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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色長生錄

第五十九回 泉下泥銷骨,人間雪滿頭(下)

五色長生錄 衛(wèi)漁1 12201 2019-11-16 11:13:00

  張寧盯著那銀光望了一陣,轉(zhuǎn)眼又看著亂塵懷抱貂蟬,忽然凄笑道:“曹郎,這便陸壓道君傳你的斬仙飛刀罷?傳聞飛刀可斬萬物,能不能斬了我們的情絲呢?……你如若不能憐我愛我,便將我也斬了罷!”她的笑聲有如怨婦啼哭,教人膽寒之時又多生憐惘,也不知她怎么想的,陡然旋身一躍,竟將自己的心口撞向那斬仙飛刀。亂塵神智雖已失常,但內(nèi)心最底處仍有保護張寧的情念,陡然一個激靈,卻是從魔念中掙脫了出來,但神鬼易測、心魔難防,亂塵雖是收回斬仙飛刀,但張寧一意求死,飛身直往刀尖上撞,情急之間,他控劍飛刺,叮的一聲錚鳴,炫黑骨劍斜斜的自他右后腰刺入、左肩鎖骨下刺出,將那斬仙飛刀擊得偏了。他受了如此重創(chuàng),從半空中高跌而下,那張寧卻是不依不撓,鋪向他的懷間、左掌更是拍他面門。亂塵懷抱著貂蟬,卻不驚懼,他只覺懷中抱著一潭春水,面前要殺自己的人兒,則是昔年常山忘憂潭的風兒一般,霎那間,他伸出左手來,化開張寧的掌力,也將張寧攬在懷間,但覺一暖一寒,世間炎涼、不復如此。張寧依偎在亂塵懷間,像個貓兒一樣,只是淺淺的笑。但她又瞧見了亂塵右懷里的貂蟬尸身,見得她微笑的模樣,心中一陣寒涼,牽動了那玉簫回攻。玉簫如劍,霎時間刺穿了張寧與亂塵二人的小腹,教他們連在一起。三人嘩啦啦的從屋頂上隨著碎磚瓦礫摔落下來,鮮血自亂塵、張寧二人的口鼻里溢出,卻再也不能教他們?nèi)朔珠_了。

  張遼、徐晃二人搶上前去,但見得張寧美目盼兮,款款的望著亂塵,說道:“曹郎,我再也不要與你分開了……”亂塵淚中含血,點了點頭,說道:“好,不分開了?!睆垖幱质且恍?,雙目緩緩閉上,沉沉睡了去。張遼伸手探她鼻息,察覺她呼吸雖然微弱,但均勻平緩,想來只是心傷難過、并未傷及筋骨。倒是亂塵,到得這個田地,左右雙手還在分別向貂蟬、張寧運輸內(nèi)力,全然不顧自己已然通體發(fā)膚蒼白。張遼守在近側(cè),見得亂塵恢復了神智,勸道:“曹兄弟,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又何苦眷戀,不容他們夫妻倆黃泉團聚了?”亂塵啞然許久,終是緩緩的松開貂蟬與張寧,掙扎著起身,伸手將骨劍與玉簫拔了,也不顧得傷口的鮮血泊泊流著,拖著血跡跌跌撞撞的在尸體間走了三兩步,望著沖天的大火,顫悠悠的說道:“父親……師姐……大師哥……天殺之刑,便只如此么?天殺之刑,便只如此么!”他怒極傷極,拂袖一揮,罡風沖卷,裹挾著白雪與黑煙,砸在糧秣庫主樓的石柱上,偌大一棟樓宇,在熊熊大火間轟然倒塌。亂塵呆立在原地,仰天大哭道:“老天爺,萬千無辜之人因我慘死,這便是你要我應的劫數(shù)么?來罷、來罷,我的至親至愛都被你殺了,我也殺了這么多人的至親至愛,你教我五雷轟頂、魂飛魄散罷!”他放聲大哭,可天地無言以對,唯獨大火嗶啵作響,亂塵直哭至氣塞胸臆,仰天跪倒,竟自暈了過去。

  那曹豹原是忌憚亂塵武功,此刻只覺天賜良機,連忙張弓引弦,將一張鐵胎弓拉得有如滿月,鐵箭瞬時擊發(fā),直射亂塵眉心。張遼等人飛身欲救,可曹豹鐵箭飛疾如電,如何救得了?恰逢此時,那夏侯淵、夏侯惇兄弟領兵殺到,夏侯淵不及下馬,左臂引弓,喝一聲:“去!”兩箭交擊,撞出一團火花。曹豹偷襲失手,口中罵道:“好賊子!”,手中連拉三弦,仍是直射亂塵眉心。夏侯淵拍馬怒道:“兀那狗賊,休傷了我家兄弟!”這一次,他只拉了一箭,可這一箭勁力兇猛,箭若流星,破了曹豹第一箭后、勁力未衰、又連破他第二箭與第三箭。這電光火石間,他已是縱馬馳到亂塵身旁,拋了硬弓,伸手將亂塵攬上馬來。便是這救人之際,教他將周身的空門露了出來,那曹豹緊咬不放,拉弓又是一箭。夏侯惇緊隨在夏侯淵身側(cè),但奈何箭勢急猛,這兇險之間、他腦中也顧不得什么,哇啦一聲大叫,從馬上高躍而起,以自己的肉身作盾、正當中的往鐵箭撲去。這一箭射來,正中夏侯惇左目。夏侯惇慘叫一聲,從駿馬上跌落在地,不待張遼、徐晃等人攙扶,自個兒又從地上暴跳而起,急急用手拔箭,鮮血迸流,甚為駭人。

