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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與娉婷

第三十四章:軍餉

天與娉婷 柔錦 2719 2019-10-17 20:19:01

  御書房。

  “皇上……”

  龍椅上的天隆帝抬起頭,一看是最不想見到的人,當下眼珠一彈:“又怎么啦?”

  聲音不善。

  戶部侍郎顧獻德覷了眼對面的內閣首輔,硬著頭皮出列:“皇上,現征討河套的兵馬約有八萬,兵部尚不曾有敵寇北退的消息,司大人找戶部討要這下一年的軍需供應,大約折銀八百萬兩。”

  “你給他不就是了?”方要脫口而出,在聽到最后那個巨額的數字以后,天隆帝立刻收住了話頭,表情瞬間從不耐煩轉為震驚:“什么?怎么會那么多?”

  顧獻德叉著手塌著肩,滿臉郁郁:“回皇上,往年都是如此。”

  天隆帝左右都沒能想起這碼事,可想不起不代表從此不再撥軍餉,畢竟仗還得要繼續(xù)打不是?

  當下眉頭一蹙,在心里頭把自己的內庫過了一遍,很防備地問:“戶部還剩下多少銀子?”

  “回皇上,即使把各地報上來的秋糧與歲辦折銀算進去,也還差四百萬兩?!?p>  眼前似乎出現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黑洞,天隆帝身上驟然一冷,一拍龍案氣得身子前傾,沖著顧獻德大吼道:“你怎么不早說?!”

  顧獻德撲通跪下,兩行老淚下來:“皇上,微臣斗膽還請皇上將金花銀分撥國庫,以充軍餉?!?p>  每歲的金花銀全存在皇帝的內庫之中,國庫要不到一點甜頭。

  可天隆帝一聽,果斷捂緊口袋,笑話!

  給了國庫,朕豈不精窮了?!

  一眼瞥見史化成站在右首,深斂著兩道花白的長眉,看起來面色凝重。

  “不知首輔大人有何高見?”

  內閣首輔史化成見問,遂吟哦了下,上前一步道:“皇上,有件事情,老臣也不知道該不該向皇上回稟。”

  “這都什么時候了?快說!”天隆帝只要一想到自己兜里的銀子快捂不住了,簡直坐如針氈。

  “皇上,河套那邊仗也打了小兩年了,那些焉契人如此不好對付,這仗豈不是要打個沒完沒了了?”史化成為難地道。

  天隆帝一聽,更不安了。

  到伸手找他要銀子,顯然國庫已經吃不消了!長此以往,人人受累。

  “老臣尋思著以西北侯府世代功勛,驍勇善戰(zhàn),河套那頭也常有捷報傳來,何至于遲遲未能收復?不想前幾日閣部收到一封奏疏,老臣這才明白其中原委,因覺事態(tài)嚴重,不敢按下亦不敢擅自專斷,奏疏在此,還請皇上過目裁奪。”

  史化成將奏疏雙手奉上,天隆帝身旁的吳徹忙下階將接了,送到天隆帝手上。

  那奏疏寫得有些長,字跡也清晰工整,然紙張破破爛爛,且上頭還留著幾點斑駁的血跡,天隆帝起初有些嫌棄,但事關重大,他擰著眉看了下去。

  越看越怒不可遏,氣得一時間連話都說不來。

  奏疏是榆林衛(wèi)的一個游擊將軍口述的,此人系榆林總兵、即西北侯府嚴二老爺嚴大光屬下,被嚴大光扣以瀆職重罪送進刑部大牢。

  據此人揭發(fā),來河套搶掠的焉契人實在狡猾,來了又去,每回都是打一槍換個地方,他們連敵寇坐騎的影子都找不到。榆林衛(wèi)駐軍將士其實并沒有打過幾次勝仗,所有的捷報實際上只是嚴大光朝手無寸鐵的百姓舉起白刃,殺良冒功的!

