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臨行前
夏天快到了，天也黑的越來越晚。陳默和游魚回去時，正值西半天彤云密布。
周愛華懷里抱著一只小塑料盆，盆里裝著半下子稻谷，正站在院子門口喂雞。她每撒一把谷子，都很用力，差不多是想把水泥地面砸出無數(shù)個凹洞來。
游魚和陳默從大門進(jìn)來，把正在吃晚飯的雞給嚇得躥飛起來。
看到自己兒子回來了，周愛華沒好氣的說：“玩夠啦？玩夠了把豬喂一下，衣服收了，再把粥煮一下?！?p> 陳默小聲關(guān)照游魚：“你去我房間玩兒，我忙完就去找你?！?p> 游魚‘哦’了一聲，小手從陳默褲口袋里一掏，把手機(jī)給掏走了。
“我玩玩游戲，上上網(wǎng)，不然太無聊?！?p> 游魚拿著手機(jī)笑呵呵的走了。陳默繞過雞群，來到豬圈，把豬圈里的木桶拿出來。
他在某個麻袋里挖了兩簸箕的糠，糠往木桶里一倒，又把木桶拎到廚房，將垃圾桶里的爛菜葉子等物倒進(jìn)桶里，隨后從灶臺的爐子里舀水，將糠和菜葉子混著水?dāng)噭颉?p> 等一系列工作完成，才把豬食倒進(jìn)豬槽里。
忙完豬圈的活，陳默洗了手，又去收拾衣服。他將衣裳分門別類的擺好，嫂子和小侄女的衣服，送到嫂子房間；爸媽的衣裳，送到爸媽的屋子。
陳默將自己衣服放自己屋里時，游魚正癱在床上笑意盈盈的打字。
“和誰聊天呢？”陳默把衣裳放進(jìn)衣柜里，走到游魚身邊。
“和段安安她們。她們問我，家長見得怎么樣了，這幫幸災(zāi)樂禍的家伙！”
游魚曾經(jīng)對段安安她們說過，要帶陳默見自己爸媽的，這幫舍友，倒沒忘記這事。
“你怎么回的？”陳默難得八卦。
“我告訴她們，一切順利，不然怎么說哦！我可不希望別人曉得我過得怎么樣?！庇昔~敲完最后一行字，抬起頭問陳默，“你手機(jī)充電器呢？手機(jī)要沒電啦?！?p> 陳默從抽屜里把充電器翻找給她，并拍拍她的頭：“我平時也就拿手機(jī)打打電話，你也別多玩，容易傷眼睛?！?p> 游魚把自己的老人機(jī)扔給陳默：“你用這個老人機(jī)好了，我年紀(jì)小，玩心重，比不得咱家老公穩(wěn)重?！?p> 看著游魚嬉皮笑臉的樣子，陳默只得無奈地?fù)u搖頭。
陳默又出去了，出去煮粥。他出去時，院子里的雞也差不多自主進(jìn)窩了。
雞窩在廁所里頭，一個單獨(dú)的大雞籠。
周愛華拿著鐵鍬鏟雞屎，鐵鍬劃過水泥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尖銳之音。雞屎扔到院子外，周愛華折返回來時，又去了廚房，想和陳默聊聊有關(guān)工作方面的事。
周愛華把鐵鍬放到廚房門后頭，順便拉條小板凳，往廚房門口坐下。
廚房里炊煙裊裊，從油膩的窗戶口處照射進(jìn)來幾縷夕陽的昏黃的光線，光線打在忙碌的陳默身上，越發(fā)叫這個大男孩兒身形挺拔。
“你工作找好啦？”
陳默正在淘米，他應(yīng)和一聲：“嗯，找好了。去陵泉，那里就業(yè)機(jī)會多，升職空間大?！?p> 周愛華點(diǎn)點(diǎn)頭，問：“一個月多少錢？有你哥多嗎？”
陳默不曉得這個問題該怎么回答：“明天去陵泉，后天去面試，應(yīng)該會有試用期吧。工資估計沒有哥哥高?！?p> 周愛華望了陳默一眼，告訴他：“你哥一個月四千，每次都要往家里寄三千塊的。這么大一家子人，總不能只顧自己?！?p> “我好歹把你生下來了，雖然你不是我?guī)Т蟮?，但好壞也供了你這幾年讀書開銷了?！?p> “我們嘛，再活個幾年也就死了。最后存下來的錢，還不是你們花么！”
周愛華喜歡存錢，能花五毛，絕不會花一塊。她平時節(jié)儉，對待子女也節(jié)儉，這要是放到現(xiàn)在，那就是摳門。
陳默懂媽媽的意思，她是要他工資上交，僅給自己留個日常開銷的費(fèi)用即可。
