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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色長生錄

第三十回 春草年年綠,離恨斯斯歸(下)

五色長生錄 衛(wèi)漁1 12023 2019-10-05 09:02:08

  傾奇眾首領(lǐng)一直生疑這日行者緣何置身事外,生怕他另有計(jì)劃,便早已留了心眼,見他此刻終是殺入戰(zhàn)局中,反倒是放寬了心,一面招呼六名下屬自五行乘侮大陣中抽身圍攻于他,一面以邪馬臺語笑罵道:“櫻亭一戰(zhàn),可真悍烈的緊??!國主還道二位力戰(zhàn)不敵,被那鬼臉女子殺得死無全尸,念及二位長奉左右、終是以身殉主,頗有些傷懷……”日行者甫進(jìn)陣中,便以被那六人所布的小五行乘侮陣?yán)ё?,正全力沖殺,欲要進(jìn)得皇甫嵩與夜長侍所陷的大陣中去,哪有空去搭理他?那頭領(lǐng)也不生氣,仍是嬉笑道:“倘若我今日將二位尊者生擒了回去,押至國主殿前。不知國主是要慶幸二位大難不死呢,還是要痛恨二位與漢人廝混在一處、處處與她老人家為敵呢?”

  那頭領(lǐng)正說話間,卻聽叮當(dāng)一聲脆響,夜行者的那把柴斧已被三劍闔出手去,而皇甫嵩也只是左手出掌,右手軟軟的垂著,肩臂處一片殷虹,顯然右手已被敵人以大錘、狼牙棒一類的鈍器所傷。夜行者失了兵刃,只得以赤手空拳迎敵,他于拳掌之法并無過多精研,此時心火急躁,引得頹勢更顯。傾奇眾瞧出三人中數(shù)他武功最弱,便對他攻得最急,眨眼間已有六七把利劍朝他刺來,他連使四次“天狗食日”,全憑內(nèi)力硬捍,才勉強(qiáng)蕩開長劍,苦在所學(xué)掌法有限,只見敵人利劍稍撤即回,又刺他上盤,他不及招架,眼看便要被利劍穿掌而過。好在日行者新入戰(zhàn)局、尚有余力,身子陡然躍起,柴斧在半空中疾舞勁劃,只聽叮叮當(dāng)當(dāng)聲連成一片,這才勉強(qiáng)替夜行者擋了劍勢。他身子立地未穩(wěn),便聽皇甫嵩高聲喝道:“兄弟小心!”,他只覺后背颼颼風(fēng)響,猜是后方有人以長矛偷襲,下意識的往左一偏,右腳向后蹬出,卻是閃避不及,噗的一聲,右后腰已然中矛,所幸他一腳踢中使矛之人的小腹,借力前躍了一兩步,這才未被長矛透腰而過。

  夜行者雖已棄惡從善,但脾氣仍是頗為暴躁,此時他三人情勢危急,兄長與皇甫嵩均又受了傷,不由得狂性大發(fā),雙掌蘊(yùn)滿內(nèi)力,也不管什么招式,急急拍出數(shù)掌,逼得敵人退開數(shù)步,叫道:“大哥!”日行者怕他分心,道:“不礙事!”旋即砍出一斧,身下卻被人滾地趟的功夫拍中腳踝,踉踉蹌蹌的跌開。

  亂塵見戰(zhàn)局中險象環(huán)生,而這三人似是并無后援,心想哪怕他們事后責(zé)怪自己魯莽、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將這三人救下,他身隨意動,霎時間已攻入戰(zhàn)團(tuán)。他雖是只身入陣、空手出招,但身法矯夭靈奇、掌力凌厲至極,甫一進(jìn)陣便占住了大陣陣眼,更在這頃刻間走滿了五行乘侮陣的旺相休囚死,連攻出四十九掌,每一掌皆是攻敵難救的破綻處,這四十九掌本應(yīng)有先后之別,但亂塵出掌著實(shí)快極,這四十九掌混成一團(tuán)、有如七七四十九人同時站在不同方位出掌發(fā)出,浩浩然有如洪水怒濤、銅鐵掌墻。那幫傾奇眾只覺呼吸陡然一窒,眼前光影連閃,每一步欲走的陣法方位都被人搶先占盡,四面八方更是無可抵擋的掌影。眼看皇甫嵩三名一流好手久戰(zhàn)不下的數(shù)十名傾奇眾便要被亂塵一招敗盡,卻聽館外一名女子高呼道:“掌下留人!”

  亂塵聽出這女子的聲音極為熟悉,猜測可能是那卑彌呼親至,他本性純良,心想自己再怎么厭惡于她,但好歹是一場故人,若是當(dāng)場殺了她的下屬,多少有些缺了禮數(shù)。不如與她理論一番,她縱是不聽,再動起手來,我曹亂塵也自不懼她。他念如電閃,旋即收掌撤力。須知習(xí)武之人出掌運(yùn)力在外,若是臨時收功,定要被內(nèi)力反震,實(shí)乃至危至險之事。但今時今日,亂塵的武功已經(jīng)臻至化境,內(nèi)力自然神而明之、收發(fā)自如,想常人所不想、能常人所不能,眨眼間就將掌力撤得一干二盡,身子悠悠一晃,猶如御風(fēng)飛行般已飄至皇甫嵩、日夜行者身前,左手輕輕一抄,將這三名鐵塔般的壯漢擲出戰(zhàn)圈外,更難得的是,眾人皆以為三人在這股巨力下要摔好大一個趔趄,孰料三人俱是輕飄飄的落在地上,連半點(diǎn)聲音都不曾發(fā)出。

