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依稀,灰暗的夜空下,一輛馬車在四位騎士的護衛(wèi)下來到了一座小村子。
村子道路左右兩邊剪紙般呈現(xiàn)出參差不齊、黑黢黢的屋頂。
不時傳來門里面一條被驚醒的狗的吠叫,或者街當間一只受驚嚇的貓,“嗖”的一聲躥到柴垛里藏起來,兩只驚恐的眼睛像寶石一樣閃閃發(fā)光。
整個村子里仿佛只有貓狗這兩種活的生物棲身。聳立在兩條小街之間的一座孤零零、黑黢黢的大建筑物,俯瞰著村子中央的廣場。一排高大的椴樹,向這座建筑物的正面伸展著嶙峋的枝丫。
此時的時間大約是晚上八九點鐘,按照鄉(xiāng)下人的習慣,所有人都睡了,村子里見不到一絲亮光。
馬車在村子的中央廣場聽了下來。
一名在馬車前部引路的騎士打馬稍稍退了幾步,他敲了敲馬車的車窗,對里面的人問道:“加布里埃利,卡洛斯好些了嗎?”
一名老者先開了車窗上的簾子,伸出頭來搖了搖道:“沒有,他還是老樣子,一句話也不說?!?p> 騎士嘆了一口氣。
這一行人正是瓦萊特等人。
他們在消滅了以布爾達布特為首的殺手后繼續(xù)趕路,并任由那些尸體曝露在光天化日的道路上。
這雖然不人道,但卻是沒有辦法。因為瓦萊特等人沒有精力也沒有體力將他們掩埋。
此戰(zhàn),瓦萊特等人無一人傷亡的消滅了以布爾達布特為首的十一人,放走一個,活捉一個。而自己這邊,唯一的“傷亡”卻是從頭到尾沒有參戰(zhàn)的卡洛斯。
小伙子第一次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吐的前胸貼了后背,之后神情便有些呆滯,整一天都待在馬車里不說話,只低著頭看自己的手。
這讓身為父親的塔蒂尼著急不已,拉斐爾卻寬慰他不要擔心,并告訴他,自己見到過無數(shù)第一次上戰(zhàn)場的新兵出現(xiàn)和卡洛斯一樣的情況,他們大多數(shù)過個一兩天就又活蹦亂跳,和個沒事人一樣了。
曾經(jīng)上過戰(zhàn)場的塔蒂尼當然明白,但事不關己可以高高掛起,現(xiàn)在心靈受創(chuàng)的是自己最心愛的孩子,塔蒂尼便關心則亂了。
“拉斐爾,”塔蒂尼將腦袋伸回馬車內(nèi)看了眼卡洛斯,接著又伸出頭來,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如果卡洛斯明天還是這種情況,我在他病好之前是絕對不會前往羅德島的,希望你諒解。”
“我當然……”拉斐爾正要勸慰塔蒂尼,一旁的瓦萊特插話道:“塔蒂尼大師,這里就有一所教堂,我想卡洛斯的情況,再也沒有比神父的祈禱更管用了。我看我們今晚就在這里借宿吧?!?p> “教堂嗎?”塔蒂尼打開車門,借著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建筑物上的十字架。
塔蒂尼說道:“是教堂,我認得。光明神在上,卡洛斯當然需要神父的祈禱,這是毋庸置疑的?!?p> “那么,”瓦萊特說,“拉斐爾伯爵,我快馬加鞭趕到那里,你在這里緊緊馬肚帶,稍等我片刻?!?p> “好的,瓦萊特?!?p> 瓦萊特馳進了黑暗之中。
拉斐爾伯爵下了馬,像瓦萊特所說的那樣整理坐騎的肚帶,然后又用手指探了探在馬的臀部被捆成粽子一樣的布爾達布特。
五分鐘后瓦萊特回來了。
“各位,”他說,“教堂的神父允許我們借宿一宿?!?p> 來到教堂門前,迎接他們的是教堂的主理牧師。在為教堂奉獻了一枚杜卡特后,主理牧師將卡洛斯帶往教堂的祭壇,為他舉行一場彌撒。
塔蒂尼隨行而去。
由于是村民自建的小教堂,教堂面積本就不大。在祭壇被占用后,瓦萊特等其他四人只能暫時在教堂后院的馬廄棲身。
不過這正好順了拉斐爾的心意,因為他想要審問布爾達布特,而在神圣的教堂內(nèi),這顯然是不合適的。
一桶冷水撲面而來,布爾達布特終于醒了過來。他頭頂被配重球砸出的傷口腫成了大包,這下被冷水一刺激,真是疼到了骨髓里,布爾達布特全身不住地發(fā)抖,面皮抽動著倒吸了一口涼氣。
當痛感稍稍減輕了些,布爾達布特抬起了帶水珠的眼睫毛。
他看到瓦萊特和拉斐爾站在自己的面前。
“我還沒死?我落在什么人的手里了?”