“看情況吧，陵泉物價高，只怕省吃儉用，也存不下來幾個?！?p> 周愛華倒沒有過多為難，她一味叮囑一句話：“你掙的錢，自己存也好花也好，都用在自己身上，不要調(diào)濟(jì)了外人?！?p> “你和你哥一樣，心眼少，人老實(shí)。社會上，慣有愛占便宜的，要是吃了虧，你人在外頭，我們也趕不上趟?！?p> 雖說話里沒有指名道姓，但陳默還是曉得的，她怕游魚占他便宜。
果然，周愛華拐彎抹角提到：“上個月，隔壁村麻花家里，她兒媳婦不是卷了她兒子錢跑掉了嘛！現(xiàn)在他們一家子都在找人，日子都沒法過?！?p> 陳默對這樣的農(nóng)村故事，一直保持‘聽聽而已’的態(tài)度，不參與，不討論，不輕信。
“游魚家境很好的?！标惸唵蔚貋G出這么一句話。
周愛華對‘家境’倒是不怎么在乎，她更‘提倡’門當(dāng)戶對。
“陳默，什么人有什么命，我們呢，不占別人光，也別讓別人來占我們光。我們家窮，窮，就是勞碌命?！?p> 周愛華繼續(xù)說：“這姑娘家有錢也好，沒錢也好，我們不嫌貧愛富。找個門當(dāng)戶對的，樂樂呵呵過一輩子就行了，我們不貪人家的。有錢又怎么樣呢？始終花你的錢，又不是花自己的！”
陳默一直沒有說話，全程聽他媽媽嘮叨。等電飯煲開啟煮粥模式，他才岔開話題。
“下一次哥什么時候回來??？”
周愛華算算日子：“下個禮拜吧。你問這個作甚？”
陳默笑笑：“沒什么，好久沒見到哥了，問問。還有什么要忙的嗎？沒什么事兒，我就回屋收拾東西去了，明兒就走了?！?p> 陳默離開了廚房，周愛華的嘀咕聲并沒有消失：“就會這樣，說兩句，不高興聽，人就溜走！”
陳默回到屋里，把床底下的大箱子翻出來。游魚趴在床上望他，眼睛賊溜溜的轉(zhuǎn)。
“你媽是不是又跟你說什么話啦？我看你臉色不明朗啊?！?p> 游魚還是很了解陳默的，盡管很多人說陳默總是喜怒不形于色，壓根不曉得這小子在想什么，可游魚一直不這么認(rèn)為。
在外人面前，如果陳默開心，他會笑的很淺；如果他很尷尬，反而笑得很深。只有游魚逗他的時候，才會露出自己的大門牙，笑得沒心沒肺。
陳默遇到煩心事，他會一聲不吭，專門找活干。
就像剛剛，陳默一進(jìn)門，直接找箱子。如果是平常，他肯定會和游魚先膩歪一會兒，至少也要摸摸頭發(fā)、拉拉小手。
陳默拖出箱子，不想把負(fù)能量扔給游魚，只得笑笑：“沒什么，明天不是要走了么，擔(dān)心未來呢！”
游魚噘著嘴，也不好多說什么。
天色黑透了，大廳的電燈亮了起來。
陳默收拾完東西，拉著游魚去吃晚飯。
嫂子帶著萱萱去了外公家，陳立載客還沒回來，大桌上只有周愛華、游魚、陳默三人。
粥不停地冒著熱氣，中午沒吃完的菜被熱了一下，又重新端上了桌。
為了不使氣氛尷尬，陳默硬著頭皮問他媽：“嫂子帶著小侄女去她爸那邊干嘛??？”
周愛華喝了一口粥，明明粥的熱氣還沒消散，她倒像不怕燙似的。
“她爸那邊西瓜熟了，小芳非要回去摘幾個西瓜回來，我攔不住?！敝軔廴A繼續(xù)說，“小芳這樣的，才是好媳婦，什么都為家里考慮?！?p> 陳默默不作聲，游魚也不想惹是生非，兩人靜靜喝粥。
吃完飯，鍋碗刷干凈。
游魚將陳默屋子里的窗簾拉上，把門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她盤腿坐在床上，穿著短褲和吊帶衫，小胳膊小腿小蠻腰在日光燈下散著迷離的白光。
陳默剛進(jìn)屋，就想退出去。
游魚告訴他：“你要是現(xiàn)在出去了，你可就得在外頭睡了！”
陳默裝作淡定的正人君子，幾乎目不斜視，想用幾個嚴(yán)肅的話題來平息自家女朋友的小火苗。
“明天的票買了嗎？又是一場奔波。”
游魚沒理睬陳默的轉(zhuǎn)移注意力，她直接問了個會讓男人暴跳如雷的問題。
“陳默，你是不是不行??？”
陳默渾身一麻，像是觸電了似的，一把抓住游魚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