  亂塵這一身武功著實(shí)太是瀟灑俊逸,原本在館外觀看廝殺熱鬧的漢人百姓楞了好一陣,不知是誰開了頭,齊聲價的喝起彩來?;矢︶匀嗽陉囍锌鄳?zhàn),全不料這其中變故,拳掌揮舞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發(fā)覺自己已站在酒館外,而那幫傾奇眾各個跤倒,面若死灰,這才明白是亂塵出手相救,卻是不約而同的不喜反憂,面生愧色,亂塵不知何故,問道:“各位先生,這是何意?”皇甫嵩與日行者重重長嘆了一聲,卻不答話。此時人群中一陣騷亂,不住的發(fā)出嘖嘖之聲。亂塵舉目一瞧,卻見一個身姿妙曼的少女自人群夾道間走了出來,長裙曳地,衣帶飄風(fēng),面上蒙著一方素紗,一雙妙目顧盼生輝,仿若畫中仙子一般。那女子邊走邊道:“三位大哥寧可身死,也不欲將亂塵公子牽扯其中,恩公說她感激的緊,三位大哥休要傷心了?!?p>  亂塵聽這女子說話柔軟曼妙,也是一口純正的漢人語調(diào),并非卑彌呼那般尖聲戾氣,又見她以白紗蒙面、走路婆娑多姿,似是與張寧、師姐一般的柔弱女子,心中生奇,道:“方才姑娘要在下掌下留人,不知有何指教。”那少女走上前來,對著亂塵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揖,微笑道:“一年不見,公子仍是這般謙憫客氣。恩公常言公子武功人品俱是天下無雙無對,連她都是遠(yuǎn)遜,我只是恩公身邊的一個小小婢女,學(xué)了些皮毛武學(xué),哪敢在方家面前班門弄斧、談什么指教?”

  這少女的面容藏在素紗后若隱若現(xiàn),亂塵瞧不清楚,聽她言語中對自己頗多溢美,說話又渾無嬌柔做作的姿態(tài),更言說是一年前便已識得自己,亂塵實(shí)在想不出這少女是誰,心中更奇,但覺得別人對自己如此客氣,自己總不能平白占了別人便宜,亦是作了一個揖,還禮道:“姑娘謬贊,亂塵受之有愧。姑娘方才說是與在下一年未見,恕亂塵眼拙,實(shí)在想不起來何時有姑娘這般嫦娥佳客一般的故人。”那少女頷首一笑,緩緩取下了面上蒙紗,道:“公子勿怪,近日長安風(fēng)沙大的緊,小女子染有鼻疾,受不得這塵煙寒氣,這才以素紗擋塵,并非有心對公子無禮?!?p>  她面紗甫摘,又是引得眾人驚呼,亂塵不好聲色犬馬之事,只是略略掃了此女一眼,只覺得她頗為清麗秀雅、貌美脫俗,只是在想:“她口口聲聲說認(rèn)得我,我卻全然記不起來,究竟是何緣故?我既不識她,她緣何對我這廂百般的恭敬?難不成是那卑彌呼安排的詭計(jì),尋了此女又來誑我?可她方才與皇甫嵩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似又相識熟識許久,這又是什么道理?”他正欲開口詢問,卻聽皇甫嵩顫巍巍的對那少女道:“恩公……恩公她老人家知道……知道了?”

  那少女嗯了一聲,道:“恩公聽聞亂塵公子在此地流連,怕他孤飲獨(dú)酌、生了愁怨之情,便要小妹前來舞劍以助公子酒興。”少女此言一群,那群鄉(xiāng)人登時聳動,他們只不過鄉(xiāng)野百姓,何曾見過亂塵與這少女這神仙一般的人物,方才見識過了亂塵出神入化的武功,只道是今兒個開了大眼,此時又聽這仙子一般的美人要當(dāng)眾舞劍,止不住的歡喜,連聲價的叫起好來。

  這少女生的實(shí)在是美貌,眾人均想,若是換了自己有這番良緣好運(yùn)讓這少女與自己無端示好,定要高興不已,豈料亂塵只是輕輕哦了一聲,淡淡道:“既然姑娘如此雅意,亂塵拭目觀聞便是?!彼赡陼r尚還有些覷耍頑皮,隨著年歲增長、淹讀典籍愈深,漸漸收了嬉鬧頑劣之心,貂蟬魂歿桃園后,他便少有怡樂長吟的時候,這七年來他多見世態(tài)的炎涼冷暖,更是發(fā)自心底的清心寡歡,現(xiàn)在傾奇眾皆被他打倒、此間事已然了得,他全無觀看這少女婉轉(zhuǎn)劍舞的雅意,好在他與人無忤、不想拂了人家好意,故而如此清清淡淡的應(yīng)答,只盼這少女早些舞完,自己好得空向倭人問出蔡琰下落、將其救出后送至蔡邕府上,再尋個無人的地方喝酒消愁。

  那少女見亂塵面無歡喜之色,腦中思緒飛竄,想起小姐日夜愁思亂塵之苦,自己萬萬不能負(fù)了小姐的這一樁重任,對著亂塵又是盈盈一拜,道:“恩公亦言,公子情深意重,長懷云淡水悠、空樓離恨之情,便授了我這一套劍舞之法。公子是使劍的大行家、大高手,小女子這廂布鼓雷門,只圖公子一笑,若是舞的不好,還望公子海涵?!眮y塵還未答話,看熱鬧的眾人早已雀躍呼將起來,皆道:“仙子,你快舞罷!”

