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秦國王宮朝堂之上,秦王嬴政與眾大臣坐而論道,正值上午,一束束陽光射進殿中,照在大臣的后背上,襯托著眾臣的臉陰森森的,還有一道光線落在嬴政的臉上,映得他滿面紅光,意氣風(fēng)發(fā),只見他面色淡定,目光堅定的看著殿中眾人。一個三十多歲面色白凈,下巴上竟無一根須胡的人說:“今日蒙將軍提議大王加冕親政,本侯以為不可,我大秦自長平大戰(zhàn)以來,二十年來元氣尚未恢復(fù),正是應(yīng)該韜光養(yǎng)晦的時候,不宜過早暴露鋒芒,這些年六國知大王年幼,合縱尚且不止,若大王真正加冕,必定刺激他們再度合縱攻秦,大王登基以來采取重商輕兵的對外策略所取得的成果就有可能再度付之東流,大王遲早要加冕親政,卻不能是現(xiàn)在。”
蒙將軍說:“長信侯此言差矣,這些年對外之所以要重商輕兵,那是根據(jù)我大秦的實際國情制定的國策,對內(nèi)可休養(yǎng)生息,恢復(fù)國力,對外誘騙六國發(fā)展商業(yè),不事勞作,長期下去國力才能此消彼長,大王十六歲便可加冕,之所以往后推了四年,為的就是能夠麻痹六國,贏得時間。這么多年又已過去,國策已經(jīng)發(fā)揮效力,現(xiàn)我大秦國力已恢復(fù)至長平大戰(zhàn)前的水平,而六國,特別是趙、魏、楚這三個接壤的國家,他們恢復(fù)得遠(yuǎn)遠(yuǎn)不夠,正是積極對外用兵的時機,這時你還讓大王藏身幕后,是何居心?
長信侯被他搶白得有些詞窮,愣了一下才說:“我能有何居心?不過是不想讓大王太過操勞罷了?!?p> 蒙將軍說:“大王既受命于天,承襲國君,就該擔(dān)起這副擔(dān)子,怎能怕勞累就不親政了?這些事不需要長信侯操心,怕就怕有人打著不讓大王勞累的旗號,自己卻貪戀本該屬于大王的權(quán)力,舍不得歸政,長信侯,你說如果朝中有這樣的大臣,你該怎么辦?”
長信侯一時語塞,最終喃喃自語:“這~”
相國呂不韋站起來說:“大王已年近二十,尋常人家早已自立,更何況王家?早年為社稷大業(yè)甘心屈身,這時已春秋鼎盛,大秦也如日中天,正是多年蟄伏以圖的大好時機,大王當(dāng)攜天命統(tǒng)御關(guān)內(nèi),牧全國討伐中原,臣呂不韋恭請大王加冕親政!”說完跪了下去。
蒙將軍見了第一時間跪下,眾臣見相國發(fā)話,也忙紛紛離席跪下,口中大呼:“恭請大王加冕親政!”長信侯見了也只得隨眾人跪下請愿。殿外守軍得知殿內(nèi)商議結(jié)果,一邊用鉞柄搗地,一邊齊聲高喊:“恭賀大王親政!大王威武!”
嬴政面無表情,雙手卻在案下不停的發(fā)抖,他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深吸一口氣,緩緩的說:“既然眾卿家都奏請寡人加冕親政,寡人便從善如流,擇吉日赴雍城祭祀,加冕親政!”說完站起身來離去。
嬴政回到內(nèi)室,房中有一人在等他,正是李斯,李斯見到嬴政,忙跪下施禮說:“臣李斯恭賀大王親政!”
嬴政扶起李斯賜座,說:“寡人此番得以親政,先生功不可沒!”
李斯忙起身說:“這都是大王天命所歸,臣豈敢居功?”
嬴政示意他坐下說:“若不是你建議寡人多多聯(lián)絡(luò)蒙氏兄弟,哪有寡人今日之便?!?p> 李斯說:“這都是臣屬該做之事?!?p> 嬴政說:“難得你出身相府,得仲父知遇之恩,卻能分清是非,投身寡人,這份識時務(wù)寡人記下了?!?p> 李斯拱手說:“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引薦之恩只是小情,君臣之份卻屬大義,臣不敢舍大義而取小情。”
嬴政問:“依你看,仲父對寡人是否也有這份大義?”
