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玉門春風(fēng)幻一夢
“女兒素手垂楊柳,春風(fēng)不度玉門關(guān)。”
林仙兒輕輕捻動著那支香,柔情款款吟誦著句子。
“這念得啥玩意兒?”
武攻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林仙兒到底在搞什么玄虛。
床上的丘獨聽到林仙兒聲音,每一個字都似給了他靈魂的撫慰,竟舒爽地閉上眼睛,眼珠子亂轉(zhuǎn),興奮地好像發(fā)了羊癲瘋一樣。
丘獨原本并不丑陋,甚至長得有幾分清秀,可配上此時這幅姿態(tài)表情,卻實在令人作嘔。
“這特么兩個神經(jīng)病?!?p> 武攻要不是在解毒,真想上去給這個賤男兩鞭子。
就在這時。
林仙兒不知從何處拿來一根柳條,枝葉柔嫩,綠意盎然。
這樣的時節(jié),當(dāng)然不會有這樣的一根柳條。
那柳條垂下來,在林仙兒白皙光潔的腳踝上摩挲,她的喘息略略加重了一些。
武攻這時發(fā)現(xiàn),那柳枝竟是錯金絲雕花嵌玉的工藝,金絲勾勒出枝條原有的紋路,而上面那些碎玉有著比祖母綠更瑩潤的色澤,而那葉子似乎是上好的綢緞剪裁,又用了不知什么上色手法,當(dāng)真是栩栩如生。
這玩意兒簡直是個工藝品,甚至應(yīng)當(dāng)花費了很多的財力和精力。
但武攻實在猜不出這東西有什么用,難道真的只是為了那啥,莫非林仙兒真的只是個單純的“變態(tài)”?
“美人兒,過來,快過來。你想死我了,我的心好癢癢,渾身上下都癢得要死。好人兒,別再折磨我了。我的好仙兒,我的好寶貝。過來,過來。”
丘獨睜眼看到那柳條,更似吃了催情藥一般,開始在床上騷動浪叫起來。
奇怪的是,自始至終,他卻只是盯著那柳條,又或者對著空氣釋放柔情蜜意,反而從未正眼瞧過林仙兒一下。
林仙兒就一直冷漠地看著,如果沒有偶爾還回應(yīng)上兩句,她簡直像是在看戲,看丘獨的一出獨角戲。
床上那支香慢慢燃盡,最后一點殘灰落地。
丘獨神情一僵,愣愣躺在那里,對著空蕩蕩的屋頂發(fā)呆。
林仙兒將手里另一支香插上去,點燃了,默默看了一會。
“春風(fēng)不度玉門關(guān),這支香卻名叫玉門春風(fēng),玉門何來春風(fēng),春風(fēng)自然是一場幻夢?!?p> “可是人生本如夢,是真是幻何分辨?”
“真真假假,難道真的那么重要嗎?”
林仙兒喃喃自語,竟似自己也中了迷魂煙一樣,十分怪異。
“丘獨,難道你此時不是真正的快樂嗎?”林仙兒苦澀地笑了笑,“我竟有些羨慕你了呢,丘獨。”
話落,林仙兒又笑起來,此時的笑容爛漫如五月桃花,手中柳枝輕搖,搖晃出春色無邊。
當(dāng)柳條落在丘獨身上,摩挲、滑掠、抽打,伴隨著他發(fā)出怪異至極的聲響,這場詭譎的活動終于要結(jié)束了。
第二支香燃盡的時候,床上沒了動靜,丘獨像條死魚一樣躺著。
林仙兒十分厭惡地看了會,輕解羅衫,只披了件綢衣,慢慢來到床上,在丘獨身邊躺下。
約莫半盞茶時間。
“哎呦?!?p> 丘獨叫了一聲,咧嘴露出痛苦的表情,一只手揉著腰。
一看到身邊的林仙兒,丘獨又立馬擺出威風(fēng)樣子,作勢要來抱她,嚷道:“好仙兒,快陪我再來……”
林仙兒輕盈躲開,回眸一笑,嬌嗔道:“瞧你這幅樣子,奴家哪里忍心。而且你該知道的,這兒夜里絕不可以留人,這可是龍四爺定的規(guī)矩。”
丘獨想了想,道:“那龍嘯云雖然不好惹,但仙兒你該知道,我丘獨是何樣人,豈有怕他的道理。”
林仙兒笑笑,并不答話。
丘獨又道:“而且現(xiàn)在梅花盜鬧得這么兇,我就當(dāng)是為了保護(hù)你安全才留在這里,就算被發(fā)現(xiàn)了,龍嘯云他能說什么?”