  那少女秀眉一彎,笑道:“說來慚愧,小女子言說獻(xiàn)歌舞劍,卻是不曾帶得劍來,若是哪位鄉(xiāng)親肯不吝相借,小女子不勝感激。”亂塵心中尋思:“這少女也甚是好笑,四周皆是些鄉(xiāng)野草民,既不習(xí)武、又不從軍,怎會有劍可借?皇甫先生三人赤手空拳,也是無從相借。那幫倭人倒是有不少使劍的,但皆是好色兇惡之輩,我觀她走路虛浮、內(nèi)力尚淺,武功不見得有多高強(qiáng),總不至于去向這幫倭人手中借間罷?罷了,罷了,我既用劍,將玄黑骨劍借她一用、成其之美,又有何妨?”他自背后取下劍來,倒提在手,遞與那少女,道:“姑娘若是不嫌棄,就用在下這把劍罷。”那少女伸出手來,在劍身上只是微微一拂,便已覺得冰冷刺骨至極,心知自己的內(nèi)力連抵御劍上的寒氣都是不能,何談駕馭此劍翩翩起舞,便道:“多謝公子好意,只是公子這寶劍乃天之名器,小女年少德薄,不能污了公子寶劍,不妨另借一把劍來……”

  她話聲未完,身子已輕飄飄的飄出,掠向傾奇眾。方才亂塵掌下留人,并未取了這幫傾奇眾的性命,此時他們也漸漸恢復(fù)了神息,均是驚駭于亂塵高絕的武功,想趁著這少女舞劍的當(dāng)口悄悄溜了,卻不料這少女陡然發(fā)難。但見那少女右手輕輕揮揚(yáng),有如微風(fēng)拂柳,說不出的好看,眨眼間已掃到那頭領(lǐng)胸前。那頭領(lǐng)見她年歲尚輕、出招雖是迅捷,但掌不似掌、爪不似爪,頗是輕柔無力,縱使是由名家所授,也學(xué)的不到家,便有些瞧她不起,心想小妮子太不知輕重,這一手雖快,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武功,只需揮出一劍便將這小妮子的右手?jǐn)亓?。但他極為忌憚亂塵,生怕傷了這少女后亂塵不肯放過自己,便身子后縮,不肯貿(mào)然出招。

  哪知少女這一雙芊芊酥手卻陡然長了三分,那頭領(lǐng)閃身后退雖快,卻不及她手臂前伸之快,只見那少女五指并攏,自下而上,拂過他手臂上的陽池、外關(guān)、天井、肩貞四穴。這一招四式似掌實(shí)指,取的乃是手臂肺經(jīng)的緊要處,手法盡走蹊徑,四式雖有先后之分,分注的內(nèi)力卻是輕重寡薄不一,在人手臂中分而進(jìn)擊,于同一時廢了四脈,實(shí)是天下間的第一流功夫。那頭領(lǐng)全未料到這少女如此厲害,只覺整個執(zhí)劍的右手忽的一麻,瞬間已失了知覺,心中暗罵一句:“糟了,今日要折在這小妖女的偷襲下了。”豈料那少女卻不再進(jìn)擊,酥手微抖、在他右肩關(guān)節(jié)處輕輕一彈,便已將那頭領(lǐng)手中的長劍震的脫手,那少女道一句:“謝了?!弊笫痔摽找蛔?,已將利劍持在手中,身子虛虛一飄,已躍離了那頭領(lǐng)數(shù)丈遠(yuǎn)。她這幾下奇詭無方、迅捷非常,全不出常人所料,眾人楞了一陣,這才彩聲如雷,連皇甫嵩都止不住贊了一句:“嬛妹子好福氣,恩公又傳了這般了不起的武功?!?p>  那少女淺淺一笑,旋即收了笑意,持劍擺了一個起手式,遙對著亂塵道:“公子,奴家這便開始舞劍了。這一招,叫‘抱兔望羿’?!敝灰娝沂痔摫в谘g,左手持劍斜斜指地,眉頭緊蹙,一雙妙目里更似有淚光流轉(zhuǎn),似極了奔月嫦娥在月宮中遙望后羿時的哀愁迤邐之態(tài)。但見她左手長劍緩劃,自下而上劃出一個大圓,右手虛按胸口,作捧心之狀,曳地長裙下的腳步跌跌撞撞,十足一個女子在深宮中心傷腸斷,果然聽她念了一句道:“公子,這一招叫廣寒深宮。”說罷,長劍陡然一顫,晃出點(diǎn)點(diǎn)劍花,右手虛空而張,似要抓住那點(diǎn)點(diǎn)劍花一般,可劍快手拙,怎能捉到?她秀發(fā)清揚(yáng),隨風(fēng)而舞,在劍花的白光籠罩下,有如白首蒼發(fā),這一招,自然便是那“白發(fā)桂花”了。

