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
饞糖葫蘆那小孩兒不負(fù)所托,成功的從仙傅大人的府上將一位姓裴的公子給安世卿帶來了。
小孩兒還挺有心眼兒的,生怕從仙傅府跟他走的這位公子不是安世卿要找的人,那他豈不是要不到小姐姐手里糖葫蘆了!所以他在路上就確認(rèn)過了——
人家公子叫裴允聹。
果真姓裴。
糖葫蘆,我來咯!
小孩兒用裴允職換了糖葫蘆串。
那么多糖葫蘆,他一個人拿不走,于是就從街對面喚來一個小伙伴,與他一起扛,臨走的時候還很大方的讓安世卿摘了兩串糖葫蘆。
“喏。”安世卿請裴允聹吃糖葫蘆。
裴允聹看著那包滿糖漿的鮮紅果子,猶豫了一下才伸手接過。
“多謝?!?p> 安世卿一邊享用另一串酸甜紅果一邊朝他勾了一下手指。
“走,我?guī)闳]串。我爹在城南開了一家串串香,生意特別火爆,包你吃過終身難忘?!?p> 裴允聹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側(cè),看了一眼他們現(xiàn)在去的方向,心里犯起嘀咕:
城…南?
那他們?yōu)楹我潜钡姆较蜃撸?p> 一盞茶的功夫后,安世卿開始暈頭轉(zhuǎn)向,指著一座院落,神情格外的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矮矮?我記得就在這兒啊…”
她指的這地方是私宅,不是她要找的串串香。
而且更離譜的是,這家人還在做白事,真真晦氣得很。
安世卿帶著裴允聹一轉(zhuǎn),過了一陣,卻到了一家棺材鋪,又轉(zhuǎn)一圈,在街上看到一只死貓。
安世卿拎著那死貓的尾巴,找了個地方拋了個坑,把死貓給安葬了。
然后兩人走著走著,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一片亂葬崗。
滿目都是墳頭,安世卿幾乎要抓狂。
“怎么回事啊我!該不會是又迷路了吧!”安世卿終于意識到這一點。她嚷嚷開:“哎喲我去!那店是我自己家開的,我不應(yīng)該找不到?。∥壹业拇?,香飄七里啊,聞著味兒我也能找到?。∥?p> 安世卿用力的吸氣,吸到的都是這荒山野嶺亂葬崗上的腐朽之氣。
裴允聹輕聲道:“郡主,夜深寒重,我們還是回城吧。”
“回城?”安世卿茫然,“我們什么時候出城的?”
“半個時辰前?!?p> “哎哎,不管了,你帶路,我跟你走。”說完后遲遲等不到他的答話,卻等到一陣突如其來的陰風(fēng),安世卿不寒而栗,渾身布滿毛毛的悚然之感。她抱肩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tuán),暗搓搓的提防著四周,越發(fā)覺得這墳地氣息陰森可怖。她不安的催道,“我們快走吧!這里挺邪性的!”
見裴允聹腳步一動,安世卿立馬緊跟上,生怕被丟下一樣。
“郡主…經(jīng)常這樣?”
裴允聹微微側(cè)首,借著皎皎月色,用眼角的余光將安世卿擔(dān)驚受怕的小模樣一覽無余。
這一路上,他都話少。聽他忽然開口,安世卿竟有些不適應(yīng)。
“什么?”
“…迷路?!?p> “噢,家常便飯。那那…那什么,你就這么干巴巴的跟了我一路,也不問我把你叫出來做什么!”安世卿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誰情愿拿自己的短處張揚的?!澳阋蔡笠饬耍膊慌挛野涯阗u了。”
裴允聹說:“郡主不是那種為了身外之物就放下原則的人。”
被捧了一句,安世卿還是有點高興的。
不過她這張嘴,慣會說渾話:“原則?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的原則是什么。裴小四,在上清臺之前,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可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我雖然聞名在外,但是盛名與惡名同在。只怕三年聽學(xué)期未滿,你們家長輩就受不了我,將我趕出清臺山去了。”
“怎會。”
“清臺裴氏名門正派德高望重啊,仙門百家中的楷模,隨便哪個門生出師之后都是受人稱道的玄門仙首,嫡系子弟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仙門表率…清臺裴氏什么都好,就是處事一板一眼,還死守族中規(guī)訓(xùn),教出來的子弟一個個都跟木頭一樣,就這樣還每隔三年開學(xué)講課,也不怕誤人子弟。哎哎,我說這些,你不會生氣吧?”
“怎會。”
“不生氣?那也就是說,你也認(rèn)為我說的對咯!”
“……”
“我估計裴三哥就是受不了你們家花樣百出的族規(guī)祖訓(xùn),才被逼的離家出走…哦不,外出游歷這么長時間的吧!”
外出游歷,可比離家出走好聽多啦。
一路上,都是安世卿一個人在說,裴允聹很少回話。即便回個一兩句,他也是惜字如金。
安世卿本想好好的盡一番地主之誼來著,可她不是一個稱職的東道主,帶人家迷了路不說,連口水也沒請人家喝,還被人家送到了自家門口。
安世卿很是郁悶。
她朝家而去,發(fā)覺裴允聹并未跟上,回首一瞧——那清臺裴氏的四公子立于階下,披星戴月身散銀輝,似月下謫仙,叫人癡往。
赫赫有名的裴氏四君子,個個俊得宛如尊神。尤其常年在清臺山清修的裴允聆與裴允聹,身上不染一絲煙火氣息,叫人心馳神往的同時也望而止步。
安世卿向裴允聹招了一下手,“進(jìn)去坐坐吧。今天說要請你吃東西,我也沒顧得上。這會兒店鋪都打烊了。我去把廚娘叫醒,讓她置一桌酒菜。”
“不必勞煩。”
這一路,裴允聹沒吃沒喝,卻有一種滿足感。
“罷了罷了。時候也不早了。下回再請你吧?!卑彩狼湟膊粡娙怂y?!皩α耍闩c裴二哥何時啟程回清臺?”
“明日卯時?!?p> “這么快…時間上有點倉促啊…”安世卿沒再考慮那么多,跑下臺階,在裴允聹面前停下?!敖又??!?p> 裴允聹有些茫然,還是將佩劍換至左手,將自己慣用的右手伸到安世卿身前。
安世卿不知捧了一堆什么東西,呼啦啦一股腦兒的全撒裴允聹?zhǔn)种辛恕?p> 裴允聹只覺到手的那些東西冰冰涼涼的圓圓潤潤的,好像某種金屬,借光一看才發(fā)覺安世卿竟給了他一捧金豆子!
裴允聹?zhǔn)忠活D,本能的要拒絕,險些將這些金豆子拋灑出去。
“郡主,你這是…”
“吶,明日辰時,在城東方向的十里亭等我。我跟你們一起去清臺。”末了,安世卿拍拍他的手臂,“收了我的錢,就是我的司機了,要好好的把我捎帶去清臺哦。”
交代完,安世卿便回身跑進(jìn)家門了。她這么倉促,也是不想給裴允聹留下拒絕的余地。
裴允聹捧著金豆子,望著安世卿消失的方向,呆呆地立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他唇角動了動,將那一捧金豆子一個不落得收進(jìn)錢囊中,轉(zhuǎn)身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