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下不為例
一場秋雨來得又快又猛。
轟隆隆的雷聲緊跟著閃電,之后便是瓢潑大雨,像是把瀑布整個搬到了村子上空。
除了祖廟里的二人,大家都視若平常,該干什么干什么,祭司的神情也沒有變化,仿佛預知到了會有這么一場雨,那么一聲雷。
但凌慕雪此刻心頭巨震,她分明從雷聲中感受到了一絲憤怒的氣息,這是一種無法抗拒的、從內(nèi)心深處涌現(xiàn)的感覺。
她的視線越過祖廟沉重的木門,一直延伸到被烏云籠罩著的天空,仿佛想要透過封鎖看到隱藏在其后的神祇。
“孩子大了,我也攔不住。”祭司的聲音仿佛夾雜著嘆息,“這個你拿去吧?!?p> 凌慕雪上前接過手鏈,這是一串晶瑩剔透的黑色珠子,中間有一顆紅色的大珠子,上面隱隱能看到一圈金色的符號。
她將珠串待在手腕上,然后退了幾步,恭敬地向祭司行大禮。
祭司輕輕擺手道:“你不用謝我,我只是逸明大人的使者?!?p> “孩子,希望你不會后悔今天的決定?!?p> ……
……
牛棚里
粉衣少女正在對著一頭牛手舞足蹈,不知道在瞎比劃什么。
走近了還能聽見她嘴里念叨著諸如“代表天神消滅你!”“去吧,大黃牛!”之類的話,看到的居民都搖搖頭,不自覺繞路而行。
她面前的黃牛也相當?shù)?,一口接一口地吃下面前的干草,尾巴還不時甩動驅(qū)趕著停在身上的蒼蠅,就是沒管面前這個莫名其妙的人類。
后山中
粉衣少女面前擺著一堆柴禾,只見她念念有詞,突然大喊一聲:“給我燒!”
林子里的鳥被嚇得撲棱著翅膀逃離巢穴,然后憤怒地制造出漫天飛“翔”,灑得滿地白花花粘稠物。
而地上的柴禾依然相當安靜,一副歲月靜好與世無爭的模樣。
小溪邊
粉衣少女看著水里游來游去的小魚,忽然猛地將手伸進小溪,砸起了一大片水花,濺了自己滿頭滿臉。
魚也受到了巨大驚嚇,吃的也不要了,就光顧著四散逃命,氣得岸邊垂釣半天的人大罵“小兔崽子”。
臥室里
粉衣少女點燃面前的蠟燭,然后將珠串放在火上烤。拿了半天連手都酸了,珠串也沒動靜,甚至連溫度都沒有絲毫改變。
她喪氣地將手鏈戴好,爬回床上用被子蒙著頭。
沒一會就被憋的上不來氣,露出臉大口吸氣,好不容易呼吸順暢了,又開始瘋狂隔著被子蹬腿。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咳咳咳……”凌慕雪吼得差點破音,甚至還被口水嗆到。
那日祭司大人雖將珠串給了她,卻也不知具體作用。
這些日子以來凌慕雪不斷試驗,本以為好歹是個神器能發(fā)揮點作用,結(jié)果自己險些被當做失心瘋,甚至有幾次看到鄰居神神秘秘地跟娘討論哪家郎中靠譜的問題,差點沒把她氣死。
正所謂屢敗屢戰(zhàn),屢戰(zhàn)屢敗,凌慕雪終于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在哪跌倒就在哪躺好。
“你啊你,難道真的只是個裝飾品嗎?”