  她劍招既出,后招迭使,只不過一炷香時辰,便已相繼使出“素娥描眉”、“樹影悵依”、“黛粉無色”等二十多記劍招,每一招皆舞得有氣無力、步履蹣跚,滿傾悲愴之懷,那群鄉(xiāng)人本是無比粗鄙,只覺在她的劍舞下,仿佛是月宮上思念丈夫后羿的嫦娥親臨此處,只覺讓人止不住的憐兮、嘆兮、傷兮。亂塵雖為男子,但日夜心念師姐,用情極深,竟亦被她這一樁劍舞所感,只覺眼前愈來愈花,到后來這少女已成了師姐模樣,每一顰眉、每一哀嘆,都如洪呂大鐘般敲在他的心里,觀到后來,他心傷的無以復(fù)加,再也支撐不住,哇啦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身子一軟,半跪在地。

  那頭領(lǐng)見亂塵無故嘔血,心想時不我與,此時不逃、更待何時。只聽他高聲吹了一個厲哨,那幫倭人紛紛喊道:“風(fēng)緊,扯呼!”一個個拔足飛奔,欲要逃了?;矢︶孕南氪诵幸庠诖蛱匠霾嚏南侣?,自然不能讓這幫倭人輕易的逃了,呼道:“嬛妹子,不能讓他們跑了!”那少女目光一直停在亂塵身上,滿滿的都是殷殷關(guān)切神色,皇甫嵩連呼了數(shù)聲,她才回過神來,道一聲:“是!”只見白影一閃,向倭人追了過去。

  那頭領(lǐng)只是懼怕亂塵,見這少女不依不撓的只身追上前來,目露兇光,心道:“我有五行乘侮大陣相倚,也就懼怕那小子一人而已,你卻得了便宜賣乖,反倒來阻攔于我。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硬闖。你這小妞兒雖是生的漂亮,但這般不知好歹,便休怪我這幫兄弟辣手摧花了!”他使了一個眼色,停下數(shù)人來,刀劍齊耀,盡往那少女刺砍而去。可那少女身法極快,只聽刀劍交擊之聲叮當(dāng)不絕,身子卻左飄右忽,從數(shù)把刀劍里穿出,向那頭領(lǐng)欺近。那頭領(lǐng)右手被廢,只得左手使劍,方要挺劍前劈,孰料她人影有如鬼魅,在眼前稍稍一晃,已轉(zhuǎn)至他背后,纖手輕輕一揮,長劍隨之回撩,眾人只見白光一閃,再聽得哧啦一聲,那頭領(lǐng)的整條左臂已被她一劍卸了下來。

  這一劍迅如電閃,那幫倭人眼見她攻向頭領(lǐng),紛欲阻截,以求緩得一緩,可哪里還來得及?那頭領(lǐng)斷臂處的鮮血尚未噴出,已有五名倭人追到少女身前,五槍齊搠,均是刺向那少女的腰間。少女卻是不慌不忙,揪住頭領(lǐng)的衣領(lǐng),高聲道:“起!”手腕一抖,將那頭領(lǐng)猛的一擲,這才轉(zhuǎn)身揮劍抵擋倭人槍刺。此時五槍已是逼得極近,距她柳腰已不逾一寸,她長劍左一撩,右一揮,上一擋,下一劃,這四下瀟瀟灑灑,卻將五槍盡數(shù)卷在一處,右手猛然從衣袖間伸出,攀上長槍,身子旋即倒躍而起,刷的一劍,同掃五人喉嚨。那五名倭人怎料這少女的武功如此詭異,只覺脖頸一寒,似是被蛇蝎咬了一般,正欲拿眼細(xì)瞧,卻見頸下鮮血涌流如柱,五人齊齊哇啦了一聲,身子晃了一晃,癱死在地。那少女卻是瞧也不瞧,長劍在一人尸身上一點(diǎn),身子借著反彈之力躍起,身形甚速,竟在半空中追上先前被她擲出的倭人頭領(lǐng),伸腳在他屁股上猛力一踢,道:“跪下罷!”

  那頭領(lǐng)斷臂與屁股處同時吃痛,慘呼了半聲“哎呦……”身子已摔落在亂塵身前,也不知是他自己著地不穩(wěn)、還是那少女有意為之,這一摔他竟是以雙膝著地,但聽咔擦兩聲脆響,他的膝蓋骨已跌的粉碎,當(dāng)場就昏死了過去。事出突然,在場圍觀的百姓全沒料到方才還如星辰仙子般的翩舞少女轉(zhuǎn)眼間殺了數(shù)人,更將這官軍首領(lǐng)模樣的漢子四肢盡廢,仿佛鬼魅一般的殺人惡魔,嚇得四下奔逃,數(shù)十人尖叫道:“殺人啦!”……“殺人啦!”……“官爺被人殺啦!”

  那幫倭人雖是狗狼之徒,但倒也不是忘義之輩,眼見五名同伴被殺、首領(lǐng)又被廢了手足四肢生死不知,反而激起他們骨子里的戾氣,均是不再逃跑,拿了兵器將這少女團(tuán)團(tuán)圍了起來。日行者心道:“嬛妹子久侍于恩公身側(cè),武功高強(qiáng)自不必說,竟連她老人家的戾氣都學(xué)了進(jìn)去,如此下去,恐怕要墜入魔道……我兄弟二人新附恩公,自是不能讓恩公日后被魔道所岔,當(dāng)想個辦法才是……”他正思忖間,卻聽皇甫嵩在耳邊喚道:“日兄……日兄,嬛妹子有難了?!彼а垡磺疲娰寥藢⒛巧倥畤谯蛐?,腳步四竄亂走,又是方才對付自己三人的陣勢。他三人此時已恢復(fù)了幾分體力,對視一眼,均是心想上前相助那少女一臂之力,孰料丹田氣息陡然一窒,卻是均被亂塵點(diǎn)中了紫宮、玉堂、膻中三穴,身子動也不能動,皇甫嵩訝道:“公子這是何意?”

