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孫姑姑進來,說:“夫人,這個月份的阿膠徐夫人已經(jīng)送來了,請問小七姑娘,還是如往常一樣吃嗎?”
鳶羅說:“晚些日子再吃吧,現(xiàn)下阿膠并沒有什么作用?!?p> 湯月瑩聽后說:“既是這樣,母親送我些,我最近有些疲累,需要補一補?!?p> 吳青蓮和藹地笑道:“拿去吧?!?p> 于是當(dāng)晚湯月瑩就在小廚房準(zhǔn)備犒勞犒勞自己,誰知鳶羅進來瞧了一眼說:“這個阿膠是假的?!?p> 湯月瑩手一滑,那好東西就掉地上,她也不想去撿問:“真是假的?”
鳶羅說:“假是假,不過吃了也不礙事,沒有毒?!?p> 這就是說,商家用牛羊豬馬皮熬出的冒充真阿膠。
湯月瑩聽后說:“母親這些年進補阿膠補了個寂寞,原來一直在以次充好。這些年阿膠都是向靈芝堂買的,而靈芝堂的掌柜,就是徐姨娘的親哥哥。”
那這樣算來這十幾年徐釵鳳從中撈了多少油水,恐怕算都算不清。
鳶羅說:“既然會作假,那作假的必然不會只有阿膠一種藥?!?p> 湯月瑩憤恨地說:“呸,奸商!”
鳶羅說:“都說人心最叵測,如今我倒有些明白了!”
湯月瑩白了她一眼:“早知道就別下凡啊,遭這份罪干啥呢!”
鳶羅回瞪了她一眼,轉(zhuǎn)身走出小廚房。
湯月瑩抬手準(zhǔn)備將假阿膠扔掉,但轉(zhuǎn)念一想又收回雙手,揣著拿回房間去。
鳶羅問她:“又不吃,拿回來干嘛?”
湯月瑩說:“這事情你就先當(dāng)不知道,這恐怕牽扯到一些陳年舊事,我這是在保留證物,也為了不打草驚蛇?!?p> 鳶羅說:“好,需要我?guī)兔驼f一聲?!?p> 湯月瑩點頭說:“放心,我一點都不會客氣的!”
湯月瑩覺的這天以后她和鳶羅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有質(zhì)的飛躍,算是同一條線上的戰(zhàn)友,但讓她沒想到的是,鳶羅并沒有為此對她有一絲一毫的憐惜。該扎的馬步該劈的叉該走的梅花樁一樣都沒落下。外帶隔三差五跑深山那妖洞找草藥,這一天天的,都快把她練成金剛芭比!
還有兩次碰到索里,他飛快地躲在角落,用他那渴望的探究的畏縮的躍躍欲試的目光緊緊盯著她們。看來這條蛇始終沒有放棄她啊,被這樣掛念,還真是心驚膽戰(zhàn)呢!
這樣過了大半個月后,那日早上吳青蓮覺得自己已經(jīng)大好,心情愉悅,要去清凈寺燒香還愿。湯月瑩為避鳶羅的魔爪,屁顛屁顛的要跟著去。
她對吳青蓮說:“這些日子母親臥病,算算已經(jīng)足足兩月沒有去過清凈寺了。”
吳青蓮是虔誠的香客,更是清凈寺的???,常常為她早夭的小女兒祈愿。所以湯月瑩打小也是清凈寺的???。
吳青蓮乍一聽這話有些不對勁說:“一月前你不是去過一次清凈寺嗎?你個小妮子又在騙我了是不是?”
湯月瑩發(fā)現(xiàn)自己說漏嘴了,趕緊找補說:“呵呵,對不起啊母親。不過幸好我沒去清凈寺才能遇到小七是不是?這就叫做天意不可違!”
吳青蓮語氣又無奈又縱容,她說:“行了,你啊就慣常能讓人開心。在外面不比家里,別玩過頭就行!”
湯月瑩乖順的直點頭,裝的那叫一個良家少女!
