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南沐音回來了,帶著一只筒子雞、一壺茶、幾個小菜、還有桂花糕、糖油糕一包吃的。兩人在地上鋪了塊布,以地為桌,擺滿了。
莫語笑著夾起一塊青筍放在南沐音唇邊,看他吃下去,“看你這樣子,好像第一次被人夾菜?!?p> 南沐音點點頭,桃花眼掃了她一下,道:“你是第一個,他們都怕我。”
莫語一笑:“我喜歡做第一個,來,美人,這個也好吃,快嘗嘗?!?p> 或許被叫美人叫習慣了,南沐音只是淡淡的把頭一偏,不理會莫語的調笑。倘若萬靈國的子民看到他們叱咤風云、冷漠寡言的帝君被一小女子這樣調戲,非得拿著大刀一窩蜂的把她砍成肉醬不可。
南沐音抓到了大先生的人,另一邊當鋪老板已在御風手上,出獄近在眼前。
雖身處牢獄之中,莫語卻睡的十分安穩(wěn),她背靠墻壁,頭枕在南沐音肩上,度過了牢獄的最后一個夜晚。
月明星稀,一如人心中的希望,雖時而明明滅滅,卻最是亙古持久。
第二天,開堂審理,大頭拎著當鋪老板和一個驢先生的手下,扔到堂上,當鋪老板老老實實的交代了,那日莫語走后不久,就有人塞給他一幅畫,讓他嫁禍給莫語,否則要他的命,當鋪老板為保性命便照那人說的做了。審理結束后,莫語終于被釋放出獄。
莫語站在陽光下,閉著眼睛深深吸了口氣:“陽光真好?!?p> “委屈你了,丫頭?!贝箢^伸手拍拍莫語的肩膀。
莫語一笑,指著對面的三人對南沐音一一介紹。
“幸會?!蹦香逡舻还笆?,便不再說話。三人只好也不習慣的拱了拱手。
一行人在菜館二樓落座,吩咐小二上了招牌菜,幾人安靜的各自喝茶,氣氛有些尷尬。莫語干笑了一聲,問顧城事情可有進展。
“可以確定的是,那幅蘭花不在江府中,現(xiàn)在的江府蕭條頹敗,入不敷出,去年還變賣了一些家產,其中就包括五幅畫作......”
“這五幅畫里沒有我們要找的那副?!币粋€略帶沙啞的聲音打斷了顧城的話。眾人回頭一看,居然是驢先生,帶著五六人在隔壁桌坐下。他依舊裹著一身黑衣,頭戴黑色連帽,鼻子以上的部分都被隱在帽子下,露在外面的半面臉異常蒼白,仿若數(shù)年沒見過陽光,黑色的絡腮胡與他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一雙眼睛隱在黑帽的陰影中,深不見底,發(fā)著幽冷的光。他盯著南沐音看了一瞬,忽然冷笑一聲。
“先生此話,看來至今也一無所獲。”莫語冷笑。
“這古代的牢獄住著怎么樣?莫小姐對我送的見面禮滿意嗎?”
御風手掌按在佩劍上,隨時準備一劍砍了這驢臉。
“滿意,你想要回禮?本君看你那雙眼十分礙事,好好珍惜,出了這門就沒機會用了。”南沐音捻著茶杯,指尖升起若有似無的藍光,他眼眸微垂,卻未遮住眸底的寒光,看都未看對方一眼,仿佛在自言自語。
這句看似漫不經心的話,卻讓驢先生心里升起一股寒意,猜想著此人的身份。他按下心中的疑慮,說:“不如這樣,我們合作把畫找出來。莫小姐,樓下門口那個姑娘你應該有印象?!?p> 莫語順著他的指向看去,只見陸大小姐威風凜凜的跨在白馬上,身后跟著兩個侍衛(wèi)。心中疑惑道,“與她有什么干系?”
“陸小姐的府兵已經包圍這里,我和她說薛明朗在你們手中,只要一出這個門,你們猜會怎樣?”驢先生發(fā)出一聲怪笑,“怎么樣,顧城,表個態(tài)吧?!?p> “你抓了薛明朗?!鳖櫝瞧届o的看著他,“想從薛明朗身上得到的東西,你不去問他,反而費盡周折與我們合作,你腦子瓦特了?”
“你們以為這幻境是怎么來的?是那幅畫制造出來的,想要它現(xiàn)身,必須得化開它的執(zhí)念,薛明朗要見的是她。”驢先生指著莫語。
“薛明朗......”莫語低聲念叨,她想過那副蘭花有可能在薛明朗手中,卻沒想到......她看了看顧城。
“合作可以,就怕到時候先生空手而歸,白跑一趟,臉上掛不住。”顧城輕笑,“那時可不要怪我們欺負老人。”
驢先生大笑,“鹿死誰手還未可知,顧城,你高興的太早了?!?p> 看著驢先生下樓的背影,南沐音衣袖輕揮,就要跟上去,卻被莫語拉住?!澳闳ツ模俊?p> “拿眼睛。”南沐音輕快的說。
“???”莫語隨即反應過來,攔住他,“既然要合作,眼睛就先讓他留著用用?!?p> 南沐音想了想:“本君一向說到做到,既然你說了,那便勉強饒他一回?!?p> 幾人搬進了薛府,好在薛府客房足夠多。夏日的夜里,到了晚間涼風徐徐,莫語費勁的爬到屋頂,望著天上的繁星,放空了思緒。
她忽然在自己胳膊上使勁擰了下,白皙的皮膚瞬間變紅疼的她連忙輕揉,嘴里念念有詞:“原來幻境和夢境還是有區(qū)別的?!奔热贿@里是幻境,那她現(xiàn)在坐的房頂說不定是一顆枯樹,又或者是一個土堆,想到自己在一片迷霧中坐在土堆上的情景,額頭冒出一陣黑線。又想到去年的今天她還按部就班的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上班、回家,每天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活,想著一輩子會像大多數(shù)人一樣結婚生子,直到老去,記得曾有段時間特別厭煩這種一成不變的生活,可當真正失去時卻又那樣懷念,甚至固執(zhí)的去追尋。
一縷清風閃過,南沐音已站在莫語旁邊,他一揚衣袖盤腿而坐,將一架古琴在膝頭輕放,與莫語相似一笑,低首撫起琴弦。
琴聲悠揚如一灣清泉繞過皎潔的彎月,明媚了滿天繁星。她捧著臉頰靜靜聆聽。
一曲畢,南沐音按住琴弦,仰首瞧著彎月。
“人這一生,是不是大部分時間都在追尋失去的東西,比如我,比如你。你在追尋失去的人和記憶,我在追尋失去的安靜生活。這些握在手中時并不覺得,失去了才想要珍惜?!蹦Z雙手托腮,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