  夏侯惇如此悍勇,將曹豹驚得楞在原地,被他當胸一拳、砸倒于地。待他反應過來,再要抵抗,早已有數(shù)把長槍抵住了他的后心。夏侯惇一把扯住了他的脖子,似提羊羔一般高舉在手里,大罵道:“你是哪個,竟敢傷我家兄弟!”說話之時,他滿臉鮮血,空空一個眼眶,兩邊軍士見者,無不駭然。那曹豹低頭嘆了一聲,高聲說道:“敗軍之將,還說什么?既然落在你手里,給個痛快罷!”夏侯惇嘿嘿狂笑,喝道:“那老子便成全你!”右手用力一擲,想要將曹豹給摔死了。

  卻未料到徐晃大斧平托,只教曹豹摔了個趔趄,曹豹撿了性命,不喜反怒,罵道:“他奶奶的,要殺要剮,老子都隨了你們,他娘的這樣羞辱老子,算什么東西?”徐晃微笑道:“曹將軍身懷藝業(yè),何苦為那陶謙老兒賣命。我家主公志向高遠,何不棄暗投明,與我們做了自家兄弟?”曹豹嘿嘿冷笑道:“老子吃了陶刺史的飯、享了他老人家的福,自然是拿我這條性命換的……姓徐的,老子不想和你多說廢話,動手罷!”這曹豹雖然貪酒好財,但能如此忠心報主,在場諸人均是仁人義士,更是不愿殺他。徐晃心中苦笑,欲要再勸,孰料曹豹破口罵道:“無膽鼠輩,這徐州遲早要落在你們手里,我不先于陶刺史而死,難道還要我做條無主的野狗么?”張遼大步走上前來,也不說話,挺槍往他心口刺個通透,曹豹應槍而倒。張遼仍是面無表情,吩咐左右道:“將他縛在馬上,送回他主公那里去罷。”

  眾將正在惋惜曹豹之時,滿寵、臧霸等人將那陶應五花大綁的扔在眾人身前,大笑道:“兄弟們,看咱們抓了什么人?”陶應手腳被綁,但嘴巴卻沒被塞住,一個勁的哭喊道:“爺爺們饒命,爺爺們繞命?!碧澦悄翘罩t的兒子,非但不及他老子的一半,便是連方才求死的曹豹都是遠遠不如,他越是這般的哭喊求饒,眾將越是瞧他不起。張遼冷冷的說道:“你且說罷,你能與什么好處,能教咱們饒了你的性命?”陶應哀求道:“我在徐州城里藏有黃金萬兩、美姬百人,你們要是能放我回去,我全送給你們。”眾將均是志向遠大的好漢子,聽他這般的說話,個個大怒,張遼更是兩個大耳刮子賞給了他,罵道:“混賬!你當我們是什么!你自個兒自甘墮落,竟敢污了我們!”陶應嚇得一愣,哭道:“那你們要什么?”張遼沉吟了一陣,說道:“我們只要兩樁東西。其一,要你老子的人頭,其二,要這千里徐州,你給得了么?”陶應喜道:“給得了,給得了!”眾將恥其言行,紛紛大笑道:“小王八蛋,你老子的人頭,你也給得了?”陶應如搗蒜一般的點頭,口中更是說道:“老家伙一把年紀了,早就該死了。這徐州又沒我的份,最好是我那個天殺的大哥的人頭,也一齊給了你們?!睆堖|冷笑道:“那你如何給呢?”陶應想了一陣,說道:“你們放我回徐州,我趁老頭子和大哥熟睡,將他們的頭割了下來,然后開城投降,行不行?”

  徐晃怒目圓睜,大罵道:“放你回去?你是在戲耍我們么?”陶應訥訥說道:“不敢不敢……”他資質(zhì)平庸,心里自然想的不是佯裝投降,而是當真要這般的殺兄弒父、傳令投降,腦中只是在想:“這幫大爺信不過我,不如我獻個苦肉計,教老頭子和大哥出城來救我,我再當場把他們殺了,說不定曹操因這樁大功,賞我做徐州城的太守呢?嘿嘿,一州之地的刺史做不得,最起碼可以做一城的太守,那也不錯?!彼较朐绞情_心,便將這般不循人倫的法子說了,眾將各個搖頭、為那陶謙嘆息,但又覺此計可行,眾將商量了一陣,由那夏侯淵說道:“你給放老實些,咱們自然不會虧待了你。”陶應喜形于色,重重的點頭,說道:“那還請各位爺爺為小的松綁。”

