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涂村。
重新拔地而起的機修鋪前,一個小女孩趕著個充氣的彈力球,玩的不亦樂乎。
“與妖有關(guān)的人,偏妖黨!”
小女孩抱著球,指著突然出現(xiàn)的雷爭道。
“哈哈哈?!卑徼F叔捧腹大笑。
雷爭摸了摸鼻子,他怎么是偏妖黨的嗎?
他做出自認最和善的笑容,伸出手想要摸小女孩的小腦袋,道:“小慧,哥哥我怎么會是偏妖黨呢?”
小慧忙躲開,口中還說著“你就是,你就是?!?p> 隔壁房子里走出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一把抄起小女孩,說教了兩聲,忙對雷爭道歉:“小爭,你不要見怪,前段時間,我家里那口子一直在說這個,后來張院長出來辟謠,大家都知道你們了。只是這些孩子一時間還......“
聽到這里,雷爭懂了,信息傳遞是有延后性的......當即笑道:“沒事兒,李嬸,小慧在說笑,我怎么會當真呢?”
和李嬸又聊了幾句,他才知道,張榆林在集鎮(zhèn)大復(fù)蘇的時候做的都是些啥。
那時候,他和阿強、張瑩都呆在白狗手下,忙于修煉,張榆林和鎮(zhèn)長、張玉華兩人不一樣,他和過去一樣在教書,只是,不再限于學(xué)生,他對整個集鎮(zhèn)的人開課。
講解一些關(guān)修士的知識,還有關(guān)于強大修士靈力爆發(fā)暴走后帶來的災(zāi)害以及災(zāi)害后的救治工作,因為跟這次存安集鎮(zhèn)遇到的災(zāi)害幾乎一致,所以大多數(shù)集鎮(zhèn)人都聽了。
......
機修鋪內(nèi),搬鐵叔笑道:“真是不得不佩服那胖子?!?p> 白狗瞥了他好幾眼,對雷爭問道:“你現(xiàn)在還沒感覺到極限嗎?”
雷爭歪了歪頭,他現(xiàn)在能潛到水下三千三百米,保持十幾分鐘,可他感覺自己還能不斷變強,他現(xiàn)在都不知道該如何衡量自己的肉身。
而阿強和張瑩現(xiàn)在才堪堪破兩千米水深,雖然還能繼續(xù),可肉身增強的速度上和他相比差了一截不止。
白狗心中也頗為吃驚,他這種神獸,在修煉到這個的時候都沒雷爭快!
他有點懷疑眼前的少年是不是一個紫血老妖轉(zhuǎn)修成人的了......可轉(zhuǎn)修的老妖怎么會沒有防范手段?
白狗:“那你繼續(xù),到了極限不要死命往下沖,記得告訴本座?!?p> 雷爭點頭,讓白狗送他進墨升潭中。
墨升潭中。
雷爭深吸一口氣,一個下潛就是百米,而后向上急速攀升,不出半分鐘他就沖出來水面,在空中一個翻轉(zhuǎn),又落回水中,速度比攀升的時候還要快!
一百米
三百米
五百米
千米
兩千米
三千米
四千米!
足有八分鐘,絲毫沒有停歇,他一口氣沖到了四千五百米才停下來!
他對白狗說謊了,說是三千三百米,可實際上是四千五百米......按游雪葵的說法,妖,是不可信的!
......
兩個月后。
墨升潭水下,雷爭終于到了白狗說的那個極限。
超過九千米,臨近萬米,雷爭再也前進不了,此時的雷爭,全身上下,青筋畢露,一頭短發(fā)被超重的水壓壓成原本的十分之一粗細,像針一樣鋒利。
精鋼一樣的身軀在微微顫抖,他想繼續(xù)往下......
白狗說,到達極限后不要往下,因為那是找死。
一開始,他還不太信白狗說的,可是真的到了這一步......不得不信了。
雷爭想繼續(xù)下潛,哪怕不到一米,只是小半步,可莫名的,他有種直覺,若他真的往下踏半步,他會粉身碎骨,在這超強的水壓下,渣滓都不剩下!
在這個區(qū)段,他沉潛了不知道多少次,好多次就要加速一頭沖進去,可到了了,心中的恐懼卻一直壓著他。
白狗說的對,到達極限之后,拼死沖,不一定沖的過去,愣著腦袋去做,是找死。
可他不甘心,妖說的......對人有效嗎?
跟白狗說,能得到他的幫助嗎?
他可是下潛將近一萬米了!
就算是白狗相當看重的張瑩和阿強,現(xiàn)在也不過在六千米處徘徊,且就這樣,白狗也驚為天人。
畢竟,就算是白狗,也不過潛到八千米,這就是他的就是極限了......
這樣一個化氣境的神獸,在他這個階段,也不過能做到八千米,他卻下潛到將近一萬米!
他不敢對白狗說,他還不想死,他對白狗說的是五千五百米,在阿強和張瑩之下,卻也不算太差了。
十來分鐘后,他快速攀回水面之上,大口呼吸著黑暗中的空氣,一陣陣涼風入肺,壓下了他心中焦躁。
是去跟白狗說,還是自己悶著頭就沖進去?