  亂塵仍是半跪于地,緩緩道:“三位先生休要亂動,方才三位所戰(zhàn)之陣名喚五行乘侮陣,這陣法本為玄門正道,但傳授倭賊陣法的人心腸歹毒,竟在這這陣法中做了手腳,要的就是對陣之人心脈受傷。“皇甫嵩三人仍是不解,亂塵道:“我封了三位紫宮、玉堂、膻中三穴,絕非不敬,只是此陣的毒辣處便在于此。依在下所想,應(yīng)是授陣之人生怕對陣的敵手武功太高,這幫倭人制壓不住,被他破了去,便在陣法運(yùn)行中藏了玄機(jī),對陣之人倘若不察,被陣中所含的五行乘侮之氣侵進(jìn)紫宮、玉堂、膻中三穴,隱匿在這三穴中,如長堤白蟻、燎原火點(diǎn),數(shù)個時辰內(nèi)便可直攻臟腑,顛倒了人體奇經(jīng)八脈內(nèi)的五行輪轉(zhuǎn)生克,實(shí)乃天下間至毒的招法。只怪在下愚笨,至現(xiàn)在才瞧出這其中的狠毒處,耽誤了三位先生療傷的好時機(jī),我方要說出,又見三位要上場再斗,更是加重體內(nèi)的傷勢。小子這才冒昧出手,以內(nèi)力逼得各位體內(nèi)真氣五行歸正,各位這一個時辰萬萬不可行力運(yùn)氣,否則氣逆丹田,神仙亦是難救?!?p>  皇甫嵩三人皆知亂塵高潔誠摯,斷斷不會妄語誑騙他人,這才明曉其中的利害處,夜行者是個率性人,哈哈笑道:“公子恁得這般謙虛,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我這顆榆木腦袋早掉了。”日行者卻是另有所思,心道:“我兄弟二人跟隨卑彌呼,與這幫傾奇眾也算是熟識,只知他們武藝稀疏、本是不入流的貨色,平日里瞧他們不起,心想單是二弟便可輕松料理了,怎么這才過了一兩個月,就學(xué)來了這般稀奇古怪且又陰毒詭譎的陣法?難道……”他正思忖間,聽到刀劍交擊聲漸次響起,抬眼一看,那少女已與傾奇眾再度交上了手。他與皇甫嵩對視一眼,均知對方心意——這少女武功看似武功極高,實(shí)則修為有限,畢竟底子薄弱,方才瞬間敗敵乃是出其不意,仰賴恩公新近所傳的身法與劍招之功,這陣法既如亂塵說的如此狠毒,當(dāng)以內(nèi)力硬捍,并非靈矯取巧之術(shù)便可取勝,心中擔(dān)心她安危。原是想亂塵他武功奇高、內(nèi)力淳厚,一招間便可破了此陣,但又想恩公千叮嚀萬囑咐,為的就是亂塵不來蹚這趟渾水,他們已經(jīng)捅了簍子,怎么還能老著臉去求亂塵相救?可同伴不得不救,不如三人齊上,縱是事后毒發(fā)身死,也不枉了俠義輩的本色,便齊聲道:“懇請公子解了我三人的穴道。”

  亂塵知曉他們心意,好生欽佩,心道:“皇甫先生久為大漢名臣,一生率義任俠自不必說。這日夜行者能二人改邪歸正已是莫大的善事,眼下同伴有難,竟肯舍己救人,此等赴士厄困、存亡死生,我當(dāng)年海船上毀了這兩位先生的精鋼鐵棒,倒是頗有些不敬了……”夜行者耳聽少女呼喝聲越來越急,果是抵擋不住這樁怪陣,而亂塵又仍是默然不語,心中焦急,他性子爽直,大聲呼道:“公子,公子!”

  亂塵心分二用,始終眼觀少女對陣,見她亦是不知這陣中玄妙、落了頹勢,但勝在劍招精謹(jǐn)、身法靈動,補(bǔ)了內(nèi)力根淺的不足,利劍忽而進(jìn)擊、忽而回?fù)?,以一敵眾,倒始終守住門戶,數(shù)十名傾奇眾一時半會難以奈何得了她。此時聽到夜行者一再呼喚,便道:“先生莫慌,姑娘劍法靈動跳脫,正是此陣破解應(yīng)對的法子。容小子冒昧一句,這位姑娘武功蹊蹺,與在下所學(xué)卻有頗多的相似處,只是又有很多地方形似神不似,全與我道家清虛自守、為事弗居的妙理相違。故而請三位先生寬恕在下造次,且再觀看一會,倘若姑娘當(dāng)真有難,亂塵定不會袖手旁觀。”他說話謙沖平和,話音也不甚高,這段話說出口來,卻隆隆悶雷一般打進(jìn)每一人的耳膜中,皇甫嵩三人只覺腦中嗡嗡作響,那幫傾奇眾內(nèi)力更弱,被亂塵這一句攪的心神俱動,均想今日倒了天大的血霉,這少年內(nèi)力如此的深厚精湛,卻偏偏不取我們性命,難道是要如貓戲老鼠一般玩耍我們么?他們懼意一生,腳下步法自然慢了下來,進(jìn)擊招式也多見畏手畏腳。那少女見情形尚緩,面露喜色,揮劍一個環(huán)掃,迫開眾人,偷空舉手向亂塵一揖,道:“多謝公子……”卻聽皇甫嵩高聲喚道:“小心!”