  驀地里一人斷喝道:“誰要與他松綁?”眾將扭頭一看,但見三馬齊頭并驅(qū),正是曹操與左右侍衛(wèi)許褚典韋,身后白幡飄揚、素服連天,顯是大軍到了。眾將遙遙望見曹操,一齊拱手相拜,讓在道旁。

  曹操馳到近處,瞧了陶應幾眼,哼了一聲,朗聲道:“你們殺我全家,我自然要你們血債血償?!碧諔澛暤溃骸澳恰鞘抢项^子與大哥的主意……與我不相干……”曹操怒道:“那我全家?guī)资?,又與你相干?”陶應懼其威嚴、不敢再答,只是搗蒜似的磕頭求饒,夏侯淵附在曹操耳邊將方才的情形與曹操簡要說了,曹操忽然拔劍一斬,教那陶應瞬間人頭落地。但聽他凜然怒道:“殺父屠親大仇,豈可容小子污了?曹某興師而來,自然是要堂堂正正的報仇!咱們?nèi)羰且运姆ㄗ訄罅顺?,大大的辱沒了我曹家的聲名,先父泉下有靈,也不會諒解!”眾將久久不敢言語,人人心覺羞愧。

  曹操抬腳將陶應的人頭踢在一旁,又見夏侯惇缺了一目、而亂塵更是渾身浴血,瞧不出傷在那里,再看大火蒸騰、尸首遍地,亂塵的白發(fā)、白眉、白須間,全然浸著血色。曹操將亂塵扶在懷間,喚了數(shù)聲他的名字,亂塵只是淺淺睜開看了一眼,道一句:“大哥……”已被曹操掩住了嘴,但聽曹操柔聲說道:“亂塵,什么都不要說了。”他招了招手,將夏侯惇喚至身前,但見左目血流不止、好大一個窟窿,嘆氣道:“于禁聽命!”于禁上前拜首道:“末將在?!辈懿俚溃骸澳懵时静咳笋R護送他們回許都,一路風雨,須得靜養(yǎng)?!毕暮類溃骸爸鞴?,這點小傷有什么了不起的?讓我做那先鋒,第一個殺進徐州城里,剜下陶謙的心來,替叔父報仇!”曹操低垂著眉,半晌說道:“軍令如山,不得違抗?!庇诮c夏侯惇同時說道:“末將遵命?!钡故莵y塵悠悠醒轉(zhuǎn),抓住曹操左手,說道:“大哥,我已然鑄成大錯,三災既驗、天譴將印,又何必歸去養(yǎng)???”他見曹操始終不答,眼望東方,緩緩說道:“陶謙、陶商、張闿殺我父親,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只是他家中親眷、俱是無辜,但求大哥破城之后,將他們?nèi)拣埩??!?p>  曹操恨聲道:“不成!他陶謙滅我滿門,我曹操就要屠他全家!”亂塵輕嘆一聲,再不說話,曹操只見眼前銀光一閃,嗤的一聲輕響,斬仙飛刀已剜下小腹間的一塊肌肉下來。眾人關心亂塵,不約而同的圍上前來。曹操驚道:“亂塵,你做什么!”亂塵面色蒼白、只是微微笑著,心力自發(fā),那斬仙飛刀又連剜下好幾塊肉來,眼見得亂塵胸腹殷紅,鮮血有如噴泉。眾將不忍他如此自殘,紛紛拔劍阻擋飛刀,可亂塵武技卓圣,誰又能阻得了?眼見得那飛刀翻滾,已是上削至胸前肌膚,曹操猛然張開雙手,將他攬在懷中,咬著牙齒,一字一句得說道:“夠了!我……答應你!”

  那斬仙飛刀陡然失力、叮的一聲落在地上,亂塵苦笑道:“謝謝大哥?!辈懿僮屑毻@個自幼離散的同胞兄弟,牙齦直咬出血來,心中又恨又憐,卻不知亂塵修習道法已久,平日里便是明循道家抑己從人的至理,現(xiàn)今因其大開殺戒、心中大愧,故而逼迫曹操立下不得濫殺的誓言。曹操既應了亂塵,終是不再看他,口中恨恨道:“你走,今生今世,我都不愿見你!”亂塵慘然一笑,望著地上已死的貂蟬與昏睡的張寧,恍恍惚惚間卻不知該抱起哪個。夏侯淵等人瞧在眼里,更覺凄苦,想要上前勸上兩句,但曹操已然暴怒,又有何人能說些什么?反倒是張遼說道:“曹兄弟,今日一別,故去千里。你走之前,我向你討一樁事?!眮y塵苦笑道:“我已喪父失兄,孤家寡人一個,你還問我要什么?”張遼正色道:“你家?guī)煾鐜熃隳耸秦鴥蚱?,如今兩位都已仙逝,于情于理,應由得他們合葬在一處。”亂塵往后跌了數(shù)步,怔了半晌,想伸手來再綰一下貂蟬的青絲,卻教張遼、臧霸二人攔在身前,但聽二人齊聲道:“曹兄請自重!”