沒人能給他答案。
......
機修鋪內(nèi)。
搬鐵叔在修理器械,兩個多月后,存安集鎮(zhèn)已經(jīng)徹底恢復(fù)到災(zāi)前的水準了,在未來,還有可能發(fā)展的超越以往。
按搬鐵叔的話說:“鎮(zhèn)長也不是個吃素的!”
雷爭跟白狗打了個招呼,走到搬鐵叔跟前,靜靜地看著這個灰發(fā)老者修理器械,以往他心情不好或者焦躁的時候,都會這樣做。
明明機修的工作是很吵鬧與繁雜的,雷爭就是孜孜不倦的看,看完之后,心境一片平和,這也是為什么當初想就這樣畢業(yè)當一個機修的原因。
從下午,到晚上,搬鐵叔在修機器,雷爭站在一旁看,白狗看這一幕都覺得膩歪,可那是人家的事兒,他看住張瑩和阿強別出事兒就行。
日頭西斜,快到頭時,搬鐵叔終于停了下來,用擼起來的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油漬和汗?jié)n,看向雷爭,笑問道:“看出個什么所以然來了嗎?”
雷爭搖頭,心情是平復(fù)了,可答案還是沒能給出來。
他問:“叔,我說,如果是你,遇到了一個問題,非生即死的問題,你會怎么做?”
“非生即死?”
雷爭點頭,“嗯,非生即死?!?p> 嘎嘎
嘎嘎
機修鋪的門敞開著,一陣穿堂風,帶著木門跟門軸轉(zhuǎn)動,撩起了搬鐵叔凌亂的灰色長發(fā),老樹皮一樣褶皺的臉上帶著平靜,還有思索。
嘭
木門關(guān)上了,機修鋪暗了下來,只有另一邊的鐵窗還透著微弱的光芒。
搬鐵叔開口道:“那我大概選擇死吧。”
雷爭疑惑。
“非生即死,其實每天我們都在面對這種問題,不吃飯,就會死,不工作,沒收入,會餓死,不去做選擇,會被人利用到死。”搬鐵叔放下手中的工具,問道:“每天都在做這樣的選擇,你說是不是很難?”
雷爭點頭,做人,做選擇,太難了。
“可實際上呢?難的,不是做選擇,而是很多時候......“他頓了頓:“沒有選擇?!?p> 哐啷
機修鋪與木門正對的窗,也受不住風力,關(guān)上了。
一時間,機修鋪內(nèi),失去了光線,只有白狗和雷爭二人黑色的雙瞳帶著些不同的情緒。
難的,是沒有選擇。
搬鐵叔不想死,所以選擇死。
雷爭看向白狗,白狗也盯著他看,他似乎有些懂了。
選擇死,但選擇的其實不是死,是生,向死而生!
只有選擇死,才有生的機會!
“白狗,我想再回去修煉一會兒?!崩谞帉ε吭诘厣系陌坠氛f道。
白狗有些猶豫,他總覺得,再剛剛的一瞬,眼前的男孩,變了。
可具體的,他說不出來......
搬鐵叔道:“狗妖,讓他去修煉吧?!?p> 白狗沉默半響,揮了揮爪子,把雷爭送進了墨升潭中,卻沒有合上,他想看看雷爭,到底是什么變了。
浸泡在墨升潭中的雷爭,朝著空間裂縫裂開嘴,露出一口干凈的白牙,而后熟練無比的下潛,攀升,空轉(zhuǎn)翻轉(zhuǎn),再下潛,像一條游魚,可又比游魚迅速不知道多少倍。
一分鐘,千米
一分半鐘,千八百米
兩分鐘半鐘,兩千八百米
三分鐘,三千五百米
他開始加速,白狗在看,他知道,沒有絲毫顧忌,以更快的速度下潛。
四分鐘,六千米
白狗愣住了,搬鐵叔開懷大笑。
七分鐘,八千米
水越深的地方,壓力越大,雷爭速度依舊很快,但相比最開始的時候,慢了很多。
十分鐘,九千米
十二分鐘,九千五百米
白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游雪葵不知何時出現(xiàn),眼中充斥著不可置信。
只有灰發(fā)的搬鐵叔,開懷大笑,眼角還帶著幾點晶瑩。
十三分鐘,九千九百米
一刻鐘,九千九百九十九點九米
雷爭停了下來。
又是這個地方,雷爭在這里逡巡了不止一次兩次,始終都沒能突破過去,現(xiàn)在也一樣,他能感覺到,再跨越一小步,便是地獄。
白狗喃喃道:“他真的是人嗎?”
搬鐵叔笑著拍了拍他的狗頭,道:“他不是人?!?p> 白狗和游雪葵齊看向他,似乎覺得這才是應(yīng)該的,哪有這樣的人?
只怕傳說中的妖星也不過如此吧?
察覺到兩人炙熱的目光,搬鐵叔尷尬道:“我是說,從今天開始,他能成為任何他想成為的人,記住他的名字,他叫雷爭!”
他話音剛落,景象中的雷爭動了,雙手向上猛地一推,整個人向下墜去。
一步,萬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