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忽略的這樣徹底,殷戰(zhàn)的暴脾氣哪里忍得了,當即揚聲刺道:“表姐博愛,方才還百般相護那姓秦的,現(xiàn)下卻不知又是在等何人呢?”
“殷家表哥,休得無禮?!笔挐暨∪^,義正言辭道。
殷戰(zhàn)明顯一愣,然后頗感興趣地盯著他笑了起來,“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又是哪個?”
蕭濘板著臉道:“蕭氏幼子,蕭濘?!?p> “哦……”殷戰(zhàn)點點頭,拉長聲音作恍然狀,嗤笑道:“聽聞表姐從前待你不聞不問,近來才稍有上心,看你年紀不大,忘性倒不小?!?p> “你!”蕭濘瞪他一眼,“阿姐向來是極好的,不許你在這里挑撥離間!”
“我挑撥離間?”殷戰(zhàn)坐在樓下的桌子上,雙手抱臂不屑冷哼:“小爺我是好心點撥你,你倒來反咬一口,真是……不知好歹?!?p> “吵夠了沒有?”錦色煩躁地按了下眉心,無奈道:“都這個點了,你來這里就是為了跟一個孩子吵架的?”
殷戰(zhàn)變臉的功夫簡直一絕,頃刻間便換了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虛情假意得不要太明顯:“怎么會?我自然是為表姐而來?!?p> 錦色從樓上下來,走過他時淡聲道:“回去吧,這里不需要你?!?p> 殷戰(zhàn)暗自腹誹:誰管你需要不需要?小爺我只有看到你不痛快,我才能稍稍痛快那么一點兒。
“表姐說話怎么如此傷人?”殷戰(zhàn)轉(zhuǎn)身跟在女君后頭,幾步追上她,故作傷心道:“表姐……我母親也一定不希望你這樣對待她唯一的兒子吧?”
錦色頓步,側(cè)首看著他漂亮幽黑的眼睛,輕聲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查清楚當年的事,替姑母討一個公道?!?p> 殷戰(zhàn)一愣,接著不再偽裝自己,冷下一張俊俏的臉來,嘲諷質(zhì)問道:“你會替她討公道?當年舅舅要去東源的時候你都把他禁在鄴城里,現(xiàn)在卻說你會查清真相……你當真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嗎?隨便幾句話就能被你哄騙住?”
“當年你沒有出面,如今我也不敢指望你。我母親的仇,我自己會報,不勞你操心!”
少年面上滿含嘲諷,錦色卻看見他眼里的那份倔強,她輕嘆一聲,終是覺得心軟。
她不知蕭瑾朝當年心境,只按自己的理解溫聲解釋道:“你還年輕,只道是有仇必報,卻不能解‘小不忍則亂大謀’之意。若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貿(mào)然讓你舅舅帶兵前往東源,牽扯的便不止是私仇,更是兩國邦交?!?p> 殷戰(zhàn)冷眼看著她,少年寒聲格外凜冽:“所以你便放任自己的姑母死得不明不白?”
少年身上戾氣四溢,錦色卻仿佛絲毫未受影響,仍然耐心地循循善誘:“你要知道,姑母的身份是和親公主,從離開南昌國土的一刻開始,她的使命里就負有‘和平’二字,無論如何,她的犧牲都不該付諸東流?!?p> “說的這樣冠冕堂皇,其實你只怕自己的江山動蕩罷了,根本不關心區(qū)區(qū)一個遠嫁的公主是死是活!”殷戰(zhàn)緊緊握拳,身體微微發(fā)抖,像是在極力克制自己滿身的仇恨和怒火。
“仇自然不能不報,但不一定要明著來。就像你母親之死,幕后之人又何曾光明正大下手?”錦色低聲說道,眉眼清冷正派,仔細看,似乎還帶著一絲笑意,全然不似在說怎么殺人的話題。
“以彼之道,還彼之身,既可大仇得報,又可全身而退。教你的仇人死得無聲無息,無從說起,豈不快哉?”
“你……”殷戰(zhàn)慢慢抬眼看她,像是不認識自己面前這個人一樣,但他唇角卻慢慢彎起一個極深的弧度?!氨斫氵@話倒是十分有理?!?p> “好孩子,表姐一定會幫你的。”錦色頭一次承認了自己與這少年的關系,纖長素手放在他肩頭,輕輕拍了下以示安撫。
錦色在了解到明義公主之事后,曾叫陳安派人暗中去查此事,多少也查出了些東西來。
東源有貴妃楚氏,素與公主不和,公主還曾因其陷害被禁足宮中,公主逝去前與帝有過爭執(zhí),后病中不肯喝藥進食,帝攜楚貴妃前去送湯膳探望,過后公主卻愈發(fā)病重,最終不治身亡。
線人查到的是,明義公主突然病重之前,曾喝過東源皇帝親自喂食的湯藥。
但據(jù)查證湯藥里并無毒物,且東源皇帝一向?qū)鲪壑赜屑?,除少?shù)的幾次爭吵外,二人素來恩愛,實在沒有加害愛妻的理由。
何況明義公主逝后,皇帝還因為痛失愛妻大病了一場,幾乎撒手人寰,還是太后帶著殷戰(zhàn)日夜守在他床前,才堪堪把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我真的能信你?”殷戰(zhàn)心里分明已經(jīng)開始信她,口中卻還要不確定地問這么一句,就是為了要她一個保證。
錦色搖頭低笑,道:“聲名遠揚的混世魔王,我如何惹得起你?”
殷戰(zhàn)輕哼一聲,頗為自傲道:“知道就好。你若是敢哄著我玩兒,我定要把你的紫禁城攪它個風云變色天翻地覆!”
他話說得這樣張狂,心里卻明白,自己其實遠不如她,無論心智還是謀略。
她的確不像從前外界傳言的那樣,只是個耽于享樂的暴君。雖然可能真的是……多情,但她似乎也沒有別人說得那么壞。
相反,有時候,她好像……還有點溫柔。殷戰(zhàn)無意識地抬手碰了下自己的肩膀,他低頭向前走著,踢了顆腳下的石子。
心想,那他就勉為其難,信她一次吧。她要是敢騙他,他這輩子都不會善罷甘休,到他死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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