  亂塵戀戀不舍的望著貂蟬,目中柔情曼曼,左手顫巍巍的前伸,但只伸了一半,便緩緩收了回去,但見他雙目含淚,說道:“師哥師姐天造地設,當是如此?!毙闹袇s抑不住凄冷悲苦,忍不住仰天長哭。他哭了一陣,覺得胸口滾燙,掏出來一看,正是先前南斗所贈的紙鶴,紙鶴通得人性,緩緩說道:“亂塵,今日此果,皆由自造。彭城之期,猶若自欺。天地尚不能久,而況于人?生也夢也,死也時也,忽然而已。”話方說完,那紙鶴已燃起火來,不一時,連灰燼都在大火中不見了蹤影。亂塵識得方才是南斗的聲音,合上眼來,若有所思,過了一會,緩緩抱起張寧,轉(zhuǎn)身往城門走去。

  群豪見他步履蹣跚,每走一個腳步都是跌跌撞撞,腳下更是一條細細的血線,那夏侯惇最是不舍,一個飛躍,上前攙住了他,說道:“小弟,我送你三步?!贝吡巳?,夏侯淵接上,其后依次是曹仁、曹洪、張遼、臧霸、張燕等一干兄弟故友,群豪每人送他三步,堪堪送了半里。曹操瞧在眼中,心道:“小弟啊小弟,這么多人對你流連不舍,都喚不回你么?……罷了,你心性一向如此,天下人都勉強不了你,我又如何能挽留你?縛人容易縛心難,希望你能早日解開心結(jié),與張寧姑娘白頭偕老……”

  眾人遙遙目送亂塵,待得他蹣跚的離了彭城城門,再也瞧不見了,這才回過神來,個個悠悠嘆了一口氣。曹操朗聲道:“將士們,陶謙老賊衛(wèi)城皆失,唯獨剩下徐州老巢,隨我沖殺,教他死無葬身之地!”眾將士高聲相應,一時間號角鐘鼓齊鳴,馬嘶聲此起彼落,再往遠處望去,槍戟如林、白幡似雨,傳令監(jiān)軍的校尉跨著駿馬奔馳來去,十余萬大軍自這沖天的大火里浩浩蕩蕩的殺往徐州主城。

  曹操大軍距離徐州城尚余十里路程,曹操等人原先在陣前打馬疾馳,迎面卻拍馬來了三人,身邊護衛(wèi)的兵士也不管這三人姓誰名誰,前軍將曹操包在垓心,中軍長槍截擋,后軍百余勁弩狂射。密箭如雨,那三人卻不躲不讓,將兵器揮舞的呼呼作響,口中呼道:“曹兄莫要射了!”曹操識得這人的聲音,正是下邳縱水淹城的罪魁禍首——劉備!曹操惱他欺騙曹純、喪盡天良,更不下令停箭,直到劉備、關羽、張飛三人到得身前,這才故作驚訝,說道:“我原以為是陶賊的刺客,可曾傷了賢弟?”劉備嘿的一聲笑,說道:“玄德正氣浩然,又豈會是偷雞摸狗的刺客?曹兄可真會開玩笑。”曹洪罵道:“媽的,咱們來為老主公報仇,哪有恐與你開玩笑?有屁快放,沒屁就滾!”他這一罵,關羽張飛二人手上青筋暴漲,勢欲與他動手,孰料劉備仍只是呵呵一笑,說道:“血海深仇,當然得報。玄德今日來此,便是專程相助?!辈懿倜济惶簦f道:“若我記得沒錯,下邳時你也與我這般說過,那時也沒見你怎么幫忙……怎得現(xiàn)在只剩下你們兄弟三個,難道‘幫忙’幫的你手下都沒了?”劉備道:“殺人償命,此乃古理。曹兄興師報仇,乃是忠孝之事,下邳時我便與曹兄許下重誓,要助你一臂之力,如今我已踐諾,并以此為籌碼,特來向曹兄討教兩樁事情。”

  曹操深知劉備乃虛偽小人,不愿與他多言,但現(xiàn)今劉備號稱中山靖王之后、當朝天子的皇叔,他曹操不能全無顧忌的拉下臉來,只能強抑著怒氣說道:“劉兄有什么事盡管說,休要賣弄關子?!眲涞溃骸捌湟?,我要你勒馬退兵,徐州城你不要攻了……”他話都沒能說完,就已經(jīng)被曹軍將士連天的“混賬”聲給淹沒了。曹操臉皮直跳,那劉備卻不以為意,又說道:“其二,興師報仇,只求殺得兇手,可曹兄貴為一方郡守、緣何縱兵泄憤,屠戮了五城百萬的百姓?百姓無辜,曹兄須得廣邀天下高僧、道士,與這些亡魂做七日七夜的法事。”曹操冷冷說道:“劉備,我敬你是‘皇親國戚’,莫要不知好歹,在我面前說些瘋話?!眲湫Φ溃骸翱湛诎自?,曹兄果然不肯信我……呵呵,我原以為曹兄與我俱為英雄,彼此惺惺相惜、互知心意,孰料清風明月、倒是不痛快的緊了。”他兀自笑了一陣,見得曹操怒容滿面、急欲發(fā)作,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夏侯博,與曹公獻上大禮來!”