  除此之外,嚴大光還吃空餉,貪污的軍餉數額巨大,據說每年折銀有三十萬兩。

  而朝廷給付的糧餉,真正到榆林衛(wèi)的軍士們手中不過十之二三,剩下的,一味拖欠。

  “三十萬兩?”天隆帝冷笑,氣得胡子直抖,“每年調撥至河套的糧餉足有八百萬兩,嚴總兵中飽私囊,只取其中的三十萬兩?怎么夠呢?!”

  天隆帝想想這好大一筆銀子就肉疼得眼皮直跳,雙手一拍龍案,差點沒把那張薄薄的奏疏給震碎!

  地下站著的顧獻德偷偷地拿眼角余光瞟著史化成,八百萬兩其實是個總數,包括整個河套三邊全部八萬多軍士的糧餉、還有運送糧餉物資與輜重器械的力役折銀。

  榆林衛(wèi)只是主要負責河套收復任務的,統共四萬兵馬,滿打滿算,所需四百萬兩,只占半數。

  但史化成讓他在向天隆帝報數的時候,故意模糊了這一界限,讓天隆帝誤以為是嚴大光的榆林衛(wèi)一處就要了這八百萬兩!

  因此天隆帝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也就并不意外了。

  史化成心下得意,面上卻充滿遺憾、痛心疾首地搖了搖白發(fā)蒼蒼的腦袋:“誰能想得到?西北侯府一代不如一代?。 ?p>  天隆帝叫左右錦衣衛(wèi):“立即帶人去河套,將嚴大光拿來,投入詔獄,著實給我一樁一樁審明白了!”

  史化成聞言,心下又樂了。

  天隆帝著實要審明白的,不過是想讓嚴大光把貪污的銀子吐出來罷了!

  果然他使個眼色讓顧獻德重提金花銀的事情,天隆帝臉色就比方才松快多了:“回去讓兵部再擬個準些的數來,不要什么都看不見,卻只管閉著眼睛要銀子!今兒到此為止,明日再議吧!”

  揮揮手,讓他們滾蛋了!

  只是翌日,忽聞嚴長寧在宮外求見。

  彼時天隆帝才用完早膳,故意扭頭問吳徹:“那是誰?”

  “皇上,那是嚴大融的嫡長子,西北侯府的大爺,常年跟隨西北侯在甘肅戍邊。”吳徹溫和地笑笑,“皇上不大見到,想是一時忘了吧?!?p>  “他來干什么?”

  提到西北侯府,天隆帝就仿佛看見國庫里頭的銀子嘩嘩地在往外流,全都流進西北侯府的庫房,心又開始一抽一抽地疼。

  “喲,奴婢猜不著。只聽說嚴家大爺昨兒夜里才回到上京,如今請求陛見,許是有什么要緊的西北軍報面呈皇上吧?!眳菑孛嫔嵵氐氐馈?p>  天隆帝原本不想見嚴長寧,可聽到“要緊、軍報”幾個字,倒是頓了頓,方道:“哼,你且叫他進來,朕倒要聽聽,他到底會不會說人話!倘若嚴家想再糊弄朕,朕就先砍了嚴長寧的腦袋!”

  吳徹覷了眼滿面怒容的天隆帝,昨夜氣得沒睡好,眼角都有些泛紅,現在連花白的胡子也有些亂了。

  也是,西北侯的嫡長子可是侯府爵位的繼承人啊,不問情由就要斬了,可見氣得有多狠。

  于是把嚴長寧叫進來,嚴長寧一進來就山呼萬歲,實打實地給天隆帝咚咚磕了幾個響頭。

  龍案前的天隆帝瞅著如此精壯卻又恭謹的年輕小輩,眼前便浮現出西北侯少時的模樣,神色稍緩,聲氣也漸漸放平放軟了,倒與嚴長寧寒暄了兩句。

  嚴長寧簡單扼要地向天隆帝奏稟了甘肅軍情之后,便從身上取出一封奏疏來:“皇上,下官回來時路過二叔統兵的榆林衛(wèi),二叔寫了道奏疏,叮囑下官一定親手呈給皇上,還請皇上過目?!?p>  說畢,又在階前跪了下來,雙手托著奏疏舉過頭頂。

  天隆帝冷眼盯著他,心道:來了!來了!

