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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幸

  錦色思來想去,覺得能長久安撫住他的恐怕也就只有成婚這一個選擇。

  昌平王聽聞君意后,立刻進(jìn)宮面圣?!拔揖瓦@么一個外甥,素來被慣得無法無天,陛下決定和他成親,可準(zhǔn)備好包容忍耐他的脾氣了?”

  女君輕笑了一聲,說道:“這些日子,朕還少諒解他了?”

  何況此事也并非是她一時興起,而是深思過后才決定的。殷戰(zhàn)舍身相救之事,她已然從大內(nèi)總管陳安那里知曉。難得真心,自當(dāng)珍重。

  不日,便有皇詔宣告天下,上曰蕭家子天資粹美,品行良善,又護(hù)駕有功,著冊立為新君。

  殷戰(zhàn)一朝美夢成真,自然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幾家歡喜幾家愁,被此事嘔到幾欲吐血的也大有人在。又因著女君大婚在即,宮中到處都熱熱鬧鬧,于是這份怨憎便愈發(fā)濃郁。

  慕容熄縱橫江湖數(shù)載,以風(fēng)流薄幸聞名,而瀟灑快活的緣由,無非是無所求。人活得累,不是太認(rèn)真,就是太想要。他從未想過,這一生他避開了其一,卻栽倒在其二。

  尋藥時他曾在瘴氣中產(chǎn)生幻覺,差一點(diǎn)就要死在滇南,全憑著一股信念才走出那里。那個念頭便是——她還在等他回去。

  “我想要……太想要了?!彪鼥V幽暗的月色下,醉倒在鳳棲宮殿頂上的男人捂住眼睛喃喃說道。

  我什么都愿意為你做,跨越萬水千山也要回到你身邊,至少,至少你的眼中應(yīng)該有我。

  *

  大婚前一天,鳳帝親祭祖宗,并由禮部官員祭告天地及太廟、社稷。折騰了一天下來,錦色已然是身心俱疲。

  回到鳳棲宮后她便歇下了,連晚膳都沒有叫。一覺醒來時天色黢黑,她覺得頭腦有些昏沉,便想叫陳安倒些涼茶喝來清醒清醒。

  叫了兩聲,不見陳安應(yīng)答,卻聽帳外響起一道沉啞的聲音:“陛下想要什么?”

  錦色一時分辨不出是誰,便想要伸手掀開帷帳去看,誰料指尖剛落在帳上,就被那人擱著薄帳緊緊握住?!氨菹逻€記得嗎?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天子金口玉言,陛下說過要一心愛我,萬萬是不能反悔的啊。”

  那人聲音溫柔且壓抑,以至于聽來有種詭異的沉啞之感。

  “……陸蘊(yùn)?”錦色指尖一顫,疑聲問道。帷帳被人從外面撩開,慢慢露出一張蒼白如玉的臉,那張原本清雅的面容好像失了血色一般,神色陰寒,宛如厲鬼。

  “陛下怎么都忘了?”陸蘊(yùn)的手從女君腕骨處寸寸上行,一直握到她的肩,他的身體也隨著動作靠近,最后幾乎整個人都壓在了女君身上,“陛下說過會愛陸蘊(yùn),我信了,你卻一次又一次忘記許諾……”

  “你在說什么?朕聽不明白?!卞\色微微蹙起眉,看著男人陰郁晦暗的神色,淡淡問道。

  陸蘊(yùn)的臉色刷地慘白下來,薄唇抖著望向她,黑眸中陰郁漸漸消退,轉(zhuǎn)而涌出漣漣的淚水來:“陛下,陸蘊(yùn)知錯了……陸蘊(yùn)只是太愛陛下了,陛下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他不該利用萬花谷毒婦誤傷了她,不該氣她忘了自己而不認(rèn)她,最不該、最不該沒有陪著她讓別人乘虛而入!

  錦色是真的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她微微用力抽回手來,說道:“天色很晚了,陸卿快些回宮安寢吧,朕也要休息了?!逼鋵嵥呀?jīng)睡夠了,只是借口休息來送客。

  陸蘊(yùn)卻不肯離開,他扯住女君的寢衣袖子:“陛下明日就要成親了,今夜就讓臣宿在這里陪你吧?”