李斯臉上微微冒汗,硬著頭皮說:“大王能上位,呂相國居功至偉?!?p> 嬴政微哼一聲說:“今日不提仲父,寡人親政后欲拜先生為中大夫,還請先生日后精心輔佐?!?p> 李斯喜出望外,忙跪下謝恩說:“臣李斯得大王垂青,當(dāng)肝腦涂地,以報大王?!?p> 長信侯回到雍城離宮,太后趙姬迎了過來,長信侯沒有理她,氣呼呼的坐到了榻上,趙姬忙跟過去,跪坐在他身邊問:“侯爺,何事惹得你這么不快?”
長信侯說:“你那個寶貝兒子他要親政!”
趙姬說:“他是秦王,早晚是要親政的,這又有什么?”
長信侯說:“他親了政,掌握了權(quán)力,以后還會有咱們的好日子過?”
趙姬說:“他是我的兒子,無論如何也不會為難我這個做娘的?!?p> 長信侯問:“我呢?你是他娘,是太后,他不會把你怎樣,但他若知道我跟你做下的事,能容得下我?”
趙姬說:“你把朝政都交給他,以后就住在雍城,也不要回咸陽,他有那么多大事要忙,怎么會來關(guān)注你我?”
長信侯問:“我嫪毐死不足惜,咱們還有兩個孩子,你舍得他們?nèi)ッ半U?”
趙姬一時語塞,過了一會兒才問:“那我們該怎么辦?”
嫪毐說:“他過幾天要來雍城祭祀,正式加冕,他在咸陽我動不得他,來了雍城便由不得他了,咱們除了他?!?p> 趙姬嚇得叫出聲來,被嫪毐一把捂住了嘴,嫪毐說:“作死嗎?”
趙姬顫聲說:“他,他可是我兒子?!?p> 嫪毐問:“胡兒、躍兒不是你的兒子?留下他,胡兒和躍兒便不能活命,你想要一個兒子還是兩個兒子?”
趙姬還在猶豫,嫪毐接著說:“除掉他,你是太后,與呂相國又有多年的情誼,完全可以立胡兒做大王,那時便再也沒人有能力來約束我們了。”
趙姬無力的坐在地上,天色已晚,殿里已掌上了燈,火光忽閃忽閃的,映著趙姬臉上陰晴不定,不知過了多久,殿外突然響起一聲老鴰的叫聲,她長出一口氣,悠悠的說:“就依你。”
嫪毐大喜,一把抱住趙姬說:“太好了,如能事成,你我永享富貴!”
趙姬摟住嫪毐說:“永享富貴?我不稀罕,我只想與你長相廝守?!?p> 嫪毐問:“你想怎么干?”
趙姬說:“蘄年宮守將李信,當(dāng)年投在呂不韋門下,我與你好后遠(yuǎn)避雍城,他便被調(diào)來保護我,這些年我給了他不少恩義,他也只認(rèn)我這個主人,會幫我的?!?p> 嫪毐說:“殺秦王可是大事,你想事后如何應(yīng)對?”
趙姬說:“我讓李信殺他,你帶兵守在宮外,事成之后帶人進宮殺掉李信,對外聲稱李信謀反,你長信侯平叛有功,自然還會有封賞,只是這事一定要做得麻利!”
嫪毐喜道:“原來你都已計議妥當(dāng)了,全依你!”
相國府內(nèi),呂不韋正在書房中翻看自己主持編纂的《呂氏春秋》,李斯從外面進來,對著呂不韋長揖一拜說:“恭賀相國,今日大王親政,完成相國夙愿,相國功不可沒!”
呂不韋微笑著捻著胡須說:“大王是先王愛子,老夫受先王恩惠深重,自當(dāng)誓死報效大王。”
李斯說:“聽說今日朝堂上,大家都支持大王親政,只有長信侯出言反對?!?p> 呂不韋說:“嫪毐嘛,一個跳梁小丑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李斯說:“相國,眾所周知,長信侯深受太后寵信,這些年又是升官又是封侯,已在雍城積攢了不小的勢力,大王祭祀加冕必須要去雍城,需不需要加以防范?”
