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猜到赫連玨有一個計劃。
他在找一件東西,但許多天過去,阿楉卻沒有從他的舉動中找到一點不妥的行徑,直到前些天他突然跟隨自己在茶館里住了一夜。
她大概猜到他想要什么,師兄李棪的劍。
這是她手里唯一稱得上寶物的東西。
阿楉一直不信他是單純找劍,若是這樣,身為一國太子,他不必要偷偷摸摸,做這些自降身價的事情。
今日傅珣的話卻讓她更加確定,或許眼前這兩個人,和傅瑨之間,有針對她的計劃。
只是傅珣啊傅珣,我完全信賴你,你卻最終選擇站到了傅瑨身邊。
阿楉心里驟然變亂,原本喜歡的陰雨天在此刻看來像暗濤洶涌的湖底,讓人有些難以呼吸。
“阿楉姑娘,你還好嗎?”
赫連玨在一旁關(guān)切地看著這個突然陷入沉思的女子,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阿楉猛然從思緒中抽離出來,眼光明澈的看向赫連玨:“抱歉,赫連王子……”
“既是赫連王子的送別宴,小王和阿楉自然到場,不然王兄那兒也交代不過去?!?p> 傅珣冷眼橫著赫連玨,已經(jīng)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未及阿楉說出下文,又把話截了過去,言辭之中已經(jīng)沒有再給這個遠(yuǎn)來的太子更多一分的顏面。
赫連玨也不在意,仍是看著阿楉,眼中含笑等著她沒有說出的話。
眼見著氣氛越來越尷尬,阿楉剛想說尋個地方去避避寒,天上便已經(jīng)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這下屋頂是不能再待了。
阿楉清了清思緒:“既然下雨了,還是趕緊換個地方說話吧?!?p> 說完,她正準(zhǔn)備把手遞到傅珣伸過來的手上,卻被另一個人截了胡。
“李姑娘,我瞧見南邊有處亭子,離這兒不遠(yuǎn),咱們趕緊過去避避雨吧。”
說完,赫連玨伸出右手接住阿楉遞出的手,溫?zé)岬恼菩膭傄慌錾纤鶝龅氖?,赫連玨便攔住她的腰將她帶了下去。
留下傅珣看著自己伸出來的手,再看著兩人遠(yuǎn)去的身影,空錘了一下,趕忙飛身跟上前面的兩個人。
……
聽雨亭,距街道、宮門不遠(yuǎn),洛陽城內(nèi)少有的幾個名亭之一,存在已近百年,過去專供那些皇族貴胄出宮賞玩之用,后來傅瑨登基之后才下令每月十五開放給城中百姓。
亭子周圍,也都是些長了百年的參天大樹,仿佛是設(shè)計建這亭子的人專意如此,每每雨落之時,雨滴打在樹葉和水晶制成的亭瓦之上,總是會奏出一首首世人從未聽過的曲子。
但雖有樂曲,卻并不是每次都有機會為人所聞,仿佛是要懂得欣賞樂曲之人才能聽到美妙的曲子,不然,就尋常人而言,聽到的不過是雜亂的雨滴聲。
據(jù)說許久以前,從阜陽那邊來過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放蕩公子,花高價買通守亭人,想到這聽雨亭來聽聽由雨滴奏出來的樂曲是否真如傳聞所言那般奇妙,卻只聽到嘈雜的雨聲。
費了大筆的錢財,趕了幾夜的路程,原以為回去能好好吹噓一番,聽到的卻是素日在府中便能聽到的聲音。
那富家公子覺得自己被戲弄,回阜陽之后,跟自己身邊的那些紈绔子弟大肆貶低了聽雨亭一番,說那兒根本沒有傳說的那般神奇,喝高之后還順便提了幾嘴皇族造假之類的大逆不道的話,后來被有心人一紙訴狀告了官府,讓他家廢了大半家業(yè)才將他保釋出來。
阜陽自古便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每年三月更是舉行盛大的雅集,供各地的文人騷客交流創(chuàng)作。
那些常駐在阜陽的文客們更將維護華陽文學(xué)作品視作己任,這聽雨亭的景致雖然算不得作品,但自然的饋贈也應(yīng)當(dāng)是華陽的文藝。
故而聽了這番言論,都坐不住了,紛紛上書朝堂,但是也不能直接了當(dāng)?shù)刭|(zhì)疑朝廷,只是統(tǒng)一口徑說,希望今年的雅集能將最后一天放在洛陽的聽雨亭處舉辦。
當(dāng)年的皇帝是個愛舞文弄墨的,又聽到了那些烏七八糟的議論,所以大方的應(yīng)允了這些文人們的提議。
這一次的雅集不光讓華陽在天下文人之間聲名鵲起,更是打破了那個來自阜陽公子的不實之言,也讓百姓中有上進心的那部分人加緊了學(xué)習(xí)樂理的進度。
……
此時,三個人掠過守亭的侍衛(wèi),順利地進到了亭子里。
“常說聽雨亭是個賞雨的好地方,每次來不是趕上下雪便是艷陽高照,這次我可得好好欣賞欣賞。”
赫連玨拍拍身上的雨珠,就近坐了下來,還招呼著阿楉一并欣賞這突如其來的雨景。
“赫連王子有所不知,本王與阿楉在洛陽生活了這么多年,聽雨亭這地方早都被我們踏破了,每年雨季都能來上好幾趟,不比殿下你……實在,也沒什么好看的了。”
傅珣冷哼一聲,話里暗暗嘲諷著赫連玨不過是個沒見過市面的,拉著阿楉只是站在一旁。
“況且殿下晚上不是還有送別宴嗎?不若在外邊找個侍衛(wèi),到我府上跑一趟,讓德喜送兩把傘過來,咱們還是早些入宮吧。”
赫連玨并不在意他話中的咄咄逼人,反而閉上眼睛靠在欄椅上,好似沒有聽到傅珣說了些什么,拿出一根手指在自己膝上點著,一副已經(jīng)沉浸在樂曲中的樣子。
傅珣白了他一眼,這小子,難不成還在他面前耍起無賴來?剛想出手去抓他,卻被身邊的阿楉攔下。
“時間還早呢,忙什么?”說著,也拉著他在一旁坐了下來,“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咱們也在這兒好好聽聽吧,這兩天東奔西走也累了,還沒好好清清腦子呢?!?p> “我跟你說的怎么全當(dāng)耳旁風(fēng),少跟他接觸。”傅珣低聲在阿楉耳邊說道,又轉(zhuǎn)頭看了看一臉享受的赫連玨,“這家伙難以猜透,是個危險人物?!?p> “怕什么,你不是在這嗎?”阿楉看著傅珣凝重的臉龐,打趣他:“難不成我們的寧安小王爺還沒跟人比,就主動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