  錦色忍不住往床里側(cè)縮了縮,低聲斥道:“胡鬧,這成何體統(tǒng)?”

  正在此時,一道含著輕佻笑意的聲音響起:“陛下莫要動氣嘛,不如讓臣夫來給您降降火?”一襲玄衣的慕容熄從殿外進(jìn)來,揮袖關(guān)上了殿門。

  男人幾步行到床前,跪到了鳳榻上,牢牢握住她的手臂低頭吻在她腕間,曖昧低笑道:“陛下,長夜漫漫,著什么急???”

  陸蘊(yùn)神色平靜,似是對眼前情境毫不意外。

  “慕容熄,放開?!卞\色冷聲道。

  “陛下其實什么都知道吧?”慕容熄紋絲不動地保持握著她的姿勢,輕抬波光瀲滟桃花眸,似笑非笑道:“你其實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我愛你,你知道我在等你……你全都知道,但你就是不要?!?p>  “不,朕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錦色被兩個人沉靜而癡狂的視線看得毛骨悚然,一把推開他們顫聲道:“陳安!陳安……”不待她再喊第三聲,便被人用力捂住了嘴按倒在錦被里。

  但凡她有一點(diǎn)愛他們,就會看出他們的難過。可惜她什么都不明白。

  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看來這句話并非虛言。與王謀愛,與虎謀皮,艱之又艱。怎么會有人期待一個帝王的專情呢?怎么會有人以為帝王的愛可以長久?

  得到了就以為會一直得到,以為一旦擁有便是永久,誰料故人心易變,世人難長情。唯有不惜一切代價,將所求牢牢握在掌心方可如愿。

  天色漸漸亮了,陸蘊(yùn)低頭看著懷中沉睡的女子,忍不住收緊了懷抱。這個人,身體如此柔軟溫暖,心卻堅冷如磐石,不可輕易撼動。

  可若是得不到愛,那么即便是厭恨,他也想要。這些日子,女君的形同陌路讓他幾乎有種萬念俱灰之感,他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靠近她。因此只要有能夠留在她身邊的手段,他什么都做得出來。

  大婚當(dāng)日,宮中御道上鋪滿了紅氈,午門內(nèi)各宮殿門口都張掛彩燈、貼了對聯(lián),鳳棲宮等幾個主要的宮殿門口還高懸著紅雙喜字彩綢。

  帝君的彩輿在奉迎儀仗的前導(dǎo)下,由內(nèi)宮內(nèi)使護(hù)衛(wèi)著從紫金城正門進(jìn)入皇宮,至宮城正門外時,鐘鼓齊鳴,前導(dǎo)宮女簇?fù)碇劬瘦涍M(jìn)入內(nèi)廷,然后冊寶官將冊寶授給女官。

  到了后宮,帝君下彩輿,同站立在東階降迎帝君的鳳帝一起進(jìn)入內(nèi)殿的洞房,這一套大婚儀式基本就算完成了。

  鳳棲宮內(nèi),帝君入洞房后不久,鳳帝亦身穿鳳袍吉服推門而入。

  殷戰(zhàn)坐在龍鳳喜床上,正在吃床上放置的銅盆里的“子孫餑餑”,聽見動靜后,立馬端正坐好。一見女君,少年的眸子便點(diǎn)亮了,滿眼歡喜地看著她走近。成親前不可見面,他已經(jīng)有好些日子沒見到女君。

  正紅喜服加身,襯得少年愈發(fā)唇紅齒白。然而這般景色,卻無人有心欣賞。

  殷戰(zhàn)還未曾察覺女君神情間的倦怠,低頭盯著自己的衣角,小聲說道:“小爺我守了十幾年的貞潔,一朝葬送在你手里,哼,便宜你了?!?p>  錦色怔了怔,反應(yīng)過來不由失笑,卻只是道:“累了吧?時辰不早了,早點(diǎn)休息吧。”

  見她竟是抬腳要走,殷戰(zhàn)不由變了臉色,立刻站起身來,拽住她的袖子急聲問道:“你要去哪兒?大婚之夜,你不留宿中宮,要去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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