拉斐爾狠狠地踢了布爾達布特一腳,道:“狗崽子,你清楚我們的身份。你只有一個權利,那就是回答:我問什么你回答什么。”
布爾達布特咧了咧嘴,他這時候還笑的出來。
“回不回答有什么不同呢?反正都是死。”
顯然,布爾達布特已認定,自己絕無幸理,故早已有了死的覺悟。
其實自從吃這口刀口舔血的飯,布爾達布特就知道,自己總會有這么一天,只不過早點晚點的事情。
拉斐爾伯爵蹲下了身子,他拔出一把鋒利的能用來剃須的匕首,然后在布爾達布特的脖子上刮了刮。
匕首冰涼的觸感讓布爾達布特脖子上的皮膚本能地起了雞皮疙瘩。
“我不騙你,”拉斐爾說道,“是的,你死定了,并且是要下地獄的。但就是死,也有許多種死法,有痛快的,也不痛快的,現(xiàn)在就看你選擇哪一種了。我還要告訴你,我曾經(jīng)在鄂圖曼蘇丹那里待過一陣,蘇丹的劊子手的手段我也學習了一二,如果你希望,我可以一件一件的在你身上試。我保證,當你的身體只剩下一副骨架時,你的意識還是清醒的,并且眼珠還會轉(zhuǎn)動。”
“光明神在上!”
聽到如此殘忍的言語,博格宣了一聲“神號”,然后雙手合十。
布爾達布特的腦門冒出了冷汗。
拉斐爾說完后不再言語,而是一把脫掉了布爾達布特的靴子。
然后,他從篝火中拿出一根還帶著火星的木柴。
他拿到嘴唇前,吹了吹。
白煙拐了一道彎,然后繼續(xù)飄向天空。
“你不會這么做的,你是貴族,你是騎士!”布爾達布特奮力蹬著被捆住的腿腳,如同即將被惡徒蹂躪的少女一般,不讓木柴靠近,他還試圖用道德來約束拉斐爾。
這副模樣,若是被他那些手下又或者死在他手上的被害人都家屬看見,一定瞠目結(jié)舌。
拉斐爾用一只手定住了布爾達布特的腿腳,他朝布爾達布特笑了笑。
“當然,但你不是騎士。”
顯然,拉斐爾指的是布爾達布特曾經(jīng)指使手下準備暗施突襲自己的事情。
言罷,拉斐爾將冒著白煙的木柴戳向了布爾達布特白嫩的腳心。
“博格,幫個忙。你把他的嘴巴給堵上,可千萬別讓他的鬼哭狼嚎打擾了神父他們?!?p> 看著博格如山般的身軀走近,布爾達布特再次奮力掙扎了起來,他絕望地吼道:“但是你們是!”
瓦萊特的心緊緊地抽了一下。
“伯爵,”他本能地脫口而出。
博格抬起眼看著拉斐爾,那眼神和瓦萊特一般無二。
坐在遠處的羅賓撥動了一下弓弦,眼睛望向黑暗的天空,耳郭卻動了動。
拉斐爾的手定住了。
布爾達布特的話刺中了他的內(nèi)心。
“是的,是的。這個家伙是個混蛋,但自己不是?!崩碃杻?nèi)心代表騎士精神的小人對他說道:“你這樣只能把他拉低到和他一樣大水平,這是可恥的?!?p> 這時,又一個聲音在拉斐爾的腦海響起:“想想吧,你要是放過了他會得到什么?得到恩將仇報,得到火與劍的復仇?!?p> 拉斐爾手心緊了緊,他手中大木柴向前推進勒幾分,燒成炭狀的頂端頂?shù)搅瞬紶栠_布特的腳心。
一股烤肉的味道飄散開來,布爾達布特開始劇烈地掙扎了起來。而由于博格已經(jīng)捂住了他的嘴,這使得布爾達布特想嚎叫卻不得,只能發(fā)出“嗚嗚”的呻吟。
瓦萊特將頭扭到一邊。
如此殘酷的酷刑,他簡直聞所未聞。
“我做不到?!?p> 突然的,拉斐爾丟棄了手中的木柴,他如一攤爛泥一般癱坐在地上,頭發(fā)上和后頸滿是汗水。
“我做不到,”拉斐爾看著瓦萊特的眼睛說道:“這家伙雖然是個惡棍,但他有一句話說的對,那就是我們不是他?!?p> 瓦萊特認同地點了點頭。
“的確,我們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