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嘆氣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想要了解當年的事,這件事本來就不是個秘密,只是因為當年的災難,知道的人都死光了,所以成了迷?!?p> 方圓示意繼續(xù)說下去:“你放心,你只要說出來,我就不會為難你,我這人別的不說,謙遜正直一直是我身上的閃光點,說話算數(shù)!”
一開始還只是為了完成劍情鬼的心愿,現(xiàn)在他還真有些好奇,三十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老人緩緩道:“三十年前,長河鎮(zhèn)本是安穩(wěn)祥和,直到一個女嬰出現(xiàn)……”
“女嬰很有天賦,她從小就被一個大門派收為弟子,一身劍法出神入化,罕有敵手……”
“停停停!”方圓制止了老人,道:“講重點,你怎么不從盤古開天辟地開始說呢?”
真會聊天,從一個嬰兒開始聊,那是不是要聊個幾晚上?
雖然不知道盤古是什么,但是老人還是聽懂了方圓話中的意思,他改變了說法,說得盡量簡短。
“這女的就是當年的女劍客司空情,后來她出師了,回到了長河鎮(zhèn)……”老人開始講重點:“本以為長河鎮(zhèn)多了一個庇護,誰知道……我們對不起她??!”
“對不起她?”方圓一愣,好像聽出了一絲不對勁。
天色太晚了,老人休息得不是很好,他揉了揉眼睛,道:“她在長河鎮(zhèn)時,懲奸除惡,曾經救下長河鎮(zhèn)數(shù)次,甚至以一人之力對抗上百馬賊,全身都是傷,可是卻因為一個男人,長河鎮(zhèn)再無她容身之地!”
說完,老人眼角似乎有淚痕閃過:“這世上,有正就有邪,她愛上了一個邪道武者,要和那個邪道武者一起隱居長河鎮(zhèn),但是鎮(zhèn)民不允許,并且開始唾罵她,罵她不知廉恥!”
“然后她就離開了,和那個邪道武者離開了長河鎮(zhèn),長河鎮(zhèn)的噩夢開始了!”
老人似乎想到了害怕的事,身體微微發(fā)抖。
方圓始終冷眼看著,沒有說話。
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司空情為了長河鎮(zhèn)負傷無數(shù),結果換來的卻是冷言碎語,如果自己是司空情,非要把那些說閑話的全都打死。
過了一會兒,老人緩過勁來,繼續(xù)道:“就在司空情走了一個月后,上次來襲的馬賊再次過來了,這次他們聯(lián)合了其他馬賊,聲勢浩大,可是我們卻……再也沒有司空情!”
“整個鎮(zhèn)子只剩下十來個活了下來,最后司空情回來了,一句話也沒說,直接離開了,再之后過了一個月,那個邪道武者和司空情一起回來,可是……可是……”
說到這里,老人再也控制不住,開始嗚咽起來。
哭了一會兒,老人緩了緩,才悲切的道:“可是司空情卻在邪道武者的懷中,永遠……永遠也醒不來了!”
老人說完后放聲大哭,方圓陷入沉默。
“你們還活著的人,欠她一個道歉?!狈綀A淡淡的道:“她的墓埋在哪里?”
“長河鎮(zhèn)落日坡?!?p> “明天晚上這個時候,我需要在那里看到你們……”方圓冷漠道:“你們所有人,寫一封悔過書,發(fā)至內心!”
說完,方圓直接離開。
有些人已經離開,就算知錯了又如何?這就和樹欲靜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是一樣的。
……
落日坡,方圓站在兩座孤墳前。
這里只有這兩座孤墳,經過了三十年,仍舊沒有雜草,看來是那些活著的人在這里經常打理,用來彌補他們的過錯。
一座上面書寫著司空情之墓,另一座墳上寫著劍風之墓,劍風,就是那個邪道武者。
“劍情鬼……劍情……劍情……”方圓呢喃兩句,隨后笑了一聲:“這世上,還真有不怕死的,生前不能同床,死后可以同穴,我能夠做的,就是幫你盡量彌補遺憾,為你正名!”