  嘿~臭小子裝得還真像那么回事!

  清了清嗓子,沒好氣地從吳徹手中接過奏疏,一目十行閱覽起來。

  嚴長寧仍跪著,不久之后,只見高高在上的天隆帝從那奏疏之上露出頭來問他:“這是你們家二老爺寫的?”

  聲音不咸不淡,帶著一絲疑惑,讓人分辨不出喜怒來。

  嚴長寧一時心下沒底,可眼下他別無選擇,忙答:“正是,叔父還寫了一封更詳實的奏報,下官也帶來了,懇請皇上御覽?!?p>  說著,取出厚厚的一沓紙遞與吳徹,只見天隆帝蹙眉接過,翻了翻,半晌之后忽然起身,由吳徹扶著慢搖搖地往側殿更衣去了。

  只剩嚴長寧獨自一人跪在青石鋪地上,緊緊地捏著拳頭,深秋的涼風吹動龍案上奏疏的一角,發(fā)出嘩啦、嘩啦單調的聲音,在這威嚴宏麗的正殿里顯得寥落而空寂。

  兩個月前,有個少年從上京趕到甘肅,交給侯爺一封不具署名的信,信中直陳有人要對付西北侯府,借口是河套久未收復,空耗國庫!

  以及令人初見發(fā)笑細思極恐的罪名若干。

  利用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嫁禍他二叔,從而將整個西北侯府拖下水。

  起初他們并不相信,他西北侯府世代忠良,且歷經四世,從未降過爵,皇上怎會無緣無故聽信讒言?而那個突然磨刀揮向西北侯府的人又是誰呢?

  好在侯爺做事謹慎,為防萬一,先使人回京打探消息,又教他按照信中的建議趕去榆林衛(wèi)與二叔碰頭,暗中做下準備。

  昨天夜里,當他從榆林歸來,在城外看到五百名錦衣衛(wèi)駿馬佩刀出了城門,如成群的虎豹星夜朝西北疾馳,便知道要對付他西北侯府的人已經出手,而自己錯過了最佳的面圣時機。

  時至如今,也只能盡力一搏了。

  這一刻鐘過得比在沙場上揮戈浴血地廝殺還要艱難,大約過了一刻鐘,嚴長定已經跪得兩腿發(fā)麻,方見天隆帝又扶著吳徹回來了。

  “這些也都是你叔父畫的?”天隆帝落了座,重新拿起那疊圖紙,漫聲問道。

  那上面畫著各式箭樓、堡壘、防護壕塹,僅箭樓就有五六種式樣,旁邊注明其功能用途并設計思路與建造數量、施工所需材料的各種規(guī)格尺寸數量等、還有各施工部位所需力役人數,甚至詳細到了工時!

  最后一張紙上,清晰地列明了各項物料與力役的花費。

  嚴長寧忙道:“回皇上,正是家叔親手所繪,耗時半月有余,之后命下官攜信速回上京,只是昨夜回來已經太晚,未能及時呈上。”

  天隆帝聞言,瞥了眼身旁的吳徹,吳徹暗搓搓給了天隆帝一個大拇指。

  “朕準了?!?p>  嚴長寧聞言,心頭大石陡然墜地,才覺后背一身冷汗,連忙磕頭謝恩。

  待嚴長寧的身影消失在乾清宮門外,天隆帝喜上眉梢地回頭朝吳徹看了眼,指了指手中的圖紙,其周全精細,顯然很費了一番丈量計算的心血,非十天半個月制不出這份東西來!

  “真是好主意!哈哈哈!”

  英雄遲暮的天隆帝難得有些胸懷激蕩地抬手抹了把臉:“連綿一千七百七十里,鑿崖筑墻,又在其下挖濠溝,建城堡十一、邊墩十五、小墩七十八、崖柵八百一十九,動用士兵四萬人,不到三個月即可完工。墻內的土地全部分給軍隊屯墾,一年可收獲糧食六萬石?!?p>  不錯!不錯!在河套那里筑墻建堡,不僅可以防御敵寇,還能省下不少軍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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