  說話間,一人從后方穿上前來,這人一身綠袍、頭戴鐵盔,臉上用污泥涂的烏黑,教人瞧不清他的面容,曹營諸將從未聽說過他的名字,只當他是一般的副將。夏侯博走到曹操面前,也不行跪拜之禮,只拱手作了個揖,自背上解下個血淋淋的大包袱下來,冷冷的說道:“曹將軍,厚禮在此,還請親自開啟?!辈懿僖姷媚前す墓牡?,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些什么,心中奇怪:“劉備奸猾無比,到底是在玩什么花樣?難道他在包袱里做了什么機關,要加害于我?可他一向惜命,便是真以手段害死了我,他自己也逃不了……算了,我來看看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他持劍將包袱給割破了,登時滴溜溜的滾出一個人頭來,眾人一看,均是驚道:“怎么是他?”——這人面色焦黃、兩眼微睜、大張著口,正是是那徐州刺史陶謙。曹操又持劍將包袱劃得洞開,里面還有兩個人頭,正是首惡張闿與陶商,他三人五官猙獰,顯然頭顱被人割下來前受了極大的痛苦。曹操這幾日無時無刻腦中里想的都是興師伐罪,此刻大仇陡然得報,又不是自己親自手刃了敵人,恨意蕭索下對劉備一行更是不喜。

  只聽得劉備嘻嘻笑道:“曹兄,加上陶應的人頭,主謀四人都已斃命,這徐州城的兵禍可否為百姓消了?”曹操心里越想越是憤恨,但強壓著怒氣,說道:“家父的血海深仇由劉兄代報了,在下甚為感謝。只是陶謙老賊素來奸猾,徐州又是城高墻固,不知劉兄使得什么手段,能在重兵把守的刺史府里將他們殺了?”劉備笑道:“只不過是些小手段,不值得在曹兄這種用兵的行家前賣弄?!辈懿侔逯樥f道:“事關曹某深仇,怎可不知行徑?”劉備面露難色,說道:“這個……我已與人家定下約定,古語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曹兄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已然答應了對方不得透露,還望曹兄諒解。”曹操陡然將劍架在劉備脖子上,大喝道:“兀那劉備,你今日是來消遣我的么?”關羽、張飛、夏侯博三人見得劉備性命有虞,均操起了兵器、意欲與曹營諸將動手??蓜涔嫒私埽麆茉谒弊由稀⒅幌懿偕杂眯┝?、便可割斷了他喉嚨,他卻仍是不慌不忙的說道:“二弟、三弟,曹兄身負血海深仇、心中憤懣,如此行徑乃是義士之舉。他即為義士,我又亦為信守承諾的君子,不若容我教他殺了,也好下黃泉去服侍曹太公?!标P羽、張飛二人怒目圓睜,又是如何可依?雙方正是劍拔弩張之際,曹操卻將利劍收回鞘中,頗有深意的說道:“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劉備笑道:“夫英雄者,胸懷大志,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者也。曹兄,你可真看的起我?!辈懿侔家魂嚕従彽溃骸盁o雙溫侯已逝,當今天下,無人能再出我二人右者?!眲涔笮Φ溃骸安苄挚墒亲钥涞木o了,卻是忘了一人。此人叱咤四海、聞于江湖,世間士子向往、美人傾心、武者崇敬,怕是在英雄二字之前,更要加上‘絕世’二字?!眲渲徽f到一半,眾人便知道他說的是曹亂塵,若此刻劉備說的是當世的任何一人,眾將都會覺得難免阿諛吹捧,但這十幾字高評在場諸人均覺亂塵實至名歸,古往今來,再無可與他比肩的英雄。

  可曹操長嘆良久,悠悠說道:“舍弟雖然根骨絕佳,然則耽于情路,處事全憑善惡喜好,做一方的宗師大匠都遠遠不夠格,又怎能對得起劉兄的雅名?他今此一生,只算是一個潦倒的失意劍客。”說到此處,他抬首仰天,但見大雪漫漫、紛紛揚揚,天空昏暗、望似無涯,心中酸楚全不能當,竟悄悄落下淚來。他也不待眾人瞧見,又是說道:“劉兄,你替我取了四個狗賊的人頭,我很承你的人情,但你方才說的兩樁條件,我一樣都不能答應你?!?p>  劉備訝道:“大仇既報,曹兄還要如何?”他想了一陣,故作驚訝的說到:“難不成……曹兄仍想將徐州屠城,教萬千百姓陪葬?”曹操惱他裝模做樣,恨聲道:“我已答應舍弟不再加害陶謙家人,自然不能食言……但徐州數(shù)郡軍士百姓皆為陶謙狗賊的幫兇,我既然已是屠了五城,自然要將惡人做到底,這最后的徐州城內(nèi)的活物一個都不能留!”——亂塵,你鑄成大錯,縱使為了張寧姑娘不能自裁謝罪,但此生定然夜夜難眠、為這千萬人的罪孽所擾,做大哥的既然要逐鹿天下,難免雙手血腥、人頭滾滾,這滔天的罵名便由我承了罷!

