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宙行戰(zhàn)紀

第二十六章 雙雕

宙行戰(zhàn)紀 忘卻的優(yōu) 7052 2019-09-17 14:55:00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過年是大日子,往常過年,族中何等熱鬧,不僅全族要舉辦隆重祭祀活動,族民們來來往往互相走動也要得十天半月。

  眼下馬上又要過年了,大部分人都無知覺,偶有人問起,福先生都以出門在外不比家中方便,都在一條船上有什么熱鬧勁兒,把熱情給打了下去,轉過身來,卻又為自己說出的話心酸。

  到了那天晚上,他還是帶了全家,又約了各支長老、孔定、謝夫子等人悄悄上岸,找一塊干凈平整的大石,旁邊點起篝火,在大石上擺上菜食果莖,盛了清水,祭祀天地祖宗。

  寒風凜冽,冰寒入骨,火苗都被壓低了許多,眾人的臉上更似被籠罩上一層悲愴的色彩。

  沒有任何香料,福先生捧起一撮土,灑到火中,領著眾人跪拜叩首,大聲禱祝起來,無非祈求蒼天祖宗保佑全族早渡難關,得覓佳土。

  他心意真切,平日思慮廣密,族中大小之事,爛熟于胸,此時一一道出。后面漸漸傳出陣陣唏噓哽咽聲,原來船上先有年紀稍長者輕輕下來,到后面跪下,年輕人也默默跟著,便是年幼孩童雖然懵懵懂懂也被拖帶著行禮。

  族人大半心中狐疑,待問得今日是新年第一天,想到在家千般好,出門處處難,如今飄搖在外,諸多不便,尚不知何時是頭,又被族長的禱詞條條說到內心,怎能忍住不潸然淚下。

  儀式結束,因為天氣太冷,孔定馬上催促族人上船進艙避寒,又反復勸大家不要多想,總有落腳的日子。

  孔定最后回到大船,把事情都安排好時已是很晚,看看天色將亮,索性不睡,一人輕輕下船,準備收拾一下祭品。

  廣袤的天空寒星點點,仿佛都被凍得晶瑩透亮,萬籟俱寂之中,只有他踩在冰硬雪地上的咯吱聲。

  走著走著,他忽然一愣,熱血上涌,但見一個清晰的人影站在大石旁,紋絲不動,不禁失聲問:“是金先生嗎?”

  “孔隊長,你起得好早?。 闭侵厝A的聲音。

  溫暖的感覺很快在全身蕩漾開來,他奔上前去,抓住重華的雙手,凝望著他,竟至無語。

  “是金先生嗎?”船頭上傳來福先生沉厚的問候聲。

  “族長,你也起得很早啊!”

  “快上船來,外面冷!”

  “好”重華攜著孔定的手,一起回船。

  進入指揮艙中,二人目光相接,都是臉色平和安詳,嘴角含笑,只是心中翻滾著何止千言萬語。

  重華看到福先生鬢角起霜、皺紋見長,感嘆道:“族長,你們一路辛苦了!”

  福先生見他形色未變,袍服襤褸,也是感動的說:“不,是你辛苦了!”

  二人齊聲發(fā)出問候,又相互會意,心中都是快意無比。

  孔定回過神來道:“我先去給你們弄碗熱湯來?!鞭D身出去安排。

  二人坐定,福先生先把自己這一程經過述說一遍,于族人對他的怨訇行為避口不提,末了說:“若不是石老前輩相助,后果不堪設想?!?p>  重華點頭道:“我在孤島上,除了等大東風,無事可做,每日便是擔心你們途中艱難,本來一族之重,拖家?guī)Э谶h遷已是不易,況且困于水上,四面空空,后來石干告訴我族人染疾,盡皆萎頓,我心如焚,托他多收集解毒止咳的藥材,也虧他吃得了這般急苦,博識歷練,竟能做到,欣慰啊!”

  “是的,多虧了他送藥救急,其后不言而別,不知現(xiàn)在可好?”

  重華頓了頓,模糊告訴他:“石老前輩是石中之精,生存不知有幾千年,天地之間,上山入海,無所不能,只是每隔數(shù)年便要換身?!?p>  “換身?”

  “對,就是要找到有上等玉石的山脈,攪礦吞石,吸收其中精華,直到身為心智用時方可,他隨我們出船前便有了換身感覺,只因我一再央求他與你們同行,這次事情緊急,他遍地尋找藥物,又兼程送到,行程逾千里,晝夜不息,恐怕已耗盡體能,急于回大高原換身,所以不辭而別?!?p>  福先生平日眼見石干對自己族人高傲不屑,對他也就敬而遠之,此時聽重華所說,對這位前輩異人急公好義又惜言如金的品性充滿了感激和敬佩,口中喃喃道:“恩人,恩人啦!”

  稍頃,他抬起頭來:“金先生,我也曾想過,我們固然受屈遭難,畢竟大家在一起,難為你身心無依,披星戴月,這種孤獨煎熬除了你誰也受不得,每當念及,也是憂心忡忡??!”