  她才覺察身后嗆啷啷微響,四名使鉤鐮鎖鏈的倭人趁她說話的空隙已撲至身后,疾攻她后腰。亂塵亦是瞧出她難以躲過,正要躍身相救,卻見她腰身一扭,有如草繩水蛇一般陡然后彎,手中利劍順勢平擊,疾戳四人手腕,那四人原以為偷襲得手,卻怎料事機(jī)變化如此之快,回過神時,手腕處均已被少女長劍戳了個窟窿,那少女不依不饒,長劍回挑,竟將那四條鉤鐮鎖鏈裹往柔若無骨的腰間,身子仍是半仰著,只是柳腰曼動,帶動四條鎖鏈轉(zhuǎn)圈急轉(zhuǎn),有如靈蛇狂舞,瞬時間,已用鉤鐮將這四人的頭顱割了下來。她這一招,遠(yuǎn)異于中原武學(xué),非但亂塵大驚不已,連與她對陣的倭人都是瞠目結(jié)舌,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邪馬臺柔身術(shù)”!夜行者更是嘀咕道:“嬛妹子怎么會這種邪魅的功夫?”

  亂塵聽得他語中之意,眉頭亦是緊皺——他在邪馬臺國幽居六年,淹讀《太平要術(shù)》、勤研天下武學(xué),于邪馬臺國武學(xué)一脈亦有涉獵,才至有今日睥睨天下武林之勢。那邪馬臺國孤懸海外、地小人稀,武藏學(xué)識雖遠(yuǎn)不及中土漢人宏大高深,但數(shù)百年間也出了三兩個才識之士,劍走偏鋒、另辟蹊徑,創(chuàng)了十多門輕靈奇詭的武功來,這“邪馬臺柔身術(shù)”便始創(chuàng)于六十年前。據(jù)聞創(chuàng)此“二十三式柔身術(shù)”武功的是深宮內(nèi)闈中的一名妃嬪,可惜她容貌并不甚為姝麗,故而并不為國主所喜,但此人忤眂善妒,竟于深宮中創(chuàng)出這么一門可使自己身體柔若無骨、任意曲折的邪乎武功,意在床笫之上取悅國主,可惜她練成此功后才發(fā)覺老國主早已病死多年,自己也是垂垂老矣,只覺身心俱空,不過數(shù)月便心疾而亡,臨死前想她一生碌碌無為只因這門武學(xué),不忍將這門武學(xué)帶到黃土中去,便將這門柔術(shù)傳給了身邊的婢女。也不知怎的因緣巧合,這門柔身術(shù)傳出宮去,被綠林中人所得,數(shù)十年間幾經(jīng)后世高手去蕪存菁,倒成了邪馬臺國一門極為厲害的暗殺功夫。學(xué)成后常用于床上獻(xiàn)身刺殺之際,但因修習(xí)者需要忍受數(shù)年的韌帶延伸之痛,才可有所小成,有這等時間精力自有大把的厲害功夫可學(xué),故而練成者少如翎毛。想不到這少女竟然修煉成功,更是活思泛用,將這般難登大雅之堂的武功用在如此兇殺之際。

  那少女借柔身術(shù)化險為夷,心中亦道:“好險!”正于此時,又有數(shù)劍攻至,她輕叱一聲,長劍疾行,揮揮灑灑間已使出數(shù)十招劍式,她雖為女子,卻舍輕柔綿密的劍術(shù),劍法陡然縱橫開闔、雄渾宏偉,使到后來,招招連貫絡(luò)繹,人影與劍影混成一處白光,在人群中轟隆隆的滾來滾去,眾人只聽得劍風(fēng)獵獵,隱隱有風(fēng)雷之聲。亂塵精擅于劍道,劍法當(dāng)世無雙無對,亦對這少女的劍法贊不絕口。陡然之間,他忽的想到什么,身子猛然大震——這少女眼下所使的,不正是自己最為得意擅長的“無狀六劍”么!要說天書還有同門中人修為,但這門劍術(shù)乃是自己從《太平要術(shù)》中潛心所悟,更是脫離了天書的拘囿,其劍理、劍招十之八九皆自己所創(chuàng),這女子又是從何處學(xué)來的?

