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吻西山。
廣平縣外百里的一處湖邊。
老樹下,蔡經(jīng)正眉開眼笑地清點著這一次的收獲:“香火憑證,加起來總共是七千五百鼎,現(xiàn)香火三千鼎,高級療傷丹兩百顆,高級定身符一百張,千里傳音符、高級僵硬符、高級劇毒符各三百張……”
小欣卻并不看地上的寶貝,而是望著投入的蔡經(jīng):“奇怪了,這死家伙到底是個什么來頭,也就是個鯨力而已,怎么懂得這么多,會隱藏修為,會變換容貌,連地煞鎖脈也難不倒他?”
小欣雖然年紀不大,但自幼得到師父悉心教導,悟性也高,修為已經(jīng)到達了真力境中期,是遠遠要高過蔡經(jīng)的。但是,她卻絕沒有獨自解開地煞鎖脈的實力。哪怕就是她的師父,修煉到了龍力境巔峰的高手,也解不開地煞鎖脈。因為這地煞鎖脈,是仙人的禁制,按道理,不是仙人是解不開的。
教他如何解開地煞鎖脈的,是蔡經(jīng)。
一個修為比她還低的家伙。
“而且這城隍廟下根本沒有任何的氣息,連我都呼吸困難,他卻好像沒事人一樣……最不可思議的是,他怎么對城隍爺?shù)男雄欉@么了解,每一次都可以湊到城隍不在的時候下手……每一次都可以輕松地找到城隍廟的庫房在什么位置,真是個讓人搞不懂的人……”
從兩年前小欣跟蔡經(jīng)合作以來,已經(jīng)搶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大有收獲。但小欣直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蔡經(jīng)到底是什么來頭,師承何處,更不知道他住在哪里。眼前這個英俊的少年,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秘密,謎一樣的男人。
第一次合作,是機緣巧合,當時她剛剛修煉到鯨力,有點志得意滿,獨自出來闖蕩江湖。卻不曾想被幾個壞分子暗算,下了藥賣到妓院,眼看這就要被羞辱,蔡經(jīng)出手一百金幣給她贖身。
當時她就說要報答蔡經(jīng)。
然后,她跟蔡經(jīng)就有了第一次行動。
此后每一次要行動,都是蔡經(jīng)來找她。
“小欣?!辈探?jīng)一抬頭,敏銳地捕捉到了小欣眼中的疑惑,笑道,“我們之前可是說好的,通力合作,不問其他?!?p> “當然?!毙⌒阑剡^神來,微微撅起嘴道,“我也沒問你不是嗎?蔡老板,這一次一共收獲了多少?”
蔡經(jīng)道:“我剛才清點了一下,香火憑證加上現(xiàn)香火,一共是一萬出頭,其它的東西,價值應該在一萬五千鼎香火左右。”
“有這么多嗎?”小欣緊挨著蔡經(jīng)坐下,隨后拿起身前的一塊淡藍色晶體把玩起來,“這城隍爺還真夠富有的,我們前面干的那兩票加起來都沒有這些?!?p> 這淡藍色的晶體半寸見方,看上去好像是淡色的翡翠,不過,它比一般的翡翠的顏色要更淡一些,在它的中心,還有一小點紅色,形狀如燭火。
這種晶體叫香火,是地仙采集凡人的供奉生成的。供奉的凡人越多,生成的香火也就越多。廣平縣城隍廟加上各地的土地廟,正常來說,一年產(chǎn)出的香火也不會超過兩萬鼎。這其中七成要上交給三縣城隍,縣城隍實際可以留下的香火,不足六千鼎,收集這一萬多鼎香火,城隍爺至少需要兩年時間。
而那些草藥、靈符、靈藥,則都是剝削散修所得,也至少花了兩年。
香火是仙人世界的通用貨幣,就猶如人類世界的真金白銀一樣。
所謂的香火憑證,是將香火存入香行之后,由香行開具的票據(jù),就相當于是凡人世界中銀票。香火憑證在整個地仙世界都是通用的,只要有香行的地方,都可以兌換。