呂不韋說:“這些年大王已經(jīng)成熟,去年翻手間便鏟除了公子成蛟,如今剛剛上位,急需立威,這個嫪毐他對付得了,便由他去吧?!?p> 李斯還要說話,就聽下人來稟:“相國,樊子期求見。”
李斯問:“樊子期?聽上去好耳熟,與去年跟隨成蛟出征的樊於期可有瓜葛?”
下人沒有說話,呂不韋說:“不見!”
下人退下,呂不韋說:“成蛟出事,樊於期受了牽連,遠(yuǎn)遠(yuǎn)逃走,大王給六國發(fā)出通緝,樊子期一直為哥哥喊冤,隔三差五就來找我,都被我轟走了事?!?p> 李斯一揖說:“相國英明?!闭f完退出。
幾日后,嬴政帶著眾臣和族內(nèi)長老來到雍城蘄年宮中,吉時將到,就要祭祀加冕。嫪毐與三百名門人躲在蘄年宮外不遠(yuǎn)處的離宮之中,他與蘄年宮守將李信約定,由李信在宮中一邊組織人馬攻擊嬴政,一邊打開蘄年宮宮門,放自己進入,兩人約定以響箭為信號,李信一旦開始發(fā)難,便向天上放出三支響箭,嫪毐看到信號后便帶人入宮。
嫪毐焦急不安的等著信號,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他不由渾身冒出冷汗,眼看著太陽一點點的向正南移去,突然一聲清脆響聲,一支響箭從蘄年宮上空飛上云霄,緊跟著又是一支響箭飛出,嫪毐一顆心落地,李信終于動手了,可遲遲不見第三支響箭,嫪毐顧不了那么多了,一聲令下,率眾人出離宮來到蘄年宮門外,此時宮門早已打開,只有幾人值守,宮內(nèi)卻殺聲沖天,響徹著兵器相交的聲音,不時聽到有人慘叫。嫪毐知事不宜遲,忙帶人沖進宮中。
宮門守衛(wèi)向里一指說:“長信侯,有人在宮里作亂,快去平叛。”嫪毐順著守衛(wèi)所指的方向帶人殺了過去,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處院落,廝殺聲正是從院中發(fā)出,他久居雍城,知道那正是秦國宗廟社稷所在,透過院門,他看到院中有人正在砍殺,不由心中一喜,帶人奔了過去。
嫪毐奔到院門,見院中已亂了套,他粗一計算,雙方竟有近千人,秦國祭祀的場所雖大,也顯得擁擠不堪。嫪毐微微有些奇怪,不知哪里有問題,有死士跟在身后突然說了一句:“打了這半天,怎么都沒死人?”
嫪毐反應(yīng)過來,院中雖打得熱鬧,卻沒有一人躺在地上,顯然是在假打。這時已容不得他多想,院中眾人看嫪毐出現(xiàn)在門口,紛紛停手,嬴政站在臺階上大聲喊道:“嫪毐,你敢反寡人?”
他一出聲,就聽一支響箭又飛上天空,他的身后,宮中各個房間之中頓時又冒出來許多軍士,將嫪毐等人圍得里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李信出現(xiàn)在身后,他拋下硬弓,抽出佩劍怒喝:“嫪毐,你是秦臣,食大王俸祿,竟敢反叛,大王是天命所歸,我李信雖只是一宮守衛(wèi),也只認(rèn)他,豈能與你同流合污,你只有速速投降,聽從大王發(fā)落!”
嫪毐指著李信說:“你好、好、好~”
嫪毐門人中有人反應(yīng)過來問:“長信侯,你說李信要殺大王,我們才跟著你來平叛,怎么反而成了反賊?”
嬴政聽了大聲說道:“今日嫪毐要殺寡人,你等皆被他所騙,只要現(xiàn)在放下兵器,寡人決不追究!”
門人中登時有二百多人扔下了兵器,李信也不廢話,一招手,官軍閃出一個缺口,扔掉兵器的門人紛紛靠了過去,圈內(nèi)瞬間只剩下嫪毐和十多名死士。嫪毐見大勢已去,哈哈大笑說:“可笑啊可笑!可憐我寒門出身,只因受太后一時之寵,便以為能一步登天,真是可笑!今日之事,有死而已,能籠絡(luò)下十幾個生死弟兄,我嫪毐這輩子值了?!闭f完拔出佩劍,閉上眼睛向脖頸上揮去。
李信見了也不阻攔,誰知劍揮到一半竟被人攔住,嫪毐睜開眼睛一看,是自己的一名部屬,他忙說:“兄弟,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什么時候了?就憑咱們幾個人能逃得出去?我不能被他抓住受辱!”