  亂塵正疑惑間,卻聽那少女悶哼了一聲,拿眼一瞧,見她長裙右側(cè)劃了一個好大的口子,創(chuàng)口既深且長、鮮血汩汩不止,應(yīng)該是被倒月鉤、釘頭劍一類的物事所傷??赡巧倥埠蒙髲?qiáng),雖知今日托大,終是難以破解這倭人的怪陣,但又不肯出言求亂塵相救,強(qiáng)打起精神,將這樁新學(xué)的“無狀六劍”一招招使出。須知那天書所載的乃是天下間一等一厲害的武學(xué)妙理,這無狀六劍脫胎于天書,可謂是汲天下劍法所精、化無狀之狀,若是亂塵自己使來,知不見之見、成不聞之聞,當(dāng)真是天下無敵,但這少女畢竟一來資質(zhì)所限、二來修習(xí)時短,只學(xué)了個皮毛,并未能領(lǐng)悟這其中無物無象的劍意,只是依葫蘆畫瓢,全憑無狀六劍的奧巧妙詣與傾奇眾纏斗。饒是如此,這無狀六劍著實(shí)厲害,那少女竟?jié)u漸拉回了頹勢,與傾奇眾斗了不勝不敗。但她如此出劍,內(nèi)力消耗甚劇,只不過半炷香不到的工夫,汗水已經(jīng)浸濕了長發(fā),胸膛不住的起伏喘息。倭人雖是不能從她劍招中贏得寸功,但早已瞧出她這般打法甚耗內(nèi)力、勢難持久,而己方人多勢眾,只需以逸待勞便可料理了她,替首領(lǐng)報仇。

  亂塵雖然明白這少女不欲自己出手的用意,但沒料到她能如此硬氣,輕聲嘆了一口氣,悠悠道:“氣有余,則制己所勝而侮所不勝;其不及,則己所不勝侮而乘之,己所勝輕而侮之;侮反受邪,侮而受邪,寡于畏也?!眮y塵內(nèi)力渾厚無比,自可做到于千萬人之中密語傳音,這幾句話一字一頓,聲如洪鐘,盡數(shù)鉆往那少女耳中,而旁人卻是毫不可聞。那少女正陷于苦戰(zhàn)中,聽亂塵這段溫潤淳厚的經(jīng)文傳至耳中,心中砰然一跳:“‘天地動靜,五運(yùn)遷復(fù),陰陽升降,不以數(shù)推,以象之謂也’……我怎的這般糊涂,只知五行生克之理,卻忘了五氣侮乘之道?可既是五行乘侮,我該從何處著眼破陣呢?”

  亂塵言語中講述的正是破解五行乘侮陣的訣竅,可她卻是一時間難以明曉,只聽亂塵又耳語道:“你且使一招‘天垂萬象’?!鼻》陜A奇眾持了五件長短不一的兵器攻至身前,她不假思索的將這一記劍招使了出來,但見白光泛起,長劍疾蕩,繞身連刺十劍,每一劍都似是從天而降一般,刺中了對方雙肩十臂,那五人全未料到此劍有如此之功,只覺雙手劇痛,兵刃也拿捏不穩(wěn)、咣啷啷的掉了一地,身子跌跌撞撞的退了數(shù)步。那少女正咋舌于此劍之妙,卻見倭人同伴持劍又攻,所踩的步法正是從濕土之位走至風(fēng)木之位,再從風(fēng)木之位走至燥金之位,心中一凜,大喜道:“原來如此!”她心思甚快,手腕一抖,劍法連珠般陡然展開,旋即使出“地成勢形”、“七耀緯虛”、“五行麗地”三招劍法來,那幫倭人果然不敵,不住后退,她趁機(jī)細(xì)細(xì)察看倭人的步法招數(shù),果是熱火、寒水、濕土三位,俱是從五行乘侮的法門中變化而出,她不由得大喜,手中劍勢不減,腦中思道:“亂塵公子知我不欲他出手相救的女兒家小心意,要假借我手破了此陣呢……無怪恩公對亂塵公子如此鐘情,果是體己恤人的好人兒,只是公子好不識恩公的情誼……嘻嘻,我既是有勝無敗,便來裝個可憐,看他如何待我。”她倒也大膽,竟敢在這對敵的生殺險要時刻生了捉弄亂塵的頑劣心,劍勢漸漸緩了下來,那幫倭人不知就里,只猜方才是她誤打誤撞,這才搶了己方五行乘侮的位子,此時劍法頗頹,正是再行取她性命的良機(jī),也不知是何人打了一個呼哨,眾倭人一股腦兒的挺兵從四面八方擁上前來強(qiáng)攻。

  亂塵雖是聰慧過人,但他素來厚德誠信,并未看穿這少女的小把戲。原見她使出“地成勢形”、“七耀緯虛”、“五行麗地”三招劍法,還以為她已經(jīng)明曉這其中的破解之道,卻不料這少女出劍仍是不依成法,難應(yīng)乘侮之道,又被倭人占了勝勢,心中焦急,只得又道:“東西南北中,金木水火土。相鄰者生,相隔者克,克過為乘,反克為侮。”他生怕那少女仍是不知,更道:“木侮金,金侮火,火侮水,水侮土,土侮木。反之,金乘木,火乘金,水乘火,土乘水,木乘土。眼下他們走熱火侮寒水之位,你反其道而行之,搶寒水而乘熱火!”

