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艾錦云先開的口,很普通不過的甚至沒多大起伏的一句問候:“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閔疏神情動作如同掉幀緩放的老電影,沉默略長一段時間后,她才點了點頭。
閔疏挪到艾錦云身旁的空位坐下,這時才驚喜地問道:“你怎么也在這兒?”
艾錦云目光掃視了一周,而后低聲跟閔疏說道:“我以后就是周青枝了,至于其中緣由,等有機會我再跟你說清楚?!?p> 閔疏聽得一愣一愣的,不過她大概明白過來,艾錦云現(xiàn)在是在用她姐姐的身份,至于為什么,她也不是很迫切地想要知道,所以她沖著艾錦云點了點頭,便開始說起自己的事來。
當初跟著艾儒夫婦東奔西走,一直不是很被待見,更因為為了隱蔽身份減少不必要的麻煩,讓周青枝上學(xué)都用的艾錦云的名字,所以艾錦云不管住處換到哪里,活動范圍幾乎都是在以家為中心方圓三米內(nèi)的。
這樣一來,艾錦云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什么朋友,甚至可以說是沒見到過多少人,而閔疏則是唯一一個例外。
艾錦云十歲那年,家搬到了沢市的貧民區(qū)漠河灣里,在那里遇到了閔疏。
漠河灣的房子大都是木制閣樓,一幢挨著一幢,貼得緊緊的如同連體嬰兒,由于歲月的摧蝕,挨在一起的房子與房子內(nèi)部也難免因為破敗而多出一些相通的地方。
而艾錦云的房間也破了一個洞,洞中間稀稀落落橫亙著幾塊朽木板,再找了些陳舊的粗灰布草草蒙住,就又是一堵墻了。
然而在艾錦云住進去五天后的一個晚上,艾儒在賭'場賭昏了頭,周青枝生病發(fā)了高燒,蘇茵送她去了醫(yī)院,家里就只剩下艾錦云一個人。
不多時,瓢潑大雨便攜著滾滾雷聲降臨了,撕裂天空的閃電透過閣樓的破縫,把張牙舞爪的黑影推進逼仄的小房間,陣陣慘白和墨黑交替當中,艾錦云的恐懼與無助被無限放大。
閣樓搖搖欲墜,風聲嗚嗚咽咽,艾錦云蜷縮成一團,抱緊自己縮在角落里,臉色比閃電的光還要慘白,眼淚如大雨般下淌,耳邊漸漸響起十分讓人心疼的哭泣聲。
艾錦云愣了愣,這哭聲并不是她的,艾儒和蘇茵對于她哭聲的容忍度幾乎為零,他們見不得她哭,每每見著了,就是一頓好打,所以艾錦云早就習(xí)慣了哭的時候不發(fā)出一點哭聲。
艾錦云顫顫巍巍地坐起來,發(fā)現(xiàn)這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她蹲在被麻布補上的墻洞前,用手掌輕輕拍了拍,發(fā)出兩聲悶悶的柔軟厚重的響聲。
那邊的哭聲在這兩聲聲響后漸漸止住了,隨后艾錦云感受到自己貼在麻布上的手碰到了另一只不太柔軟的手,兩只小手貼在一起,感受著來自對方的溫熱,一時好像都忘記了恐懼。
片刻之后,對面的人開始扒開這個洞,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之后,艾錦云面前的麻布被揭開,閔疏就從墻那頭鉆了過來。
小小的臉上還布滿淚痕,眉眼間卻漾開一抹笑意,閔疏小心翼翼地看著艾錦云,開口的聲音里帶了些笨拙的討好:“我挨你近點兒,我們就都不害怕了?!?p> 艾錦云點點頭,兩人深厚的友誼也就此開始。
從十歲到十五歲在漠河灣居住的五年時間,因為有閔疏,所以成了她這十七年來,艾錦云覺得,甚至?xí)沁@一生,最美好的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