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田語桑稍微松了口氣，又問：“我能進去陪她嗎。”
“當然不能?！?p> 指著右邊耳朵，二師兄嚴肅道：“她這里中度聽損。她能聽見的聲音，對我們正常人的人的聽力會造成損傷?！?p> 田語桑本能否認他的話。但二師兄說的是事實，他不知道從哪反駁。最后只能說，“有危險嗎?！?p> “沒有?！倍熜植欢麨槭裁赐蝗患悠饋?，只能安慰，“她試過很很多次，沒問題的?！?p> 但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實驗室一側是個挺大的玻璃窗，能看清里頭的景象，田語桑站在窗戶旁，緊緊盯著里頭那個消瘦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什么忙也幫不上，但他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陳佳音很快結束了。隔著大大的玻璃窗，她沖眾人豎起大拇指。
“我竟然聽到了?！彼叴髦犉鬟呎f。
二師兄十分得意，“那是，師兄總有辦法讓你聽見。”
拿外機時，陳佳音的視線跟田語桑的撞到一起，在田語桑深沉的目光了，她撒嬌般沖他眨眨眼。
回辦公室的路上，田語桑忍不住問：“干嘛騙人?！?p> 他了解她了，他知道陳佳音根本沒聽見。
“沒騙人，我真的聽見你的聲音了?！褪?，聽不出有什么區(qū)別。”
“總不能讓他們的努力浪費啊?！彼衩刭赓獾恼f，“姥爺不是說過了，表揚能讓豬上樹。好孩子都是夸出來的。這是‘萊佩’成為業(yè)界第一的秘密哦，一般人我不告訴她。”
說完，她又擔憂起來，“不是知道是不是自己嚇自己，我總覺得，我右耳的聽力又退步了?！?p> 因為左耳換了人工耳蝸，辨認音色的只能靠右耳撐著。陳佳音十分擔憂，“萬一右耳也不行了——”
“不會的！”田語桑立即打斷她，可他又說不出個理由，只能一遍遍重復這句話。
到后來，反而是陳佳音安慰他。她拉起他的手，“好啦，不要擔心。我會努力的。這不就是我的工作嗎?！?p> “所以你要多跟我說話哦，這樣，萬一，我也能記得你的聲音?！?p> “還是給你開間工作室吧。”她跟他十指相扣，“你多寫幾首歌，趁我還能聽見，我要聽。”
想了想，她又補充，“順便多拯救幾個絕望的靈魂?！?p> 她握緊他的手，“我不管，我們約定了，等耳機廠走回正軌，我給你開一間工作室，你不能拒絕。”
田語桑認真思考一會，問：“你估計，需要多久時間？”
陳佳音松開手，“你好掃興哦?！?p> 田語桑重新握住她的手，“我等你，好不好。不管多久時間，我都等著你?！?p> 田語桑這人向來悶騷，表面裝的風輕云淡，其實背地里整宿失眠，愁工作愁出路愁明天，熬的眼眶都青了。陳佳音就是天天跟他在一塊兒才看不出來，連鄒教授都偷偷問他是不是挨陳佳音揍了。
這天早晨，田語桑在廚房做草莓酸奶燕麥杯，陳佳音裹著浴袍沖進來，“糖糖，你的手機一直響?！?p> 她晨跑回來，才洗過澡，身上又是那股酸甜的莓果香。他抿著唇，視線在她胸口那小片白色的皮膚上多停了一會兒。
陳佳音邊偷吃草莓邊催，“快看啦，它一直響一直響，肯定有急事。”
跟陳佳音同居后，田語桑把手機調成了震動模式，偶爾會錯過電話。
電話是小周打來的，一排未接來電，最后發(fā)了條信息，只一個地址，后面寫了倆字：速來。
田語桑心中登時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點開那個地址，是一家醫(yī)院。他一個手軟，電話差點掉進酸奶里。
“出什么事了！”陳佳音抽出一沓廚房用紙給他擦眼淚。
田語桑好久才找回聲音，“我、我老師，不行了。”
一個半小時后，遠郊某棟綜合商務大樓。
這樓有三十層高，進進出出的什么人都有。陳佳音朝窗外張望，沒看見救護車之類的醫(yī)療設備
她想，這里可真不像醫(yī)院，莆田系么。
田語桑太過悲傷，壓根沒心情觀察地形。他把臉埋在掌心許久，才啞著聲音說：“你陪我上去，好不好?！?p> 陳佳音推開車門，“就沒打算讓你一個人的?！?p> 目的地在十九層，兩人才出電梯就愣住了。
跟這里比，田語桑住過的廉租公寓都算朝陽房。
走廊是全封閉的，沒有窗戶，陰測測的，偏聲控燈沒一個可用的，不管你拍手跺腳引吭高歌，它都自顧自黑著。
唯一的光源是應急指示牌，里頭線路很不穩(wěn)定，一閃一爍，晃得走廊鬼氣森森。
“啊?！标惣岩舻秃粢宦?。
田語桑忙說：“你別怕——”
陳佳音沉默地舉起手，他才發(fā)現，他握她的手太用力了。
陳佳音嘆氣，“怕就直說嘛，姐姐保護你?！?p> 說著往前一步，擋在他身前。
田語桑輕輕扯她衣角，她說：“不要不好意思啦。”
田語桑弱弱的說：“不是。……耳朵，你走錯方向了?！?p> 這層樓很大，共三家公司。一家門口掛著新媒體的牌子，但里頭燈光很暗，看起來沒什么人氣。
另一家倒閉了，黑燈瞎火的，門口還蓋了塊白布。
最里頭就是那家醫(yī)院了。
兩人在門口站了許久，陳佳音：“準備好了嗎。”
田語桑啞著聲音說：“如果我說，我想哭，你會不會覺得我沒出息?！?p> “不會的?！标惣岩粽f，“我說過了，你能放聲大笑，就能失聲痛哭?！?p> 田語桑又說：“老周身邊只小周一個親人，他還小，我得留下來幫忙?！?p> “知道?！标惣岩糨p輕抱住他，摩挲著他的背，“需要我——”
——一道明亮的光芒從門縫射出，刺得人本能閉上雙眼。
黑暗中，田語桑聽見小周亢奮的聲音：“都說我聽見老大的聲音了，你偏——”
聲音戛然而止，門又關上了。
兩人再次陷入黑暗。
眼睛才適應光線，門又開了。
伴著小周的驚呼，四只眼睛又差點給陽光扎死。
“老大你有女朋友——?。 ?p> 推開小周，田語桑闖了進去。
屋子是復式結構，很大，什么家具也沒有，空空曠曠的。門口接待處，老周端坐在椅子上，白軟胖乎一團，精氣神比田語桑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