  那少女也未料到這陣法實(shí)在是兇險,一時興起的頑劣心差點(diǎn)害了自己性命,忙凝起精神,搶前一步占住寒水之位,長劍連顫,使出一招“沂水舞雩”來,霎時間劍光耀目,已與眾倭人手中兵刃交擊,但聽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懧曔B成一片,那幫倭人被她劍勢所迫,方位又被搶,不得退了又退。那少女見一招得手,精神大振,躍前一步,搶住火位,利劍收而即出,第二招“煙炎張?zhí)臁币盐枇顺鰜?。此時烈日當(dāng)空而照,但見陣中白光劍影縱橫,當(dāng)真如萬千火點(diǎn)瞬時迸發(fā)一般。第二招方方使完,斜踏一步,又搶在金位,長劍兜轉(zhuǎn),第三招“浮光躍金”所化出的粼粼劍光應(yīng)勢而出。那幫倭人原以為勝券在握,怎料如此變故?這一瞬間陣眼方位被搶,攻勢盡被對方劍法克制,俱是慌亂不已,陣眼處的那人更是“啊喲”一聲慘呼,被少女劍光刺瞎了雙目。陣眼破、即全陣破,那幫倭人頓時手足無措、慌作一團(tuán),四下里奔逃,可那少女怎可輕易將他們放過?她輕喝一聲,身子高高躍起,半空里將“長煙一空”、“皓月千里”兩招并在一起,混成使出,那烈日之下,劍光盛耀如百千道閃電,以滿天花雨的浩浩蕩蕩之勢激刺向眾倭人,瞬息間,便聽得倭人“啊”、“啊喲”、“哎喲”的慘呼聲連成一片,均已中了她的劍招,委頓在地。

  那少女見倭人都已伏倒在地,這才收劍,走至亂塵身前,道:“公子指點(diǎn)相救之恩,請受小女一拜。”說著,身子已盈盈欲拜,亂塵伸手一托,說道:“不敢當(dāng)!”他疑惑這少女身份,心想:“我這劍法需以天書中的獨(dú)門內(nèi)力驅(qū)動、她居然能使得一板一眼,難道連我天書心法也被她那“恩公”一同授了?且容我一試便知?!惫识@一托中蘊(yùn)含了些許內(nèi)力,可饒是如此,那少女只覺一股渾若江海卻又醇柔無比的內(nèi)力自亂塵手中傳來,激得身子猛然大震,好在亂塵不欲傷人,內(nèi)力一放即收。那少女不明其意,只以為亂塵內(nèi)力充盈臟腑四肢,連退了三步,才穩(wěn)住了身形,贊道:“公子好深的內(nèi)力!”

  亂塵陡然伸指疾點(diǎn),點(diǎn)了那少女的穴道,那少女訝道:“公子這又是何意?”亂塵向她躬身一拜,道:“亂塵要向姑娘請教一件事,為免姑娘不允,這才出手傷人,多有冒犯之處,還望姑娘恕罪?!蹦巧倥读艘宦暎溃骸肮尤缬兴鶈?,小女不敢不答?!眮y塵肅容道:“你到底是誰?你怎會使我的‘無狀六劍’?”那少女更為驚訝,道:“什么無狀六劍?”亂塵一聽,不免有氣,心想:“你盜學(xué)他人武功劍法,本是犯了武林大忌,我見你皇甫先生結(jié)識,當(dāng)不是奸惡之輩,這才好言問你,欲要知你這劍法是何人所授,并非是興師問罪之意,你倒好,竟矢口否認(rèn)了!”那少女又道:“公子當(dāng)真不識得嬛兒啦?”亂塵見她面目誠懇,并非是說謊,疑道:“嬛兒?什么嬛兒?”

  那少女目色漸漸黯淡,道:“小女還以為公子記得嬛兒,看來……”她見亂塵并不記得自己,心中有股說不出感覺來的難過,話說到嘴邊,卻又止住了,倒是一旁的日行者開口道:“公子,徐州城外,三清廟中……”那少女道:“小女姓郭名嬛,當(dāng)日正是公子與恩公救了我一命。”

  亂塵一直不曾出聲說話,實(shí)是因他心中驚奇叢生:“郭嬛!這少女竟是那郭嬛!她當(dāng)日被單經(jīng)等人擄在三清廟內(nèi),欲行侮辱之事,幸得那位姑娘所救,這才保得了清白。那姑娘武功與我同宗同源,當(dāng)日便遠(yuǎn)勝于我,今時今日,怕是早已遠(yuǎn)勝……原來當(dāng)日這郭嬛被她帶走,授下了天書武功??墒?,我這無狀六劍乃是自己潛心所悟,那姑娘再是憑依天書修習(xí),也不可能學(xué)得這無狀六劍罷?”他正思緒萬千時,郭嬛道:“小女子那日被恩公所救,無以報答,幸得恩公不棄,容我陪侍在她身邊,更是傳了我不少武功?!眮y塵心中微微一嘆,遙想當(dāng)時,郭嬛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可短短一年時間,卻有得如此功夫,所謂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郭嬛又道:“恩公待嬛兒情同姐妹,隔幾日便傳我一門武功。只是嬛兒資質(zhì)太差,縱是照虎畫貓,也只能使的形似神不似,怎敢與恩公與公子的神妙武學(xué)相提并論?公子方才所言的‘無狀六劍’乃是公子聞名天下的絕技,嬛兒又怎的會使?”亂塵道:“你方才破陣所使的劍招,正是無狀六劍?!惫鶍职×艘宦?,訝道:“這可奇了,這樁劍法明明叫做‘離恨劍’,乃是恩公新近所授。”亂塵面色更疑,到:“離恨劍?”郭嬛道:“嗯。恩公說,‘一寸相思千萬緒,人間沒箇安排處。天將惱疏狂,山水幾千重,兀教那,一劍離、一船恨、向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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