蔡經(jīng)輕嘆了一聲,道:“這位城隍爺姓包,活著的時候,那可是大大的清官,卻被奸臣所害,死于非命。他死后成了地仙城隍爺,卻變得貪得無厭,無所不用其極。其實,我們搶的就是他其中一個小倉庫而已,九牛一毛,若是把他抓起來搶了他的隨身寶袋,最起碼比這個多五百倍?!?p> “你的意思,他身家千萬唄?”小欣有些驚訝。
蔡經(jīng)笑道:“他當城隍已經(jīng)一千三百年了,每年就算只收入一萬鼎香火,也該有千萬了。更何況,他巧取豪奪的手段高明得很,身價應該是遠超我們的想象。他就算是有三千萬以上的身價,我都一點不奇怪。”
小欣不禁道:“一個普通的散修,如果沒有特殊的機會,一年也搞不到一千鼎香火,相比之下,真是差距太大。難怪我?guī)煾缚偸钦f,這個世界所有的資源都向地仙和豪門大族靠攏?!?p> 蔡經(jīng)大笑起來道:“所以,我輩想要成仙,搶他丫的就對了?!?p> “對,搶他丫的!”小欣點了點頭,嘿嘿一笑,“不過,我怎么感覺,你對這位城隍爺如數(shù)家珍,知道他什么時候出門,什么時候回來,甚至連守備情況知道?!?p> 她說話的時候,帶著幾分試探,眼睛一直盯著蔡經(jīng)看,顯然是想從蔡經(jīng)的眼中看出點什么。
“當然?!辈探?jīng)只是哈哈一笑,道,“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好了,我們還是照老規(guī)矩,坐地分贓來得要緊。”
小欣頓了一下,顯得有一點意外:“以往我們得到的香火和其它東西基本上是差不多的,那么分還算是公平的,今天你好像太吃虧了。吶,這十株何首烏和這一打高級劇毒符,你都拿去吧。藥拿來吃,符拿來害人!”
她口中的十株何首烏每一株都至少也有兩百年,藥力非凡,對蔡經(jīng)這種凈血期的修煉者,大有裨益,至少等于三年的苦功。至于那一打高級劇毒符,隨便一張,就可以毒死一個村的凡人,是非常厲害的東西,在城隍爺這些符箓之中,算是最珍貴的了。
“奇怪,我干嘛對她這么好。”話一出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詫異,“明明是之前談好的?!?p> 蔡經(jīng)也不由得心中一暖,他可以感受到小欣這話里的關懷。
“好,那就多謝了?!彼障聳|西,往兜里一裝,大步而去。
“喂!”小欣在身后叫她,“你這人,就不能陪我吃個飯再走??!本姑娘的魅力就這么差嗎……喂……下次什么時候見?”
蔡經(jīng)頭也不回,只是哈哈一笑:“我早跟你說過了,談合作,不談感情,這是鐵律?!?p> 下小欣沒好氣地道:“屁的鐵律?!?p> 蔡經(jīng)哈哈大笑:“你回去把這些東西都轉化成為修為,才是正經(jīng)。你想辦法修煉到龍力境巔峰,到時候,我們干一票更大的,幾千萬的那一種!”
“龍力境巔峰算什么!”小欣嬌嗔一聲,沒好氣地道,“你就這么看不起人,本姑娘現(xiàn)在一心就想修煉到先天境,凝成云氣,通天徹地!”
蔡經(jīng)大笑,卻不說話。
“蔡經(jīng)?!毙⌒罃r在他的面前,“對了,師父跟我說,云間堡要招收弟子了,你跟我一起去唄?!?p> 蔡經(jīng)望了她一眼,又望了望遠處的夕陽,淡淡的吐出兩個字:“九色?!?p> “九色,九色云氣?”
小欣楞了一下,隨即又是嚇了一大跳。
九色云氣,不就是傳說中修真的最高境界嗎?
修煉者沖破龍力境巔峰,擁有法力,便算是成仙。而一旦成仙,周身勢必凝結成云氣。修成云氣的仙,在最初的階段,云氣只有一種顏色,隨著修為的提升,云氣的顏色越逐漸增多,單色云氣會變成雙色云氣、三色云氣……一直到九色云氣。
九色云氣,便是絕頂。
若是換成別人,她肯定忍不住要罵“不知道天高地厚”“胡吹大氣”“不要臉”,可現(xiàn)在,她心中卻又一種莫名的期待,期待眼前這個家伙可以夢想成真!
