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珣笑著回到阿楉身邊,剛才他那番話無疑在這三個人心里激起了驚濤駭浪。
目的達到,接下來,他便只需要好好在一旁看王兄編排的這場好戲了。
暗影粗暴地將三人壓出暗宮,尖叫聲、辱罵聲響徹地牢。
傅瑨聽著這嘈雜的聲音眉頭一皺,明言立馬給暗影頭子使了個眼色,那幾個押解的暗影會意,從腰間拿出一團黑漆漆的東西堵住了三人亂嚎的嘴,暗宮之中終于安靜了下來。
被塞住了嘴,幾人卻仍舊不順從,反而還氣急敗壞地想從鉗制中掙脫出來。
可惜,在牢內關押了幾天的虛弱身體,又怎么能跟那些因為多年操練而身強體健的暗影相比呢?
待那雜亂的腳步聲漸漸平息,傅瑨將手中的扇子朝一直沒有變換過姿勢的夏懿一指,示意一個暗影將軟骨散的解藥給他服下。
但出乎在場所有人預料的是,當暗影將解藥放到夏懿嘴上的時候,他把頭往左死命一扭,拒絕吃下那顆可以讓他恢復正常的藥。
傅瑨走進牢中,在他身邊蹲下之后,拿過暗影手中的解藥,借著牢壁上照出的微弱的燭光,仔細審視著手中那顆如黑曜石般熠熠生輝的解藥。
“因為遭到背叛,所以準備以這種方式迎來死亡嗎?”
“……”
“夏懿,不要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里,作為一國主君,你要學會獨當一面,依靠別人,只能換來一時的成功,想要成為永恒,你只有靠自己?!?p> “……”
夏懿沉默著,原本平靜如一潭死水的眼中稍微起了點波瀾,卻依舊沒有下一步動作的意思。
阿楉跟著傅瑨走進牢中,看著眼前的場景,心道,他這是在勸夏懿?
其他幾人也都沒想到他們素日在臣子外人面前高高在上的王,今日卻做出這樣的事情,還親自俯下身來勸一個無足掛齒的他國俘虜,實乃天下奇觀。
四人人心思各異,但都在感嘆他們的王今兒怎么突然就轉了性了?
“把……”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又許久沒有下文,除了蹲著的傅瑨,其他幾個都稍微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這細微的聲音是從那靠墻坐著的少年君王嘴中發(fā)出的。
“解藥……給……我……”
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出這句平日里連片刻都不需要便能說完的話,傅瑨滿意的笑笑。
親自將解藥重新送至他嘴邊,待他咽下之后,一甩手中的扇子,站了起來。
一入牢中明喜便叫了幾個暗影搬來三把椅子,因為是暗宮,東西也不齊備,他便一早著人備下了幾個絨墊,這時候剛好拿出來用上。
三把寬大的椅子一擺,這狹窄的牢房也給占了大半。
夏懿此時身上毒性全解,加上剛才被傅瑨那么一說,也稍微想開了一點,便不再繼續(xù)保持原來的姿勢,而是隨意的盤坐在地。
“也折磨我這么多天了,還有什么話,有什么招數(shù)都通通使出來吧,要殺要剮給個痛快?!?p> 他沒有繼續(xù)稱自己為“孤”,這一天的冷靜,讓他也突然清醒了:他沒有做到希望中的王,他需要沉下來,重新想想那些過去不曾思考過的事情。
“朕沒打算繼續(xù)審你,也沒打算繼續(xù)玩兒你。”傅瑨虛晃著手中的扇子:“說實在,朕治理華陽這么些年,折磨人的事在早幾年都已經玩兒膩了。不過這次你落到朕手里,倒是讓朕想起了曾經的日子……”
“……”阿楉聽了他聲音里濃濃的懷念,不禁有些額上冒汗,這家伙,還真是,死性不改啊。
“那你現(xiàn)在想怎么樣。”
夏懿瞪著傅瑨那漫不經心的雙眼,猜不透他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大費周章的抓住自己難道就想重溫一下過去的時光?這可不像一個日理萬機的大國皇帝能干的事情。
“前些日子跟你說了些故事,現(xiàn)在,朕還是想跟你,講個故事……”
……
朕繼位初年,各地政務如同天上落雨一樣朝朕砸來,大事小事,好在還有明言能幫自己打理,所以一切都還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直到那一天……
“陛下,剛才在皇宮西北角,抓到一名黑衣刺客……”
“是么,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們自己處理了便是?!?p> 那時正是開封城里鬧著洪災的日子,公文比平日多出一倍,處理不完的政事讓他無心再去聽明言稟報的這小刺客的事情。
“可是這名刺客說自己是滄瀾國主君派來的,還拿出了一封信,說是滄瀾國主君的手書,非要交給您看看不可。”明言低頭說道,說真的,他也想不明白何以這名刺客如此執(zhí)著,還說出這種不辨真假的話來。
這倒是引起了傅瑨的興趣,開口問道:“手書何在?”
“他說必須親自交給您,奴才們怎么說都不松口。”明言心里又是一陣無奈,這刺客一瞧就是來找事兒的,還希望陛下不要怒啊。
這邊還沒想完,傅瑨沉吟片刻,便起了身:“帶路。”
……
“你就是滄瀾國君派來的人?”看著牢中蹲著的狼狽不堪的黑衣人,傅瑨問道。
“是,你是武德皇帝?”他謹慎的先問一句。
“自然?!?p> “這是我們君上要我交給您的手書,他說因為現(xiàn)在形勢大亂,不能親自前來,還請您見諒。”黑衣人一見是皇帝,毫無遲疑,便交出了那封一直死死守住的信。
傅瑨接過皺巴巴的信,又看了一眼那人,不錯,還是個忠君護主的好苗子。
信不長,但讀過信之后的傅瑨眉頭卻是深深皺起,“你回去吧,告訴湯燁,我會考慮的?!?p> “君上說,若是不能聽到您的答案,便讓我繼續(xù)留在此處?!?p> 黑衣人一副堅決的樣子,傅瑨也沒有勉強,拿著信徑直走出的監(jiān)牢。
回到長明殿,他才仔細思考起了信上的內容。
這封信,也算是那滄瀾國君的自白信,信上不光寫著當年他母后被害的真相,還有,關于整個滄瀾國,未來的形勢。
說真的,作為一個害了他母妃的劊子手,他不明白何以這個湯燁還有面目來找他幫忙,何況還是那于他無益無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