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的意義，勝過任何價值?！?p> 若是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句，武攻絕對不信，而且會覺得惡心。
但唯獨李尋歡說這句，武攻絕對相信。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李尋歡絕對是這種觀念的堅定踐行者。
武攻當然不支持這種觀念，而且早就想過，要改變李尋歡的這一觀念。
但此刻，仍舊覺得感動。
手一翻，一柄新的飛刀出現在指尖，李尋歡目光鎖定諸葛雷，再無半分欣賞之意，只是盯著一個仇人，一個死人。
武攻知道李尋歡在等自己發(fā)話，但他猶豫了起來。
片刻。
武攻道：“算了，讓他走吧?！?p> 李尋歡露出疑惑的表情，同時卻也毫不猶豫地收起飛刀。
阿飛始終不言語，此刻卻不肯放松他握劍的手。
武攻攬過阿飛肩膀，往自己懷中一拉，迫使阿飛將劍收到身后，失去了出手的機會。
諸葛雷露出困惑的表情，深深看了武攻一眼，一言不發(fā)，埋頭而去。
鏢局的人，很快便消失了。
“放心，我絕對不是圣母白蓮花。”
武攻心里想著，訕訕笑了笑，才解釋起來。
“他是絕對不會說的，對嗎？”
“對?！崩顚g道。
“所以即便殺了他，也毫無價值。”
“他本就是個廢物，如果殺他不能讓你有復仇的快感，他的確毫無價值。”阿飛回道。
“我不殺他，并不是覺得他的性命還有價值，而是那個秘密讓他有了價值。我這個人，喜歡破解秘密?！?p> 李尋歡和阿飛沉默著。
武攻苦笑道：“我知道這并不是個好習慣，甚至是個壞毛病，但是放心，這毛病我絕不會多犯?！?p> 阿飛聽得一頭霧水。
李尋歡笑著道：“這話沒毛病，因為從今天起，諸葛雷對你再也沒有威脅，反而很可能幫你解除新的威脅。這，的確讓他活著有了價值?！?p> 武攻點頭：“知我者，大哥也。”
諸葛雷至多是個江湖中二流高手，武攻覺醒后至少已是二流，而超絕的輕身術，更能將諸葛雷這種剛猛套路的刀客，耍得團團轉。
諸葛雷原沒有本事殺得了武攻，甚至完全構不成威脅，但他卻差點殺了武攻，只因一個出其不意。
任何一個高手，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都有可能被一個練家子，甚至普通人殺死。
名揚天下的李尋歡如此，初出茅廬的武攻自然也如此。
想到這里，武攻一怔。
他有些好奇，當時李尋歡是如何反應過來的呢，大哥對諸葛雷的欣賞之情，絕不會是裝的，當時，他不可能提前防備的。
而且，他清楚記得，當時李尋歡一手持刀，另一手卻拿著木雕。
他當然是在雕刻那個女人，那時他的心里也應當只有那個女人。
“那時的李大哥，自保尚且不能，如何救得了我？”
武攻想問，忽然看到滾落火堆中的木雕，依稀才有個人形，手腳、面目全無，這也許是李尋歡唯一沒有完成的作品。
李尋歡也望著火堆，怔怔發(fā)呆，若有所思的樣子。
武攻沒有問，笑道：“虛驚一場，咱們還是趕路吧，等到了濟南府，定要讓大哥好好請我們一頓，為小弟壓壓驚?！?p> 李尋歡祖籍河北保定，父輩的時候來到山東濟南府，那座李園距此便不過二十余里地了。
“那是自然，大哥定當盡地主之誼?！?p> 李尋歡笑著，卻想起故園中多半景物依舊，故人猶存，只是必已物是人非，一時黯然神傷。
鐵傳甲從不遠處走來，瞪了武攻一眼，大聲道：“濟南府有什么好，我們這次入關，首要的是找個好大夫，好好看看少爺這一身的病。如今已尋了個名醫(yī)，正要往城外頭奔呢，要去城里，你們自個去?！?p> 武攻無意間觸犯了鐵傳甲，趕忙賠罪：“是我不好，當然是大哥的身子最為重要，我們這便往城外去，你且說是哪個方向?！?p> 武攻拉著阿飛，便要去準備車馬。
阿飛卻愣住了，低頭，面色羞紅，十分難為情的樣子。
他撓撓頭，道：“兩位哥哥，對不起了，我還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咱們稍后匯合可以嗎？”
“人皆道相逢是緣，我卻以為分離恰是重逢的緣起?！?p> 李尋歡笑著說。
“分分合合天下勢，聚聚散散人世間。三弟盡管去吧，我與二哥在城中等你?！?p> 李尋歡說罷，遲疑片刻。
終于又道：“只是大哥卻要多嘴一問，不知你可是為了鏢隊中那件重貨去的？”
阿飛亦稍顯遲疑，鄭重點了點頭，沒出聲。
“年少輕狂是應當，何況你絕不是一時輕狂之舉，到底為何，我不問，你也不必說?！崩顚g雙手按住阿飛肩膀，“大哥只想讓你答應，若有難處，你定回來尋我與二哥。”
阿飛仍是點點頭，馬上轉身離去。
轉身的剎那，眼角已濕潤起來。
武攻看著這一幕，心中知道原由。
當他在車中半睡半醒時，聽到李尋歡和阿飛的對話。
阿飛說：“我絕不輕易與人說話，尤其不與尋常人跟壞人說話。但你看起來是個很有名氣的人，更是個好人?！?p> 李尋歡道：“有名氣未必是件好事，有名氣的人更未必是個好人。”
阿飛道：“但我卻想做個有名氣的人，我必須出名，不然，只有死。”
一個想要出名的少年，在這大雪紛飛的一天，來到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店，當然有所圖，而且所圖非小。
只是諸葛雷的重寶不在身上，卻不知到底藏在何處。
武攻一陣苦惱，明白劇情是完全崩了，眼下最好走一步看一步。
那件重寶作為關鍵道具，不出現主線故事就不會繼續(xù)，自然跟著李尋歡這個主角才是對的。
更重要的是，此刻李尋歡在武攻心里，是真正的大哥。
大哥有病，必須得治。
而且，鐵傳甲所說的那位名醫(yī)，武攻大概猜出個七八分來。
那人可是個大寶藏，如果找到他，武攻相信自己會大有收貨。
行走江湖，安全第一，自己在諸天世界里還是會受傷會死的。
受傷會難受，不行，死了的話……
武攻不由看向李尋歡，看向鐵傳甲，還有那道漸去漸遠的少年背影。
忽然意識到，即使在諸天世界里。
他也怕死。
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