今日寺里的主持難得露臉,見吳青蓮一行人,雙手合十打招呼。對湯月瑩卻不著痕跡的給了一個冷眼。
湯月瑩迎著他的冷眼笑嘻嘻地說:“阿彌陀佛,空覺大師你好啊,好久不見!”
她笑得越燦爛,空覺的火氣就越大,雖說出家人四大皆空,但是面對湯月瑩他真的做不到,甚至失態(tài)的冷哼一聲。
吳青蓮見狀,趕緊把湯月瑩趕出正殿,就不讓她打攪佛門清凈了!自己則在殿前恭恭敬敬地?zé)?,磕頭,點長明燈。
湯月瑩帶著青兒往寺廟里面走,轉(zhuǎn)過幾個彎,來到一處清凈地,匾額上古樸的紋路雕著汶園二字。
青兒說:“墨公子離開京城快半年,音信全無,不知道怎么樣了!”
湯月瑩說:“自然是如鷹隼試翼,如蛟龍出海,讓人驚艷?!?p> 青兒說:“小姐你說得真好,我心里想的墨公子就是這樣的?!?p> 湯月瑩說:“他是一個到任何地方都能熠熠生輝的人?!?p> 第一次遇見墨夜時他在空覺大師這里學(xué)習(xí)佛法,據(jù)說這是大師收的唯一一個俗家弟子,那年他才七歲??沼X十分喜愛這個小徒弟,教了幾年后,覺得他可以繼承他的衣缽,一度想讓他出家。
墨夜先是以放心不下老母親為由拒絕,后來空覺說服了墨大娘,以為這樣就能讓墨夜甘心留下??墒撬€是不肯,他說要普度眾生,并非出家一條路,只要心中有佛,到哪里都一樣。
這些屁話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哪來的就要從頭說起。湯月瑩在第一次遇見墨夜后,她就覺的這孩子看著賊聰明,她就和他聊了幾句。
聊著聊著就辯論起來,就關(guān)于做和尚有沒有出息這件事情。
墨夜當(dāng)時一口一個師傅說過出家人怎么怎么的,也幸虧他當(dāng)時年紀(jì)小,她才能連哄帶騙,將他講懵過去。
墨夜說出家人慈悲為懷,普度眾生。
她就說,出家人只度有緣人,但是當(dāng)你有錢有勢,想度誰就度誰。
他說佛法精妙,是指引心靈的明燈。
她就說沒錢餓死了,哪來的靈哪來的魂,靈魂都沒了,指引個球。
他說我佛慈悲,眾生一視同仁。
她說何必自己騙自己,但凡在俗世混的好,誰會來出家。
就是這樣簡單粗暴,完全毀了他剛剛建立起來的三觀。畢竟自詡神童的他還是第一次遇見比他更神的童,畢竟當(dāng)年湯月瑩才六歲。
他顫顫悠悠地問她:“你這些又是誰教你的?”
她當(dāng)然要漲漲自己的氣焰說:“一個世外高人教的。”
墨夜當(dāng)時就覺得自己的師傅不香了,而且他發(fā)現(xiàn)她說的就是事實,若他娘不是因為家境貧寒,斷然是不會把他送到寺廟里,而應(yīng)該送私塾去。
這些打擊讓他有些垂頭喪氣。
湯月瑩覺得她一老人家欺負一小孩欺負過了,只好反過來安慰他說:“我只是說做和尚不好,也沒有說佛理不好,大師教你的必然是很好的。”
畢竟還是個孩子,讓她給哄好了,然后接下來以互相交流學(xué)業(yè)為由,湯月瑩幾乎將自己那點本事傾囊相授,誰知這一教,就教出個奇才來。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典范。
于是那年墨夜死活不愿出家當(dāng)和尚,氣得空覺把這一切都怪到湯月瑩的頭上,從此就有了往后的橫眉冷對。
如今想想,無論前世和今生,還都未曾遇見過這樣讓人由衷想贊美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