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叢信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手中的書,沒有出聲。這讓祁渺更覺奇怪,這個樣子的李叢信很少見,她無法判定他這是在自己面前裝樣子,還是和白惠鬧了別扭。
這些時日來,白惠無論是說話、舉止,一直和他都很很親昵。他對白惠也很好,無論是吃穿用度,都照顧得無微不至。甚至捎帶著對祁渺也用了些心思,每次送白惠禮物,都有她的一份。
看著那些花樣百出,用了不少心思的禮物,祁渺很是氣悶。再看到白惠有意無意在她面前的顯擺,她就有些怨恨李叢信了,弄得她似乎沾了白惠的光似的。她把所有的禮物都扔進了墻角,看都懶得看一眼。
就算是鬧別扭,也不用在她面前裝樣子吧。祁渺轉(zhuǎn)頭狠狠盯了一眼李叢信,心道,干嘛裝給我看,我才懶得看。
李叢信對祁渺的不滿一目了然。看著那些他花了心思,特意挑選送給祁渺的禮物,還沒拆封被她扔到一邊,他有些哭笑不得。一步錯,步步錯,聰明如他和祁渺,一旦陷入感情糾葛,都似乎變傻了,很少去分辨表象之下隱藏著的那些真相。
他現(xiàn)在頭痛的是要拿白惠怎么辦?白惠是個女孩子,拒絕的話說得太明了,未免傷了她的情面。何況這事也有他的不是,一過河就拆橋這種事,他還真做不出來。
他企圖找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讓白惠明白后主動退讓,哪怕讓別人誤會他始亂終棄、薄幸也行。至于祁渺么,只要先安撫住她,他就有辦法讓她釋懷諒解他。
然而事與愿違,他所有的嘗試都失敗了。白惠如同一個裝睡的人,怎么也喚不醒,每天依然我行我素。她時常在他面前巧笑倩兮,不停展示自己的美麗,還把他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帖帖。她在人前總是擺出一副善解人意、溫婉賢淑的樣子,讓人挑不出一點錯來,就象眼前一樣。
“叢信哥哥,行不行???”白惠笑著又問了一句,看向李叢信的眼神已經(jīng)冷了下來。
“師妹急著要看她師父留下的那本用波斯文寫的書,你學(xué)波斯文又是為什么呢?”李叢信知道,再不出聲,落了白惠的臉面可就真?zhèn)怂?p> “我看著好奇,也想學(xué)一學(xué)啊?!卑谆菀娎顓残糯鹪?,臉上又露出了歡喜。
“不急的話,那就以后教你吧。這個波斯文難學(xué),一個一個教容易些?!崩顓残诺恼Z氣很溫和,卻不容置疑。
白惠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來,只嬌笑一聲道:“叢信哥哥,說話要算話哦,以后不許耍賴?!?p> 這樣的場景落在祁渺的眼里,就有些刺眼了。眼不見心不煩,她很想轉(zhuǎn)身離開書舍,轉(zhuǎn)眼一想,要就這么離開的話,那豈不顯得她太過小肚雞腸?也在白惠面前暴露了她的軟弱。
她雖然做不到白惠的八面玲瓏,至少不能讓白惠小看了她。她強制自己鎮(zhèn)定下來,提筆在紙上開始臨摹那些波斯文字,把注意力集中在筆下,再不理會二人。
“白妹妹不是說要做杏仁茶么?怎么不見?”李叢信淡淡問了一句。
白惠怔了怔,淺笑道:“看我,都忙糊涂了,把這事給忘了。叢信哥哥,我這就去做了送來?!?p> 目送白惠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李叢信輕輕吁了口氣,轉(zhuǎn)頭看向祁渺。她正站在書桌前,專注地看著他寫的那張波斯文。
她側(cè)著身,歪著頭,咬著雙唇,眉梢微蹙,看起來似乎遇到了什么疑問,陷入了糾結(jié)。這個樣子的祁渺,有一種孩子氣,顯得認(rèn)真、俏皮和可愛,也是李叢信一直喜歡看到的樣子。
以前在竹林院的時候,為了看到她這個樣子,他總是喜歡出難題逗她,還一逗一個準(zhǔn)。沒辦法,祁渺性格中那種近乎于偏執(zhí)的認(rèn)真,總是把遇到的每個難題當(dāng)成一件大事情來看待,不想出辦法來,不解決問題,決不罷休。
“怎么啦?”耳邊忽然傳來的李叢信的聲音,把祁渺嚇了一跳,她轉(zhuǎn)頭正想責(zé)怪他,卻不曾想,李叢信的臉湊得太近,她的額頭一下就撞上了他的嘴唇。
“??!”這個意外讓祁渺有些傻眼,她從來沒有和李叢信這么親近過,以至于驚得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李叢信則全然忘記了嘴唇處傳來的輕微疼痛,他一動不動保持著原有的姿勢,細(xì)細(xì)品味著這份意外的驚喜。
他想起了在地窖里印在祁渺額頭上的那個吻,那種緊張中夾雜著些許興奮的感覺,此刻還清晰地留在他的記憶里。現(xiàn)在的感覺和那時不同,溫潤細(xì)膩的觸感,帶給他更多的是一種得償所愿的歡愉和甜蜜。
額頭上傳來的濕熱的氣息和柔軟酥麻的感覺,讓祁渺的心里一陣顫栗,這也讓她有些清醒過來。她伸手一把推開李叢信,逃也似的跑出了書舍。
李叢信看著祁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心里略略有些遺憾,他揚了揚眉梢,嘴角微微上翹,眼中蕩漾著春意。
這個意外的小插曲徹底擾亂了祁渺的心境,她開始躲著李叢信,不敢再去書舍。就是在白惠面前,她也覺得抬不起頭來,她雖然覺得自己不是故意的,心里卻也多了份內(nèi)疚,不夠理直氣壯。
她干脆躲了出去,每天一大早就跟著王楫去練劍。她冷著臉也不和王楫說話,嘴里一邊不停的念叨著:“純屬意外!純屬意外!”,一邊玩命地練劍。
王楫很是不解,幾次想開口詢問,都被她用眼瞪了回去。直覺告訴他,祁渺一定是受了刺激,她不說,他也就不再問,只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
這個純屬意外的行為,居然要付出這么大的代價,讓祁渺后悔得要死。不僅學(xué)習(xí)被迫中斷,那天額頭上那種濕熱柔軟的觸感,時常清晰地出現(xiàn)在她腦海里,糟糕的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隱隱還有一絲歡喜。
更令她難受的是,自這個意外發(fā)生以來,午夜夢回,出現(xiàn)在她夢里,纏繞在她心頭、惦念著的居然還是李叢信。她這才意識到,曾經(jīng)以為包裹得嚴(yán)實的傷口,原來一直在流血。
你為什么還不死心?不是說過了嗎?棄我去者不可留。祁渺在心里不停地指責(zé)自己,她想把所有關(guān)于李叢信的記憶驅(qū)除掉。可越是這樣,她就越是難以忘懷。滿目山河空念遠,曾經(jīng)的一切,如同一場頑疾,時時折磨著她,避無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