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還擔心路上尷尬,誰知一上車那人就閉上了眼,壓根都不看我。后排只有我們倆個人,空間足夠大,我離他還有半個身位,但是一顆心已經(jīng)不受抑制地狂跳起來。
看著看著,潘唯寧的頭也跟著車子輕點起來,真睡了?剛剛也沒發(fā)現(xiàn)他這么累??!我小聲囑咐司機師傅開慢點,這回這位師傅立刻就領(lǐng)會了我的意思,松了一腳油,像是在貼著地面滑行。
潘唯寧的頭越點越低,低到我都開始擔心他的脖子是否不堪重負。這么看著難受,我挪得更近了一點,支高了一側(cè)肩膀,眼一閉心一橫,索性把那顆還在不住地點點點著的頭放在我的肩頭。
矮是矮了點,湊活用吧。誰讓我今天大發(fā)慈悲呢。
眨眼的功夫,已經(jīng)到地方了。我卻有些舍不得推開靠在肩頭的人,司機師傅一聲咳,肩頭的重量瞬間消失。潘唯寧揉揉眉心,伸手就要去掏錢。
不過,作為一名深諳待客之道的‘東道主’怎么能讓他得逞,錢我早就給過了。他醒了醒神,盯著我直愣愣地看了過來。
“很冷嗎?靠這么近。”
?????!借你這么久的肩膀真一點感覺沒有嗎?真是白好心!我沒那么好的脾氣再搭理他,身子一轉(zhuǎn),下了車。
按了電梯鈕,我不禁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又恢復了標桿溜直的體態(tài),哪里還有半分疲憊態(tài)?
“你回來,潘叔他們知道嗎?”
不怪我沒話找話,本來就還有些別扭的兩個人擠在一個密閉空間,再不說話就太尷尬了。
“不知道。他們以為我明天才到?!?p> 難怪天字一號‘兒子奴’胡阿姨今天沒去接他。但是他為什么騙自己爸媽呢,難道真是因為保送的事跟家里鬧掰了?
再問下去,我就實在開不了口了。不過還好,電梯停了,正好到地方。
鑰匙剛拿出來,大門就從里面開了。笑容如春風般和煦的蘇女士先是探了半個身子,然后就像迎接親生兒子一樣把我身邊的潘唯寧給迎進了屋。
桌子擦了,地掃了。連茶幾面也是纖塵不染的。平時都躺在沙發(fā)上的抱枕們也難得地‘立正站好’。
蘇女士,您不就請個客,還費心收拾這么一大下。至于嗎?
回神的功夫,潘唯寧不知從哪里變出兩只盒子,一只木質(zhì)的略長些窄些,另一只則是錦緞面,方方正正的。
一邊摘圍裙一邊揩手的老高和早已經(jīng)收拾停當?shù)奶K女士并排站著,像是等著嘉賓給自己頒獎的選手。本來也沒什么,但是正因為這三人我最是熟悉,所以總有些說不出的滑稽感。
“陽陽,去把鍋里的菜翻翻?!?p> 老高一邊囑咐,一邊給我遞眼色。順帶將自己剛用來揩完手的圍裙遞給我,我正了正臉色表示拒絕。
心不在焉的揮著鏟子的我一個勁地往客廳里瞅。眼見著‘客人’將窄盒子恭敬地送交到老高手上,老高同志興奮地拉開看了一眼之后,樂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相比有些失禮的老高,蘇女士的反應(yīng)明顯得體多了。接過四方錦盒后的蘇女士僅僅只是放棄了表情管理,樂成了一朵花而已。
就偷瞄的一會兒工夫,鍋里原本嫩綠嫩綠的豆莢眼見著就泛了黃,眼看有糊了趨勢。我連忙關(guān)了火,拿盤子盛了。
“陽陽,好了沒啊?出來看寧寧給你帶的禮物?!?p> 單這一聲親切和藹的催促,我就知道蘇女士現(xiàn)在心情好到?jīng)]邊了。我應(yīng)了一聲,洗了手端著盤子回到客廳。
一看到我過來,親爹媽兩口子就退到了一邊的飯桌邊開始張羅,倒飲料的倒飲料,拉凳子的拉凳子,默契十足。
沙發(fā)這么寬敞,用得著都上趕著給我騰地方嗎?
“送給你的,打開看看?!?p> 潘唯寧,你真當自己是第一次來我家啊。如此正經(jīng)的語調(diào)反倒嚇人,請你正常一點!
說完,遞過來一個小盒子。
我道了謝,當著他的面打開了盒子。一條鑲著深藍色墜珠的項鏈正靜靜地躺在里面。我眼睛一亮,立刻將項鏈拿了起來。兩只眼睛都亮了!
這不是我心心念念想要的那款“星辰”嗎?
這款項鏈是我偶然間逛某寶時候發(fā)現(xiàn)的,特別的不是鏈子的材質(zhì),而是墜珠。星光璀璨的圓形墜珠里像是藏了星系和銀河,能讓人一眼沉淪。我垂涎了很久,但是因為貴,一直舍不得買。
項鏈的事潘唯寧是怎么知道的?
“我很喜歡?!?p> 我想我一定是被項鏈晃花了眼,竟然覺得此時這人的側(cè)臉能跟溫柔掛上鉤。
“兩個孩子快過來吃飯?!?p> 耳邊傳來蘇女士適時地催促。我直接將盒子放進了衣兜。
潘唯寧坐在我旁邊,面前擺滿了他愛吃的菜。擺得離我們最遠的是我剛才從老高那里接手的豌豆莢,明顯是因為賣相被嫌棄了。
在我家夾菜這種事情都是自己來。所以蘇女士雖然是真心喜歡潘唯寧,卻不會幫他夾菜。我能感覺到,這么吃飯,他反而更自在。
吃飯時手長的好處自然是夾菜不受限。比如那盤豌豆莢,一半就是被離得老遠的潘唯寧吃的??赡苁敲媲叭鈹[多了,‘客人’只能拿賣相不佳的‘殘次品’來補充維生素。
飯桌上的蘇女士一般是不會起話頭的,所以問話和寒暄的活兒自然落到了老高頭上。隔一會問問人家適不適應(yīng),累不累,那邊天氣如何之類的話。
只是都是些前言不搭后語的寒暄,壓根不像是從平常說話邏輯明晰的老高口里蹦出來的。
直到一桌菜都吃得差不多時,放下筷子的蘇女士才沖著潘唯寧問道:
“寧寧,阿姨能不能問下你放棄保送的原因呢?”
潘唯寧估計等這句話也等很久了,神色平靜地娓娓道來:
“阿姨,其實我對A大沒意見,不討厭,也說不上喜歡。只是去那里上學并不是我的心愿。而且對我而言,確定之后要做什么比上哪所大學更重要。”
“所以你已經(jīng)確定以后要做游戲?”
老高見縫插針地問。
“嗯。接觸了一段時間的設(shè)計工作,覺得挺有意思的?!?p> “那你是怎么想到要去動力方程式的?”
我話剛出口,就引來我家老兩口的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