠過,黑色的剪刀翅膀剪裁著碧藍的天空,一陣強風吹過,妖嬈的柳枝甩起來,少不了甩在了樹下蕭鴻軒臉上,輕輕柔柔,帶著新綠的氣息。
驀然回看城市的方向,隔了沿河公路,一簇醒目的紅,灼了眼。
路上呼嘯而來長長的兩節(jié)公交,擋住了視線,一時,鮮艷的紅色從疾馳而過的車尾再次露了出來。
謝瑩梳著辮子,下身穿著緊身牛仔褲,半高跟的皮鞋,大紅色寬松毛衣,婷婷裊裊走進了蕭鴻軒的視野。
她不知道,河風把寬大的毛衣吹的緊緊貼在了身上,自己挺秀美妙的身姿顯露無疑,身后的衣服卻松垮垮,隨風舞動,恰似跳躍的火焰。
她更不知道,她一路走過的不是青灰色的路面,她就這樣迎著春風窈窕而行,一步步走向蕭鴻軒的心里。
蕭鴻軒覺得這就是夢境重現(xiàn),是上一輩子還是這一輩子的夢,說不清楚。
所有的場景無比的熟識,像是進行一次彩排無數(shù)次后的實演,幕布換成了真實,春風吹過的聲音也仿佛是樂隊奏響過無數(shù)遍的樂章。
蕭鴻軒不想這是只是一場幻夢!
他要,他要那點燃心中烈火的女孩走近,他要牽她的手,自此再不放開,走完此生,再一起走下一生。
謝瑩走過陽光下白晃晃的馬路,走進樹蔭下,走進了穿過疏密間雜樹梢傾瀉下的斑駁陽光里,陽光隨著風搖動樹梢跳躍著,扭動著,忽大忽小,隨意變幻著形狀,落在女孩快步走動的身上,白晃晃的陽光被紅色的毛衣折射出熱烈的色彩,間雜在翠綠叢中,如在奇幻的幻境里行進的精靈。
行走的匆忙,謝瑩的鼻尖掛著淺淺的汗珠,陽光灑在紅色的毛衣上,再折射到了臉上,清亮的汗珠就帶了烈焰的色彩,晶瑩閃爍。
微喘著氣,謝瑩歉意的要解釋一番遲到的緣由,話還沒出口,小手兒驟然被一只手指修長溫暖的男性手掌攥在掌中。她愕然,忘了掙脫,只是微微張著小嘴仰著頭,看著臉色通紅的蕭鴻軒。
蕭鴻軒的心快跳出喉嚨,噗通!噗通!。。。。。每一次挑動就是一次巨錘敲擊,打在心里,把眼前的女子分毫畢現(xiàn)攜刻在心壁之上。
片刻時間,焦渴的喉嚨咕噥出一句話;
“我?guī)阕?!?p> 話語含糊,指向不明。
只有蕭鴻軒自己清楚,自己要的是這一生牽著謝瑩的手,再也不要分開,走完這一生的時光。
佳人含羞傾首,微微點頭,蕭鴻軒咧著嘴笑出聲來。
謝瑩不知不覺的點了頭,羞怯的低著頭,任由蕭鴻軒牽著手走在河堤柳樹下。。
碧空如洗,長河遠掛天際,春風里喜鵲啼鳴。紅衣如火燃燒著身邊緊緊牽手,便不肯再放手的蕭鴻軒。
。。。。。。。。。。。。。。
接下來的日子里,蕭鴻軒最多的行為就是等候。
捧著一本書,尋一個鬧中取靜的所在,一面看書一面等待著,等候著心中藏著的人兒從遠處走到身旁,這世間的她和心里存著的她,和在了一處,行在身畔,便是無語同行,心,卻滿是甜蜜。
這樣的等候以遁著由遠向近的規(guī)律,漸漸逼近謝瑩家樓下。
等到蕭鴻軒離謝瑩家只隔兩幢家屬樓,坐在紡織廠家屬區(qū)內小花園等著的時候。他倆已經(jīng)牽著手從初春走到了夏初,從東到西,把整個小城幽靜的街巷都走遍了。
春天發(fā)芽的愛情來得熱烈,戀人總是覺得相見的時光短暫,分別來的太快,傍晚分手后,就開始數(shù)著星星等待,等太陽升起,又是一個有你相伴的日子。
拖了大半年,謝瑩這批紡織廠自辦技校應屆畢業(yè)生,搭上了勞動人事改革全面合同制,一并隨著全廠新老員工簽訂勞動合同,得到了解決。
廠自辦技校生的學歷,是不被廠外承認,在紡織廠內部,以往慣例,卻都是可以謀求個生產(chǎn)二線輕松的工種。
這一屆畢業(yè)生也不多,時機則實在遇上的不好。人事改革大方向要求是精簡人員,著重精簡的就是生產(chǎn)一線外過于臃腫的二線工作崗位。
如此一來,謝瑩這班同學面臨的就是一個有別于進入技校時對工作預期,向下,有著巨大落差的局面。
一半。廠里只能給出一半生產(chǎn)二線的崗位。
消息出來后,各家各戶不約而同走動起來,老領導,老同事,老鄰居。。。。。。都是在一個廠里工作,一個大院生活,倒是不難和如今的領導們建立聯(lián)系。
老于世故的廠領導在做出決定前,早已想到了這些。不讓自己面對各色人情為難,拿出了個簡單明了的解決辦法。
體檢!
以崗位需求排隊,身體素質是硬指標。
謝瑩得益于秋水映月般的一對明眸,2,0優(yōu)異的視力,在所有人中間獨占鰲頭。
如此,僅僅兩個廠質檢科的入職指標便被她得到了一個。
接到上崗通知書前,謝瑩還不知道工作的安排。和蕭鴻軒聊起工作,不無擔憂。
怕呀,怕被分到了織布車間,圍著永遠不知停歇的噴氣織機,一個班走下來少不了十多二十公里。若是一日也罷了,日日月月年年,分了早中晚三班,日復一日,晨昏混亂。
蕭鴻軒倒是不在意,大有想干就干,不想干了就不要上班了。一月不到一百元的新工工資,沒了就沒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兩人間在有一份固定穩(wěn)定工作這件事上的認識,從這時便開始顯現(xiàn)出看法的迥異。
只是正是情愛似火的時候,這差異沒有引起深思,二人忽略了,工作是一生的事情,由這樣的差異引起的矛盾將貫穿日后漫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