那人從嫪毐手中奪過佩劍往地上一扔,嘿嘿一笑說:“長信侯,你這條命既然不要了,便給了我們吧,就算幫幫我們這些追隨過你的弟兄?!?p> 嫪毐一愣,還沒有回過神來,那人摟住他的脖頸一用力,登時將他摔倒在地,旁邊有人看到了,紛紛撲了上去,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按住嫪毐,有人取過繩索將他捆了起來。
圈外眾人看得哭笑不得,嫪毐封侯已久,枉擔(dān)養(yǎng)士名義,到了最后竟無一人追隨。
嬴政見叛亂已平,命人將嫪毐押了上來,李信要帶眾士兵退出蘄年宮,嬴政將其喚回陪在身邊。吉時一到,嬴政一聲令下,刀斧手?jǐn)亓藡獨?,血祭了祖先,早有?nèi)侍獻上玉璽和筆硯,嬴政站上高臺,臺下無論臣屬還是士兵均跪倒山呼大王,已是正午,陽光毫無保留的灑落在他的身上,讓他覺得暖意洋洋。嬴政盡情享受著臣下的擁戴,他輕蔑的看著跪在臺下的呂不韋,只覺得他往日雖也沖自己下跪,但都不似今日這般唯唯諾諾,這時他真正感受到了作為人君的樂趣,一時竟然抑制不住自己,哈哈大笑起來。臺下眾人聽到嬴政森然的笑聲,都禁不住瑟瑟發(fā)抖。
嬴政回到咸陽,眾臣入宮朝賀,他論功行賞,封李斯為中大夫,李信為征南將軍,呂不韋見嬴政羽翼已豐,當(dāng)朝提出歸隱,嬴政念其年老功高,堅決不許,但呂不韋去意已決,嬴政拗不過,只能同意其辭去官職,回封邑養(yǎng)老。
退朝之后,嬴政將李斯和李信召入偏殿,嬴政說:“寡人初掌大權(quán),暫還沒有更合適的職位封賞你們,只能封給你們一些小官或者雜號將軍,但寡人心中既有你們,一切都可以慢慢來,何況你們也都年輕,也不好上來就封大官?!?p> 兩人忙稱不敢。嬴政問起李信:“以前只聽李斯全力舉薦你,不知你是哪里人?”
李信臉色微微一變,說:“不敢欺瞞大王,末將原本是楚國人?!?p> 嬴政頓了一下說:“楚國人?你可知在大秦的朝堂之上,楚國人可以做文官,卻難以領(lǐng)兵?”秦國任命楚國人為將并非沒有先例,相傳穰侯魏冉便來自楚國,爵至徹侯,已是秦國軍功制中爵位的極限,但就因魏冉仗宣太后之勢權(quán)傾朝野,甚至不把秦昭王放在眼里,秦國之后便形成“楚人不得為將”這一不成文的規(guī)矩,一直延續(xù)至今,嬴政此言并不違背祖訓(xùn)。
李信語塞,李斯通曉歷史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嬴政冷冷的盯著李信,李信心中雖然害怕,倒也坦然,平心靜氣的等嬴政發(fā)落。嬴政看了李信好半天,偏殿中一點聲音也沒有,終于他干笑了兩聲說:“我新器重的征南將軍不是從楚國來的,他明明是我秦國槐里人?!?p> 李斯和李信大驚,眾所周知,槐里李氏是秦國名門,秦王雖金口玉言,但李信那口濃郁的楚腔豈能說變就變?嬴政這是在睜眼說瞎話,但如此驚人之舉,展現(xiàn)了對李信極大的信任。
李信跪在地上,已泣不成聲,李斯暗暗贊嘆,嬴政這一手收買人心做得實在漂亮。突然聽他接著說:“這次平叛,李信立了大功,李信是李斯所薦,李斯從中聯(lián)絡(luò)也是功不可沒,只是沒有想到仲父會這么急于辭官而去?!?p> 李斯思路一下被嬴政打亂,一時不知該接他哪句話,嬴政也不待他回答,自顧自的說:“此次平叛,寡人已全看出,仲父對寡人卻有一份很深的君臣情誼。”說完直勾勾的盯著李斯。
李斯聽嬴政剛剛好像是在替呂不韋說話,但言語之中沒有絲毫情感,想到幾日前他問起自己“呂不韋對他是否有君臣之份”的事,心中登時雪亮,前些年李斯投呂不韋,呂不韋念其一身才華收留重用,伺機引薦給嬴政,這份引路之恩實是深重,他常感念之,但這時他也再不敢替呂不韋講話,只有硬著頭皮說:“呂相國對大王的確忠心,但也不免違背了君臣之道?!?p> 嬴政冷冷的問:“我怎么沒有聽說仲父有這等行徑?”
