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這種立場，張涯和盤托出。然則，水泥燒制涉及化學反應，他不可能過深過細解說。
就算是這樣，不管是林三福，還是秦翌等技術官員，都如同聽天書，神色疑惑萬分，紛紛交頭接耳。
“山石加泥土煅燒，就能如此神奇？”
“水泥之類，神怪之說！不足信，不足信！”
“張宣奉！莫要誆人！”
……
如此情況下，張涯只好說道：“罷了！在下燒制一點，壘砌磚墻三尺，已養(yǎng)護月余，可隨我回宅查驗……”
理論聯(lián)系實踐，需要知行合一。
他嘗試燒制水泥也是如此?；A原材料、以及配比什么的，前世化學課本上說的很清楚，但讓它們變成現(xiàn)實，絕非能一次成功。
特別是缺乏基礎條件下。
燒制工序的溫度無法測量，只能配感覺、經(jīng)驗掌握火候。在梁明實等窯匠的支持下，張涯試燒了五次之多，才獲得第一批成品。
之后摻入河沙，壘砌出一米見方的二四墻。以此來觀察凝固時間，以及測試周強度、月強度。
甚至為了確保不出紕漏，張涯還時時潑水，避免水泥開裂等風險。經(jīng)過二十余天的養(yǎng)護，這點紅磚墻早已結合緊密，強度可匹敵巖石。
林三福、秦翌等人圍住矮墻，如同見到了神話，激動之余，他們用木棒、木錘敲擊，用鐵棒、鐵錘破壞……
鼓搗了好半天，技術狂秦翌還未發(fā)言，另一位技術官員陳吉海，這位能獨立計畫城池的大匠師，激動的渾身哆嗦起來。
“宣奉郎！此物神奇無比，尊師……”
他先恭維數(shù)句，接著說道，“誠如此堅若磐石之墻，若能大量燒制此水泥，吾城池必能固若金湯。此種辛密，可否賣與吾部？”
“陳朝請！豈能賣之，當奉送工部?！睆堁男煨煺f道。
陳吉海有朝請郎的身份，可領正七品上的俸祿，但工作單位在工部，干著從八品的將作監(jiān)丞職務，算是高品低配。
稱其‘陳朝請’，是符合規(guī)矩的尊稱。這點和秦翌不同，秦翌的品階和職務官等同，而職官是有實權的，稱呼職務便更合適。
“奉送吾部？”
陳吉海大驚失色，急促說道，“宣奉郎，何至于此？吾部焉能巧取豪奪，必遭背后之人譏笑……”
“賢弟！莫要如此，不可、不可！秘術雖需不少財，吾部亦非拿不出?！鼻匾钜嗌裆缸?，迅疾擺手道。
或許這些官員更有節(jié)操，或是在乎臉面，亦或是不愿肩負身后罵名……剩下的兩名技術官員，亦紛紛開口拒絕。
“秦少監(jiān)、陳朝請……你們莫要多想，在下誠心實意。水泥制備繁雜，各工序耗費甚多，若大行天下，售價不可高，獲利亦寥寥。”
張涯淡淡解說著，并夾帶出他的私心，“此時此景，在下豈能作價。況且，若能大量生產，在下亦能得此便利?！?p> 聽到這種理由，秦翌等人神色劇變。
他們用眼神交流一翻。
未幾，秦翌拱手言道：“咦噓！古人云：有志不在年高！賢弟行君子之風，胸懷浩瀚恢弘，愚等欽佩萬分?！?p> 瞬間，張涯覺得牙酸的厲害。
然而，他剛要客套，陳吉海急速說道：“宣奉郎高義！吾雖職官甚微，亦能允諾賢弟，必以成本供應?！?p> “此言無虛！本官連保，”
秦翌亦幫腔著，后對林三福言道，“林書辦！遠水不解近渴，為宣奉郎所需，首座工坊建于貴府，望滕府君鼎力相助！”
近水樓臺先得月。
“??！好，大善……”林三福大喜過望。
張涯兩世為人，心中業(yè)已門清。
首座水泥工坊建于寧州，雖然對他有便利之處，但更因為有他這位技術指導，且有子午嶺在旁，石頭、燃料不缺！
還要加上水壩用材，以及他的領先試用。
做到萬無一失，效能是實實在在的，這些官員才敢作為政績上報，亦獲聲望，并升職加薪。
利益交換之中，若能夠得到益處，張涯豈能不積極爭取。
粗定有關細節(jié)后，他直截了當說道：“三福叔！州府可有閑置勞力？我需雇傭百余人，能否幫忙協(xié)調……”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人情都是能還就還，否則總要想著這茬。
“百余人……宣奉郎客氣了，某當鼎力達成！”林三福瞬間做出承若。
“林書辦，何為鼎力？必須達成！”
急速搖搖頭，秦翌不客氣言道，“工坊事、攔水壩，均是貴府收益。宣奉所需人手，豈能推諉扯皮？”
……
隨著收入增加，計劃急速變更。
張涯新宅規(guī)模增大，工期亦顯著拉長。
早走一步是一步，更為了建造質量，特別是防御墻的質量，需提前挖掘圍墻地基，以趕上雨季的尾巴，利用雨水沉降、夯實根基。
數(shù)天后，在秦翌、陳吉海積極游說、推動下，有錢賺、出政績、還有其它好處的大項目，獲得整個寧州府官員的支持。
從滕子京起，整個官僚系統(tǒng)，大幅提升了效率。
三伏天首日，廂兵再次集結塬地。
張涯估算過時間和工作量，討要一百勞動力都留足了富余。然則，滕子京極其大方，給他來個翻倍，兩百廂兵！
看著烏泱泱的人群，他只能心中感嘆：手中有權利，果真是牛掰！
如此大禮不收，豈非傻透頂了。
依舊是老規(guī)矩，管飯外加低廉工費，不留絲毫尾巴。和帶隊副都虞侯商討后，張涯小手一揮，展開帳篷，就餐開干！
反正是炎熱季節(jié)，早晚突擊干活，中午避暑休息，人力越多還越安全，這樣不易中暑，非戰(zhàn)斗減員唄。
四千多方的挖掘量，五天時間突擊完工。
塬地上的進展賊兇猛，擁有資源更多的寧州府，操作起來更為暴虐。
直接和買子午嶺中的石灰窯，并收回附近石灰石礦。
為了壓低水泥的制作成本，人家直接調用牢城營的‘犯人’，在大量廂兵、巡檢的檢視下，從事采石、碎石等重體力勞作。
四、五百苦力，只需讓人吃飽，不給任何工費。
以秦翌為首的技術官員，還征集、調運、和買了數(shù)百石舂，建立起原材料加工草棚，根據(jù)石塊大小，分級分批粉碎。
恰逢處暑節(jié)氣，陳吉海登門邀約。
安排好塬地上的事宜，張涯喚來王大林、梁明實，繞行九陵塬南側大塬，抵達緊鄰子午嶺的水泥工坊。
碌碌無為的官員有之，能干實事的官員亦有之。
技術類的官僚雖不善交際，但大多數(shù)都是實干家，秦翌等京城來人，以及州府的營造骨干，均在工坊現(xiàn)場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