  他這番話說了,曹營諸將是為自家的親信、倒不覺得有些什么,下邳群豪卻是眉頭緊皺,但為首張遼、臧霸二人心思縝密,片刻便明白了曹操自污的同胞之情,又想起與呂布相交、相知數(shù)十年的兄弟之情,彼時不也是世人憤恨、罵名滔滔?心中頓時熱血翻滾,同時喊道:“主公,請為先鋒,但教所到之處,血流成河、尸山火海!”曹營諸將再也不顧得善惡是非,隨著齊聲喊道:“但教所到之處,血流成河、尸山火海!”這喊聲震天,猶如天雷,轟得劉備心驚肉跳,手心緊捏著把冷汗——這曹操是不是瘋了?我都把陶謙一家的人頭給了他,他還要屠城報仇!原先那家伙說曹操一路屠殺百姓,我原本不信,但現(xiàn)時見了,倒當真是他!那家伙說的一點都沒錯,曹操這般的心狠手辣,當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敵人……怎么辦,他要真是發(fā)起瘋來,憑著我的兵馬與那家伙的軍士,怕是守不住徐州城……

  劉備平日里一向慎思慎行,原先來此是想憑三寸不爛之舌討了徐州城、做了他立足的根本地,但這曹操卻兇狠暴戾的很,全不依常理出牌,倒教他好生的慌張,一時間沒了主意。那夏侯博不知好歹,怒道:“姓曹的,你濫殺百姓,定要天打雷轟、下十八層地獄!”曹操向他斜睨了一眼,只是冷冷說道:“我曹操當有何報,自有天數(shù)……典韋,與我將他的伶牙俐齒給敲下來!”典韋從頭至尾都瞧著劉備一行人好大的怒氣,此刻得了曹操的命令,只喏了一聲,揮拳便擊向夏侯博面門。夏侯博武功雖然不錯,但如何是典韋這種一流高手的對手?關羽、張飛二人雖也出手來救他,但典韋出拳如若瘋虎,向來是一往無前、不管不顧,拼著周身空門都露給關羽、張飛,也一定要將夏侯博滿嘴的牙給砸了。但聽得哎呦一聲慘叫,夏侯博捂著口鼻蹲在地上,腳下一口的碎牙齒。關羽、張飛二人大怒,一齊圍攻典韋,他二人任意一個武功都勝于典韋,此刻兄弟聯(lián)手、更是大占優(yōu)勢,才過了四五招,典韋已是左支右絀、敗象畢露。許褚與典韋一向交好,不容旁人將典韋給欺了,也不待曹操的準許,哇哇一聲亂叫,赤手空拳的迎了上去。

  他四人俱是當世第一流的高手,武功又都是走的剛猛一路,一出手便是轟轟烈烈、風雷滾滾,頗顯大家氣象。曹營諸人將四人圍在中間,一面小心觀戰(zhàn)、一旦典韋許褚有了閃失便上前助陣,一面仔細考量四人的招式與自身的武學印證,他們雖然見多了亂塵出手過招,但亂塵武功高極絕極、往往一招半式便攻敵所必救之處,這般的天賦與造詣,便再是如何精妙也只能仰止而不能復學,反倒是關張典許四將武功雖高于常人,但并非遙不可及,拳掌腿腳之間總是有借鑒之處,故而眾將從他們打斗之中反而受益良多。

  四將風雷滾滾的劇斗了三百余招,各個頭頂白氣蒸騰,卻始終占不到對方的便宜,但四人又均是爭強好勝的脾性,如何肯在眾目睽睽下服了軟?只得轟轟出招,要將對方累得筋疲力盡,再勝個一招半式。孰料他四人都是由外而內(nèi)的外家高手,縱使內(nèi)力不足,但四肢間的蠻力悠長,但教風雪之間四人拳腳交擊、人影混成了一片光幕,勁氣呼呼、威風凜凜,教眾人好不佩服。曹操與劉備觀戰(zhàn)許久,二人始終不發(fā)一言自然也是四將一般的想法——不容輸與了對方,好教他人滅了自己的威風。也不知又打了多少招,四將皆已氣喘吁吁、疲累無比,卻仍然沒有收手的打算。曹操眼睛斜睨劉備,但見他目光陰鷙、盯著關羽張飛二人,心中罵道:“關羽、張飛均是萬人敵,這兩位豪杰是為你的義弟,你卻因自己的私欲要活活累死他們么?劉備啊劉備,收攏天下要靠人心,但你常日的假仁假義只能將無知的庸俗百姓戲弄,卻換不回士子勇將的歸聚……罷了,為了許褚典韋,我便是認了輸又如何?你今日便是勝了我,只是徒有光彩,又能得什么好處?”他心念如此,旋即大喝道:“夠了!”許褚典韋二將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渾人,偏偏遇到曹操卻像老鼠見了貓兒一般,還未得想些什么原由、內(nèi)心已是俱了,手腳自然懈了,雙雙被張飛、關羽扣住了虎口。