林仙兒道:“他不會說什么,但他只要動一動手指,就會有人讓你也再說不出什么。”
丘獨本是隱忍著的,這下卻怒了,不屑道:“你休要唬我,仙兒你不是武林人,哪里曉得那狐假虎威的把戲。龍嘯云有靠山我是知道,但先前可不知道興云莊這樣外強(qiáng)中干,名不副實。既然這樣,我丘獨果真是不怎么怕他了。”
林仙兒笑著搖頭,道:“你錯了,你可知道為何你今天來這里如此容易?”
丘獨一愣,若有所思。
林仙兒道:“只因今日內(nèi)院那邊不知出了什么事,院里的一應(yīng)高手都被那娃兒叫去助拳,換做平時,這冷香小筑就算是你師父來了,也要非請不入?!?p> 丘獨細(xì)細(xì)一想,便知她說的不假,訕訕一笑,道:“但我若來了,仙兒豈能不請,我可是你的入幕之賓,有句詩寫的好,正所謂,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
“夠了?!?p> 林仙兒冷聲打斷,將丘獨的衣服扔過去。
她并不喜歡江湖人,更討厭附庸風(fēng)雅之人,一個江湖人在她面前吟詩,簡直就像一個粗野漢子在扭捏著繡花,讓她作嘔。
當(dāng)然,只有一個江湖人除外,因為他雖然游蕩江湖,卻始終住在林仙兒心里,整整十年。
林仙兒想著他,陷入回憶,目光流連于房中一桌一椅,一幅畫,一支筆,落在墻角的一方私印,灑到窗沿的兩點墨痕。
一切的一切,都留有他的氣息,證明自己和那個男人,曾經(jīng)有過一絲聯(lián)系。
整整十年,這屋子都是她自己在打理,而這里的一切,都沒有改變過樣子。
丘獨穿上衣衫,看到林仙兒在發(fā)呆,那副清冷的樣子,竟讓他生出一絲忌憚,不敢驚擾,悻悻然只好離去。
也許是為了發(fā)泄那一絲不甘,丘獨的腳碰到地上銅盆,順勢踢到一旁。
林仙兒目光猛地一寒,露出殺人一般的表情。
丘獨開門,冷風(fēng)一吹,打了個寒顫,更覺得身虛體乏得厲害,趕忙逃也似地去了。
林仙兒關(guān)上門,外面殘陽將盡,最后的天光穿過門縫射進(jìn)來一縷。
盯著那道光,林仙兒拿起銅盆,小心翼翼地擺好,調(diào)弄了幾下,看著那道光反折出去,剛好射向床底,這才罷手。
不過那道光太暗淡了,床底仍舊漆黑一片。
林仙兒盯著那里看了一會,忽然走過去,低頭,慢慢將手探向床底。
她的臉一下僵住了,冷若冰霜。
片刻。
林仙兒拿來燭臺,放到床邊點燃,俯身趴下去。
床底空蕩蕩的。
可是在一角,卻有兩片塵土,雖然不明顯,卻似兩把烙鐵按在林仙兒胸口。
林仙兒趕忙用手抹去那塵土,又拿來綢布,細(xì)細(xì)將床底擦了一遍,比昨天擦得更細(xì)致、更謹(jǐn)慎,生怕再留下這樣的敗筆。
因為,這是冷香小筑,屬于林仙兒,人間最后的凈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