凌慕雪盯著珠串,珠子倒映出她放大而變形的臉,甚是滑稽可笑。
她也自嘲一笑,雙手枕在腦后,翹起一條腿:“算了,也許是逸明大人看我長這么大了都沒首飾,給我個漂亮鏈子玩玩?!?p> “說到漂亮,這鏈子看起來好像很值錢的樣子,如果以后吃不起飯了說不定能賣一大筆錢……”
凌慕雪安慰著自己,看來之前是想多了,說不定只是神明不屑于給金銀俗物,所以才送自己一個值錢的手鏈,越想心里越平靜,甚至回想起前幾天的操作還有點想笑。
“喂,有人在嗎?”稚嫩聲音從門外傳來。
“進?!?p> 一個小腦袋探進了門里,黑黑的小眼睛與凌慕雪對了個正著。
“別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有話直說?!?p> 凌慕雪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凌朝陽小心翼翼推開門,一步步挪到她床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 绷枘窖┐蠼幸宦?,突然起身面目猙獰地看著他。
說時遲那時快,凌朝陽立馬轉(zhuǎn)身就跑,沖到房間外還把門給帶上了。
凌慕雪收斂了表情,重新躺回床上,撇撇嘴道:“無聊。”
過了一會,看房間里沒動靜了,凌朝陽才躡手躡腳地又回來。
這次凌慕雪直接連眼神都沒給他,反倒讓他松了口氣。
“喂,你沒事吧?”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疑惑。
“有?!?p> “啊,你得什么病了?”聲音開始顫抖。
“我得了一種‘不吃小男孩就會死’的病?!?p> “還有這種???”凌朝陽驚呼出聲,在看到凌慕雪似笑非笑的表情后,隨即明白過來,憤憤道:“你騙我!”
凌慕雪翻了個白眼:“是你太好騙了。”
凌朝陽氣得握緊了小拳頭,見她并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又不情不愿地挪到她床前,把一個小瓶子塞到了她手上。
“這是什么?”
凌朝陽賭氣不說話,凌慕雪搖搖頭道:“你不說我也能知道。”
她打開塞子,一股奇異的香味從瓶子里飄了出來。
“從哪買的鳳尾花汁?”
某人依然不說話。
“難道是你自己做的?”
凌朝陽驕傲地抬起下巴,一臉“快夸我”的表情。
“啊,又錯了嗎?我再想想……”
“喂喂,沒猜錯,就是我做的!”凌朝陽臉憋得通紅,大聲說道。
凌慕雪挑挑眉,一臉無辜道:“誰讓你不說話?”
“我……”看到凌慕雪的表情后,凌朝陽再次后知后覺:“你又欺負我!太過分了!我再也不要跟你說話了!”
“好啦好啦,別生氣啊~我們家朝陽真棒,居然會送姐姐東西了~”凌慕雪把手放到他頭上,軟軟的發(fā)絲手感相當不錯,于是她順手將他發(fā)型揉的亂七八糟。
凌朝陽并沒有發(fā)現(xiàn)某人的魔爪在干嘛,一臉自豪道:“那是,我聽他們說女人最喜歡染指甲的玩意了,特意讓隔壁王姐教我做來著……”
“看,你跟我說話了吧~”凌慕雪非常不應景地開口了。
“……啊啊啊啊啊?。 绷璩枏氐渍?。
“我生氣了!”
“哄不好了?。 ?p> “再也不理你了?。?!”
凌朝陽扔下憤怒三連后,氣呼呼地走出了房間,這次連門都沒帶上。
凌慕雪忍不住露出笑容,用刷子蘸了蘸鳳尾花汁涂在指甲上,迎著燭火看起來紅彤彤的還帶點光澤,想必廢了不少時間。
“這小子,還真有心了?!?p> ……
……
在外面晃了一圈的凌朝陽回到家,驚訝地發(fā)現(xiàn)迎接自己的,居然不是男女高二重唱混合藤條炒豬肉?
凌父正在打磨農(nóng)具,凌母正在縫衣服,看到自己后甚至露出微笑:“兒子回來了?”
凌朝陽一時不知所措,邁進家門的腿懸在半空中,落下抬起落下又抬起,好像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又皮癢了是不是?還不快進來!”
凌父渾厚的聲音瞬間把他拉回現(xiàn)實,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凌朝陽擦了下額頭上不存在的汗,快步走進家門。
還沒等凌朝陽開口,凌母便欣慰道:“兒子有進步啊,今晚準你玩半個時辰積木?!?p> “進步?”凌朝陽一頭霧水,但隨后被玩積木的喜悅充斥了頭腦,興奮地跑回了自己房間。
直到鐘聲響起,他才想起今天夫子給的作業(yè)還沒寫。
“這下完了……”
凌朝陽翻開本子,才發(fā)現(xiàn)作業(yè)已經(jīng)全部寫完了,甚至還把修訂后的答案都寫好了。要不是他確信沒寫作業(yè),差點都相信這歪歪扭扭的字是自己的杰作了。
“奇了怪了?!?p> 他一邊念叨著一邊掀開被子,一張紙條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下不為例。還有,以后不會的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