  張飛、關羽二人久戰(zhàn)不勝,此刻陡然擒了對方,但覺勝之不武、心中也是意趣蕭索,不待劉備吩咐,已將二將松了,關羽更是悠悠長嘆一口氣,說道:“兩位好俊的身手,今日不勝不敗,來日若有機會,還望再痛快的打上一場?!痹S褚、典韋二將與他惺惺相惜,心中甚想應答他這一樁邀約,但怎奈懼怕曹操的緊,只敢點了點頭、卻不能應話。那劉備見己方得了勝,哈哈大笑道:“古有鴻門項莊舞劍,今有徐州四將風雪激舞,倒是一掃肅殺之氣,成就了千古佳話。曹兄,咱們兩不計較,就此罷兵,如何?”

  曹操心道:“你日思夜想的就是成就霸業(yè)、青史留名罷?言語之間盡是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呸!好生教人惡心……”他冷冷道:“你說罷兵我便罷兵?我曹操何時成了你的屬下?”劉備臉色一沉,說道:“那便是說不得了?”曹操道:“有何可說?”劉備后退三步,抱拳仰天,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緩緩說道:“劉備身為漢家子孫,自當為天子分憂、百姓請命,饒是我與曹公親若兄弟,但奈何大義在前,劉備不得不與曹兄兵戎相見,蒼天在上、日月可鑒!”

  曹操冷笑道:“劉皇叔,你這是要以討逆的名義與我為敵了?”劉備正色道:“縱兵屠城,是為不仁;目無王法,是為謀逆。劉備興得正是討逆的義舉!”曹操不怒反笑,手指劉備一行,說道:“便憑你們四個?也要阻我數(shù)十萬大軍?”劉備哼了一聲,說道:“我在徐州城尚有一萬軍士,以及本朝元老耆宿的近萬私兵……”眾將聽他言說不過兩萬人、卻要與數(shù)倍的己方對方,不由得笑出聲來,那張燕新附曹操,自然要人前顯揚,大咧咧的說道:“兀那劉備,不消得曹公出馬,俺這幫黑山的兄弟們便可料理了你們!”劉備看都不看他一眼,說道:“昔日的黃巾敗將,有什么臉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兵者貴精不在多,你們當年百萬烏合之眾還是被我們剿了?”他這話說到了黑山眾人的痛處,張燕等人怒不可遏,急欲破口大罵,但臟話都到了嗓子眼、想起現(xiàn)在必須要受得曹操的約束、又只能咽了回去,一眾人只能拿怒目瞪著劉備。曹操卻是在內(nèi)心思索:“下邳一戰(zhàn),劉備不過萬人,其間精銳大部為呂布所傷,余者不過六七千人,縱使有張飛、關羽這等良將領兵,也不是什么麻煩。反倒是他說的什么本朝元老耆宿,徐州城什么時候來的這些人?還有,徐州城乃是陶謙的老巢,按理說應該有三四萬的近衛(wèi)軍隊,怎得老賊的頭顱都被他摘了,徐州城也落到劉備手里了?不行,這里面疑點太多,我不若將他們先放回徐州,一來好探個虛實,二來也與了他后面的元老耆宿一個面子?!钡牪懿賳柕溃骸皠?,你口說本朝的元老耆宿,不知是哪些前輩老師?”劉備道:“太尉士孫瑞、司空楊彪、司徒趙溫、太?;矢︶浴⑻椭靸y、大司農(nóng)周忠、尚書令淳于嘉,三公九卿以下還有六十九人,你可聽清楚了?”曹操心中一驚:“這些老師們倒真不省心,上次在長安水牢連累得我自家兄弟也陷進去,若非是亂塵相救,怕是個個都被折磨死了。我原以為他們被救出來后各自回鄉(xiāng)養(yǎng)老了,怎么又和這劉備廝混在一處了?是了,一定是劉備亂嚼舌根,將他們給欺了,這才齊聚徐州城,與我為敵來了……他們各個是漢家元老、忠臣義士,我若當真強攻徐州城,能不傷了他們是最好不過,但刀槍無眼、他們再來個以死相諫,我可就此失了天下士子的心了。這個劉備,好生的狠毒!但臥榻之側(cè)豈能容他人酣睡?這劉備向來不是善輩,容他在徐州扎穩(wěn)了根基,日后要除他可是千難萬難了!自古成王成帝,需得尸山血海,我若不行兇狠事,如何能平定天下?一個小小的徐州城都能教我舉步不前,豈不是教追隨我的人都寒了心?”