方圓叫他們寫悔過書,不管他們是不是真心,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是一個儀式,一個欠司空情的儀式。
司空情為了長河鎮(zhèn)付出太多了,如果連這點微薄的得到都沒有,那就真是委屈她了。
想到這里,方圓停留了下,離開了落日坡。
……
第二天晚上,方圓穿著同樣的衣服,戴著豬頭面具出現(xiàn)在落日坡。
落日坡下,已經找了一排人,方圓大致看去,只有七個人,這七個人全都是六七十歲的老人,他們站在兩座墳墓前,一臉肅穆。
即使年紀都大了,但是他們還是努力挺著腰板,有幾個人甚至臉色發(fā)白,都還在努力不讓自己彎下腰來。
“喲,都來了!”方圓緩緩走了過來,冷眼看著他們。
所有人看到方圓,臉上露出悔恨內疚的神色,為首的老人是昨晚那個,他拿出一摞紙,遞給方圓。
“這是我們所有人寫的悔過書……”老人語氣有些嘶啞。
方圓接了過來,并沒有翻看,直接回頭離開,一邊走一邊道:“我想,司空情對于長河鎮(zhèn)來說,應該算是個女英雄,明天你們去找徐橙,三十年前那場事兒,不該被埋沒,她也應該寫入長河鎮(zhèn)的歷史?!?p> 方圓還有正事,沒必要和他們多說。
老人們看著方圓離去的背影,互相看了一眼。
為首的老人道:“照他說的做吧,這段陳年往事已經埋沒太久了,我們欠她一個公道。”
其他老人全都沉默著點了點頭。
……
方圓回到客棧,將門關好,拿著手中的一摞紙,直接進了快樂農場。
一進來,就看到只剩個頭埋在土里的司空情。
司空情看到方圓進來,只剩下眼白的眼睛無神的盯著他,以為方圓進來給她澆怨氣。
“今天沒有了……”方圓上前,盤腿坐在司空情面前,笑道:“你叫……司空情。”
司空情本來仰著的腦袋突然一停,眼白上面的眉毛皺了起來,似乎在回想著什么。
“你為了長河鎮(zhèn),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你的愛人叫劍風,他也死了?!狈綀A繼續(xù)道。
司空情聽到“劍風”兩個字,嘴巴突然張開,滿臉痛苦的嘶吼起來,沒有聲音,只是一種無聲的嘶吼。
自從進了快樂農場以來,司空情從來都是沉默不語,這種情緒是方圓第一次看到。
“刺激到了嗎?”方圓伸手撫在司空情頭頂,繼續(xù)道:“你們死了,你們的墳葬在落日坡,生前無緣,死后同穴?!?p> 兩行血淚從司空情的眼睛流出,她奮力掙扎,想要從土里出來,但是冥土死死禁錮著她。
方圓道:“那七個人,他們還活著……”
這句話說完,司空情原本掙扎的腦袋突然停住,愣愣的看著方圓。
方圓從懷里拿出一摞紙,道:“這是他們的悔過書,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你的心愿,我念給你聽?!?p> 司空情的心愿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方圓的想法,他現(xiàn)在就想把這些悔過書一遍遍的念給司空情聽,就圖個痛快!
司空情就這樣抬頭看著方圓,兩行血淚不斷流下,沒有繼續(xù)再鬧。
“你也想聽吧……”方圓翻開第一頁紙,念道:“牛二……”
“牛二……”司空情突然出聲,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就這樣,方圓說一句,司空情說一句,一人一鬼在快樂農場里,聲音在不斷回蕩。
司空情眼中的血淚慢慢干涸,直到只剩下血痂,同時只剩下眼白的眼睛有一個芝麻大小的黑點出現(xiàn),正在慢慢擴散。
方圓仍舊在念著,雖然聲音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可是司空情聽得很認真,像一個學生一樣。
“完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方圓放下手中最后一張紙,吐了口氣,看向司空情。
這一眼,方圓突然愣住了。
一切都隨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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