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中升騰駭浪,面色不可受之影響,謝珞打定主意抵賴,她賭父親只是懷疑,亦不會寫信去問。不然,婚事將被再次提及。
短短幾息功夫,她已忖量好該如何抉擇,這會兒正展開書信。待看完,謝珞惶然,竟是這事兒?
這封信是平南王世子所寫,信中說道謝瑾出使一事,整封書信都是溢美之詞,對謝瑾大加贊賞,贊美父親教子有方。
還道這場戰(zhàn)役歷經(jīng)月余,最終以彝南滅族告終,此番戰(zhàn)事的功勞奏報中,謝瑾名字排在第四,居次林毅飛之下,然而此次戰(zhàn)役的主將卻對功勞奏報不甚滿意,直言林毅飛功勞不符,謝瑾是何許人也,微末小功豈可居于浴血奮戰(zhàn)的將士前頭,為此,他另上一道奏折搶功。平南王世子言明會替謝瑾極力爭取。得知此事,謝珞有些氣惱,平南王世子拉仇恨目的成功了,畢竟有功有賞是對自己能力的肯定。
然而,讓她更為氣惱的信中結(jié)尾提及,南江諸事已定,平南王世子不日便能回到欽州,提出約見謝無風(fēng)。
謝珞將書信放在案桌上,看著父親問道:“父親如何看待約見一事?!?p> 謝無風(fēng)不語,繞到書案后邊的主位坐下,一手指著孤零零的擺放在書架旁邊的椅子:“坐吧?!?p> 父親的書房擺放椅子,從不讓兒子坐,眼下有此厚待卻是為何?
謝珞落座,父子兩對視。
謝無風(fēng)瞅著這張像極自己的年輕臉龐,內(nèi)心深處充滿自豪感,我兒受苦了。“吾兒為救三叔性命,勇闖蠻彝化外之地,其中艱難兇險,為父足可料想。往后再有此等大事,切要告知長輩,不準(zhǔn)再獨(dú)自去犯險?!?p> 謝珞有感父親的真切關(guān)懷,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道:“孩兒遵命?!?p> 謝無風(fēng)得了期望的回應(yīng),拖長音‘嗯’一聲。
頓了頓,說道:“和平南王世子見面一事,不可避免。說是見為父,但恐醉翁之意不在酒。屆時,你陪為父同去?!?p> 謝珞愣了愣,問道:“父親如何會知曉?”
謝無風(fēng)從案桌上拿起另一封信,在手中揚(yáng)了揚(yáng),道:“三弟來信了,然而為父的下落卻不是從三弟口中透露,平南王世子的信件是欽州府尹王大人親自登門送來的?!?p> 說話間,他的眸光熠熠閃爍,亮光刺入謝珞心頭,父親許是被壓抑久了,一朝翻身,神氣活現(xiàn)。三十歲那年科考只中三甲,賜同進(jìn)士出身,從八品入仕,為官五年,官至下縣從七品縣令,因被人舉告瀆職誤事而遭撤職查辦,一查便是兩年,至今了無下文。
而今有四品官登門拜訪就如此激動,見著平南王世子又如何能在所自處?父親是因?yàn)樘^在意仕途,方才會如此,失了文人的風(fēng)骨。
思及此,謝珞神色黯然,起身邁步走到書案前深深的彎下腰去。
謝無風(fēng)愕然,垂下眼眸看向躬身低頭的兒子,問道:“瑾兒,你這是做甚?”
謝珞說道:“父親,孩兒有話要說。”
謝無風(fēng)面色不悅,有話何需這般肅穆,莫非逆子要悖逆直言,教訓(xùn)自己的父親?
“說來?!?p> 謝珞直起身,她忽然覺得勸解氣氛還是輕松一些,更能達(dá)成目的,畢竟人在心情舒暢時更愿聽取旁人的意見。
抬起頭,謝珞臉上露出嬉笑,又朝著父親眨眨眼。
謝無風(fēng)面容嚴(yán)肅,繃著臉皮不想發(fā)笑,他以拳抵唇咳咳兩聲,才道:“你這一通胡鬧,為父看不明白?!?p> “孩兒有話說?!敝x珞嘻笑道。
謝無風(fēng)氣笑了,實(shí)則是真想笑,“知道你有話說,你倒是說??!”
他這一笑,反而是謝珞頓感輕松,遂即臉上露出溫暖笑容:
“父親不見平南王世子。謝氏傳世二百余年,書香美名享譽(yù)數(shù)百年,旁人提起謝氏均為贊道‘謝氏乃百年書香世家’,若是薰染權(quán)貴氣息,便會改口稱道,‘那是與某位大人物來往密切的家族’。所以,面見權(quán)貴便由孩兒去,孩兒未曾及冠,周遭的詬病不會加諸于小屁孩身上?!?p> 此話穿鑿附會。對三叔直言不諱,對父親可不敢造次,難道讓兒子教訓(xùn)老子要踏實(shí)本分,不可胡攪瞎攪敗壞祖宗基業(yè)?
謝無風(fēng)沉吟不語,瑾兒說的這番話已是隱晦的不能再隱晦了,如此煞費(fèi)苦心為的是給我留面子,他不敢直言父親不要妄圖攀附權(quán)貴。
只是,有些事不是兒輩該摻和的,自己苦苦追逐,卻無入門之階,先今正好有此機(jī)遇。
謝無風(fēng)面無表情,沉吟良久方才道一句:“你先出去,為父已讓人給你們安排了房間。”
謝珞應(yīng)諾,行一禮轉(zhuǎn)身出了去,話不多說,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該如何說。
廳堂內(nèi)依然坐著兩人在聊天,一人是謝瑾,另一人卻不是郭玉明。
謝珞兄妹的長兄,謝琢。年長他們一歲,身高七尺有余,容貌似母,長相不算太出眾,介于好看和普通之間,好普通。
謝琢的腦袋一直偏向內(nèi)堂,瞧見謝珞身影,忙站起身,欣喜喚道:“瑾兒”
謝珞臉上也露出歡喜的笑容:“大兄,半載未見,一向安好?”
謝琢上前拉住他的手,道:“為兄安好,小瑾縣試高居榜首,真是替謝府掙了臉面,為兄真為你高興,今晚為兄帶你們出去擺一桌宴席慶賀一番,也算是替你們接風(fēng)洗塵?!?p> 話音方落,聞得謝瑾拍掌叫好:“多謝大兄,莫不如大兄現(xiàn)下便帶我和二哥出去?”
謝珞狠狠剜了他一眼,再回首,對大兄客氣的婉拒:“多謝大兄美意,還不去的好。當(dāng)年大兄考中縣試榜首,二位弟弟也不曾替大兄?jǐn)[下宴席慶賀?!?p> 謝琢并不覺自討無趣,又再問一回:“當(dāng)真不去?吃完宴席便回,不耽誤多時?!?p> 出去外頭吃怎地也不如家中吃,草草吃上幾口便可,不費(fèi)那許多時間。謝珞搖搖頭:“大兄,學(xué)業(yè)要緊,待考完縣試,小弟再給你賠罪。”
謝琢微微頜首,又轉(zhuǎn)話頭:“你我兄弟何談賠罪,你既是不想去那便不去,咱們兄弟許久未見,不如坐下暢談一番?!?p> 謝珞歉然一笑:“大兄,我想回去讀書,還請大兄勿怪?!?p> “那好吧,依你?!敝x琢微笑回應(yīng)。
與謝琢告別,小桃領(lǐng)著兄妹二人回了謝珞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