  曹操猶豫不決,面皮一直不住的跳動,劉備知道自己戳中了曹操的痛處,說道:“曹操,此事如何定奪,你好生考慮。是戰(zhàn)是和,劉備回徐州等你,先行告辭了!”說罷,拉了關羽、張飛、夏侯博三人欲走,可曹營中人里里外外的將他們圍在中間,各個怒視著他們,又如何肯他們走了?張遼忽道:“劉備,我等雖歸曹公,但節(jié)制在己,今日便是曹公不與你為難,下邳的帳我們也要與你好好算上一算!”此言一出,下邳群豪齊聲喝道:“兀那劉備,血債血償!”劉備冷笑道:“敗軍之將,不隨舊主同死,卻似個狗兒一般向新主人搖首擺尾,無恥之輩安能殺我這等天下義……”他正說話間,張燕一大口濃痰已吐到他的臉上,張燕恨聲道:“狗日的劉備,老子是黃巾余黨、是朝廷逆賊,自然與曹公沒什么干系,便教老子們將你剁了!”張燕這幫人畢竟盤踞黑山這么多年,匪患之氣甚濃,說話行事自然不若常人,劉備這才驚了,仍是強撐著懼意,也不顧得擦了臉上的濃痰,說道:“大丈夫死則死矣,有何可懼?曹操,我乃漢室宗親,你縱容賊匪殺我,青史之上、定要留你千萬年的惡名!”倘若劉備只有當前那句“死則死矣,有何可懼”,曹操尚還敬他是一條好漢,但死到臨頭這劉備還想著什么青史留名的虛名,著實讓曹操可氣又可笑,但見他抬手揮了一揮,示意眾人讓出一條道來,又讓夏侯淵牽來了四匹駿馬,將劉備四人一一扶上了馬,臨行前與那劉備盯了許久,霸氣逼人的說道:“劉備,你我皆是漢臣,我便與徐州城中的老師們一個面子,也給百姓們一條生路,你就此回去,教老師們各自歸鄉(xiāng)、讓百姓出城逃命。一日之后,我大軍殺至徐州城下,是戰(zhàn)是降,全由你心意。你若歸降,我保你部曲終身富貴榮華,你若要戰(zhàn),我要你徐州城毀人亡,一個活口都不能留得!”

  劉備也不答話,拍馬便走,關羽、張飛、夏侯博三人亦是催馬跟隨,那關羽馳了一陣,陡然勒緊了馬韁,挺身大喝道:“曹公今日不殺之恩,關某他日定當圖報!”言罷,雙腳猛夾馬腹,向東揚長而去。曹營諸將遠望他四人奔馳如煙,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風雪中,均是心道:“關羽慨然有君子之風,當是豪邁之士,卻跟了劉備這樣的小人,可惜、可憐、可恨!”

  劉備已然遠走多時,曹操始終不發(fā)一言,似在思索什么東西,不過他對部下約束有法,加之刑法嚴謹,此刻主帥不語、大軍亦無一人敢亂動亂言,寒風呼呼,大雪正緊,十余萬人于這皚皚白雪間一動不動,但教白幡鼓動、錦旗飄揚,好不悲壯。也不知過了何時,荀彧上前說道:“主公,徐州城外有一處高地,咱們不若行軍至此扎寨,再教張遼、張燕、曹仁分領一軍,各守了徐州城東、南、北三角,咱們大軍堵在西側(cè),若是老師們與百姓出城,便將他們禮敬送出,但若是劉備部曲,便全將他們拿了,教他劉備困坐徐州、插翅難飛。”曹操點了點頭,說道:“劉備奸詐,有可能喬裝混在百姓中,你們須得設卡仔細排查,但凡可疑之人,不消得困留,但教格殺勿論……”曹操話說得陰狠無比,教帳下眾人無不心寒,但轉(zhuǎn)念又想——天下久不安定,便是有劉備這樣層出不窮的小人,為逞一己私欲、攪動天下于水火之中……亂世之中,仁義吃人,如何能走得遠?廣宗之戰(zhàn),黃巾大破、張角被戮;下邳之戰(zhàn),無雙呂布夫妻同死……這些都是血淋淋的教訓,曹操如不能狠下心來,何以蕩平群雄?!世間虛名,又如何比得上人間太平?既然已不能以義治人,那便只能以力壓服,教所有虛妄貪狂之輩受嚴苛刑法所制!想到此節(jié),以張遼為首的下邳群英和以張燕為首的黑山軍將均上前半跪拜道:“我等請為明日先登,定教那劉備碎尸萬段,徐州城雞犬不留!”曹操猛得拔劍高舉,大笑道:“好!王道已矣,霸道何如?自今日今時起,咱們便要化身為鬼,教徐州城、教天下都萬劫不復!”曹營軍士受他氣勢鼓動,齊聲叫道:“化身為鬼!萬劫不復!”這八個字喊聲震天、來回激蕩,一時之間,漫山遍野都是呼喝的人聲,好不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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