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試探。
和付晨的私下往來一直被她視為在心口悄悄長出的鮮花——或許還只是一只小小的花苞。然而,季南婷決心要保護并辛勤培育這朵來之不易的花朵。在給了她潑天富貴又將她緊緊束縛的季家,她唯一能找的人,只有季扶蘇。
——我們有同樣的父母,生活在同樣的環(huán)境,在這個冰冷又花團錦簇的世界里共享著同一片天空,除了她,誰能更理解我呢?
——她能夠追尋自由,我也能追求我的,對不對?
可是,當(dāng)她終于找到機會在顧家大少爺?shù)纳窖缟舷蚣痉鎏K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得來的卻是否定的回答,哪怕她一再撒嬌發(fā)癡,季扶蘇的決定也沒有分毫動搖,甚至還將她推給了班里的死對頭楚逸。
——討厭死了?。?!
宴會后,再次回到南鈺的視野中,季南婷感到焦躁難平,但意外地發(fā)現(xiàn)媽媽投注在她身上的視線似乎有所分散。
準(zhǔn)確的說,從顧家的生日宴回來開始,媽媽時常感到心神不寧,似乎也在忙著一些別的事情,大大削減了她投注在季南婷身上的精力。
季南婷長舒了一口氣,她準(zhǔn)備精心澆灌心上的那朵花,并期待她盛放。
等到了那一天,她會不會也像付晨畫里的那個女孩一樣,露出一副讓人過目難忘的可愛笑容呢?
在與付晨約好了課下的指導(dǎo)事宜后,季南婷忍不住雀躍地跳了起來,然后快步來到了臥室的全身鏡前。
她那時穿的是一件娃娃領(lǐng)的連衣裙,粉白的布料在主人的舉動下與風(fēng)相舞,漾開了一朵漂亮的山茶花。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抿唇,微微笑著。
……
季南婷沒想到自己被暴露地這么猝不及防,而且是直接被父親季淵發(fā)現(xiàn)。
面對著不茍言笑的父親,她可能永遠也做不到像姐姐那樣姿態(tài)自然、輕松應(yīng)對,季淵在她的心中就像是一座冰冷又巍峨的雪山,總是令她不自覺地感到緊張與畏懼。
她以為自己死定了,緊張地避開媽媽驚怒的視線,僵立在原地,亂成一鍋粥的腦子已經(jīng)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直到她再次看到了季扶蘇。
姐姐會救她。
只要向她伸出手。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居然開始對季扶蘇懷著這樣的信任,并且放任它自由生長,風(fēng)吹日曬,經(jīng)年累月,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明明季扶蘇是個一點都不稱職的姐姐!
明明是她一心羨慕又妒忌的人!
明明是個時常要她絞盡腦汁去挑釁卻總是不冷不淡的人!
明明就是討厭的人。
……
可或許是在日復(fù)一日的仰望中……
或許是因為知道,季扶蘇就算表現(xiàn)的再冷淡,也不會轉(zhuǎn)身就走……
……
或許是因為……
她是她唯一的姐姐,唯一的感同身受。
那些原本緩慢滋長的自卑與嫉妒,像是一個越鼓越大的氣球,時常令她心緒難平,可當(dāng)她偶爾見到季扶蘇獨自一人落在光隙的剪影,那氣球卻仿佛直接被一根針毫不留情地戳破,霎時間炸的什么都不剩了,只震得血壁嗡嗡作響,抖落了滿腹的、點點滴滴不被承認(rèn)的心酸和心疼。
……
所以在大樹的映照下,那株還未長成的小花,就算她無比珍愛,無比希冀于她的盛放,也顯得如此無足輕重。
她根本不必去看那些資料。
姐姐不會撒謊。
……
可還是,好不甘心啊。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為什么是這樣……
明明就該是一朵花啊……
姐姐。
媽媽。
爸爸。
明明一開始不是這樣的……
我想要一朵花啊……
……
我需要它。
……
季南婷在此后的表現(xiàn)無比正常,那些在心中滋長的尖銳情緒也從不叫它在人前張牙舞爪,南鈺又將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那是難以逃脫的關(guān)愛與期望。
此刻,季南婷眼中倒映著車窗外飛快后退的景物,再次熟練地將心間涌上的情緒壓下,只有疊放在膝間的雙手似乎微微抖動。
面對媽媽時不時溫聲的詢問,她低頭露出了一個乖巧的微笑,柔美青春,干凈無垢,仿佛在畫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