李斯說:“只可意會,前年呂相國奉大王之命主持編纂《春秋》一書,這書編好也就罷了,呂相國偏偏在書名上加上‘呂氏’二字,還放出話去,但凡有人能改動書中一字,獎賞千金,這樣一來,人人都知這本巨著是呂相國所做,大王修書的大業(yè)竟這樣被他竊取而去,如此代君立言揚名,實是犯了大忌!”
嬴政面無表情的說:“還有什么?”
李斯說:“呂相國多年來謄養(yǎng)門人,號稱門客三千,這些門客只認(rèn)呂相國而不識大王,久而久之已成了他的一支私曲,當(dāng)年信陵君沽名釣譽,謄養(yǎng)門客,甚至竊取了魏王的兵權(quán),呂相國照樣學(xué)樣,不知是何居心?!?p> 嬴政眼白一翻說:“高官養(yǎng)士,并非罕見,這也不能說明什么?!?p> 李斯連說兩事,本以為能夠戳到嬴政的痛處,誰知都被他不疼不癢的揭過,心想如此下去,自己終不能過關(guān),心一橫說:“去年大王處置公子成蛟,通緝其部屬樊於期,樊於期逃遁,其弟樊子期常去相府為兄鳴冤,呂相國既不處置樊子期連坐之,也不報告大王,只是趕走了事,與叛賊有沆瀣之嫌?!?p> 嬴政說:“那如何處置仲父呢?”
李斯松了口氣,他思考片刻說:“呂相國在秦國為相多年,位高尊貴,不宜貿(mào)然處罰,否則恐引起政局動亂。他雖已辭官,但其黨羽還遍布朝堂,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是剪除其黨羽,驅(qū)逐其門人,使其孤立無援,那時是殺是放,便在大王一念之間了?!?p> 嬴政臉色平緩下來說:“寡人知道了,寡人從雍城回來,拜祭過秦朝的列位先王,胸中豪情萬丈,只覺得做王便要做頂天立地的王,要做真正能夠主宰秦國上下命運的王。”
李斯不想再提呂不韋的事,索性接著嬴政的話題說下去:“大王威武,但大王目光還應(yīng)更加高遠(yuǎn),對自身的影響力不應(yīng)只局限于大秦一國,還應(yīng)著眼于天下,從現(xiàn)在起將矛頭對準(zhǔn)關(guān)東六國,以前只是疲敵,現(xiàn)在就該確定更遠(yuǎn)大的目標(biāo),要滅掉六國,橫掃六合,做全天下的主人。”
嬴政眼睛一亮,隨即黯淡下來,打了個哈欠說:“寡人累了,你們退下吧。”李斯和李信誠惶誠恐的退下。嬴政站起身來,來到偏殿的一角,一扇墻被一塊帳布遮著,嬴政一招手,一名宦官過來輕輕一扯,帳布落下,墻上露出一副巨大的地圖,地圖是由一塊塊兒的小圖釘在墻上而成,上面詳細(xì)標(biāo)注著秦、趙、韓、魏、燕、齊、楚的山川河流、村鎮(zhèn)城郭,但各國地圖詳盡不一,其中燕國地圖最簡略,而楚國地圖最詳盡,八塊幾尺見方的小圖拼在整個地圖的最下方,正是屈信當(dāng)年帶來的楚國山川圖。嬴政瞇著眼看看趙國,再看看魏國,最后看看楚國,嘴角一翹,似乎露出了一絲邪笑,他喃喃自語道:“六國,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