不過,她嘴上可不愿意放過蔡經(jīng):“就知道吹牛,此番我一定要進入云間堡,學到上乘法術。你若是沒修煉到龍力境巔峰,也別來找我,我自去找個高手合作。上千萬的大生意,哪里找不到人合作。喂……”
她真想再跟蔡經(jīng)絮叨幾句,蔡經(jīng)已經(jīng)身在百步之外了。
“真是個怪胎。”小欣嘟噥了一下嘴,抱怨了一句,也趕緊收拾好東西,往家里趕。這一次她是瞞著師父出來的,若是讓師父知道,必定要被重罰。
……
落日熔金,晚霞將整片天都映的通紅。蔡經(jīng)大步下山之后,并沒有立即回到住處,而是在一處湖邊坐下。一方面,她生怕小欣跟上來,因為小欣以前做過這種事情。此刻,他并不想小欣知道他的身份。
另一方面,他想看一看晚霞——七夕的晚霞。
七夕,對他而言,是個永遠銘刻的日子。
十年前的七夕,當時還是一個高中生的他,晚上翻出圍墻去玩吧吃了個雞,接過,就莫名其妙地來穿越到了一個七歲小孩的身上。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白玉制成的床上,整個房子都是用玉石制造的,家具都是黃金的。
于是,他想當然地覺得,他穿越成為了一個豪門公子爺。
可是,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他錯了,這個七歲小孩當時的身份,是大仙王方平的弟子。有一位師兄很自豪地告訴他:“我們師父是五色云氣巔峰期的大仙,東海大藏島的主人,我們都是的大仙的弟子!”
當時,可怕蔡經(jīng)樂壞了。
大仙的弟子!
但是,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他這個所謂大仙的弟子,完全就是掛個名頭而已。整整五年,他都沒有見過師父。他所有的修煉之法,都是跟幾位師兄們學的。有一位師姐告訴他,她到島上來一百五十年,就沒見過王方平!
而大仙王方平收蔡經(jīng)入門的主要目的,就是讓他照料仙草園。
當不成大仙的弟子,蔡經(jīng)就做一個快樂的修仙者,這五年里,他很努力,終于把修為提升到了龍力境巔峰,開了腦,凝了仙骨,轉眼就要成仙。
終于,五年前的七夕節(jié),王方平突然把他跟師兄們都召集了過去。
他清楚地記得,那一天也是這樣的晚霞。
他興奮不已,終于見到大仙了!
見面的地方,是在海邊,王方平在最前面的華蓋下面站著,幾百個師兄弟都在他背后整齊地站著。蔡經(jīng)正想看一眼他的師父長什么樣子,就被一位師兄拽在隊伍里,吩咐道:“抓緊站好,麻姑大仙要來了!”
他這才知道,原來是王方平是讓他們來當儀仗隊的。
麻姑大仙?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當時還在想:“這客人既然成為大仙,法力肯定是很厲害的,怎么就取了這么一個名,麻姑麻姑,臉上長麻子?”
他只聽師兄們說起:“麻姑大仙,赫赫有名的女仙,傳說她已經(jīng)活了十二個滄海桑田了,修為不在師父之下呢?!?p> 他知道,滄海變桑田,至少是幾千年的光景。
可是,王方平帶著他們在海邊等到了天黑,麻姑卻沒有來。
王方平突然大發(fā)雷霆,開始遷怒他們這群弟子,有的師兄弟被廢去百年道行,有的被斬去手腳,有的跪地求饒卻也于事無補……而他,則被消消去仙骨,丟回了后土大陸。
那一次,他真正看清楚了王方平的樣子。
一個矮胖的麻子老頭,一雙眼睛長得很惡毒!
直到現(xiàn)在,他清楚還記得王方平那不屑、輕蔑而又狠毒的眼神。
很明顯,在王方平的眼中,他們這些徒弟只是卑微的發(fā)泄工具而已。
要殺就殺,要剮就剮!
王方平給他們下了定論:“你們本是一群螻蟻,生死都由我,根本不配修仙?!?p> 也從那一天開始,他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只有足夠強,才不是螻蟻,命運才不會掌握在別人的喜怒哀樂之中?!?p> 九色,是傳說中仙人的最高境界。
也是他堅定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