  重華微微一笑,心道在此之前我遭受的境遇不知孤獨多少倍呢,何況這一次他在島上后來也遇到了朋友。

  那日他目送大船離去,尚不愿轉身,絲毫不為與眾人的分別情緒低落,相反心中祝愿福先生和族人路途順順當當。

  雖然他又要過一段一個人世界的時間,但和以前心如死水無所適從的孤獨相比,內心非常充實,這么大的世界,至少要有一處美麗的地方,而最有生命活力的地方才是最美麗的地方,除了人類生活,還有什么更有生命活力呢?

  沒有事情,他在等待,大部分的等待都很磨人。他固然豁達,也很有耐心,有時候迎風而坐,看著浪花手挽著手過來,細細品嘗清新咸濕的海風;有時候躺在平坦的大石上,接受溫暖陽光的照射,這些還不夠,就把島的四周轉個遍,看看能不能碰上一二只小動物。

  有時候,狂風驟起,海浪一下子站起來,怒氣沖沖的撲過來,像要把島嶼掀翻,使他心中忐忑,也不知這是不是大東風,是否要飄身隨它而去,不住的猶疑反復,后來想到,若真是大東風,能把一條載有數(shù)百人的大船裹走,那么大的風力,恐怕島上的大樹都要拔根而起的,當然由不得自己考慮了,這樣才按捺下來。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他忍不住想敲山呼喊石干,卻又怕他們誤會自己等不得時間,熬不過孤獨,百無聊賴之際,他便試著化開身體鉆爬巖石縫隙,能夠快速鉆進去,藏起來,從縫隙這頭鉆到那頭,從上往下滑,再從下往上爬,權當打發(fā)時間,差不多把島上的巖洞縫隙都鉆了個遍。

  他一邊強打精神卻越來越無趣,一邊那么多的熟人朋友也不知行程如何,最終忍不住敲打島壁呼喊起石干來,卻沒有回聲,他也不以為異,知道他們在行船,石干便感應不到,卻又不能就此罷手,越呼喊不到越著急呼喊,只能一日數(shù)次,只盼能有回應,連日下來,手上的動作都已麻木,內心又急得發(fā)慌。

  這天下午,他隨手拿起一塊圓石,對著山體敲起來,石壁上果然有嗡嗡聲響起,他心中大喜,趕緊附耳上去,扯開嗓子大喊:“石干!石干!”

  “少爺,我在吶?!?p>  “你們那邊可好?”

  “族人坐船厭了,嫌悶起哄,福先生無法,只能讓他們上岸接地氣,好多天了,都不肯上船,只在草地上過?!?p>  “哦!”他一時無語,不知如何評價。

  石干在那頭喊:“少爺,要不我先沿河趟一下,看哪里有急灣猛流、暗礁大壩之類的?!?p>  他知道石干不愿和福先生族人為伍,之所以同行,全是照拂自己的主意,當即說:“好啊,不過早去早回,防止他們上船出發(fā),我們隔天說一次話?!?p>  “好,你小心些?!笔伤瑲獾?。

  他這才覺得胸口輕松許多,不過仍有些郁悶,福先生縱容族人停留不前,固然不妥,但也想不出來讓石干傳些什么話。

  其后,石干再回去時,說族人大部分生病,連大船也下不去了,重華大急,忙和他詳細詢問了族人病狀,又請他代為尋找收集草藥送達,他催命一般盯著石干辦成這事,才得安心。

  事后石干回大高原補石,他便和族人聯(lián)系不上,眼見得日頭越來越越低,北風越來越烈,一日正在沉思是走是留,身后的天空忽然傳來銳利的“啾啾”聲,他連忙站起來,跑向傳來聲音的一側,但聞呼啦啦響聲大作,頭頂上二只灰影在半空中翻翻滾滾,疾沖而下,他一眼看出是二只巨雕,其中一只翅膀明顯僵硬,扇不起來,只能半張著,已經撐不住體重,半滑半栽,另一只在高處托了一下,卻無能為力,跟著向下盤旋。

  那只受傷巨鳥堪堪落在島邊,因差了一點力,不能站穩(wěn),掙扎著又撲又抓,連翻帶滾,眼看著就要掉進水中,被他掠身過去從身下托住,大鳥還在掙扎,力量卻漸漸的弱了,終于跌倒石上。

  此時大鳥勢力已盡,雖發(fā)現(xiàn)了他,卻欲掙無力,眼翳半張半閉,顯是虛弱之極。

  他將它身子放穩(wěn),細細觀察,見它全身羽毛整潔順滑,不像發(fā)生過劇烈打斗,他捋了捋大鳥的脖子、胸脯,雖然僵硬,尚有余溫,只不見任何創(chuàng)口,正自不解,一絲淡淡的惡臭味傳入鼻中,竟有些頭暈的感覺,瞬間即無,循著味兒抓過雕的腳一瞧,發(fā)現(xiàn)腳踝處有一個微微潰爛的傷口。

  禽類的腿腳沒有肌肉,只有皮和筋骨,所以不易發(fā)生明顯的潰爛,雕腳上的傷痕雖然微小,但氣味強烈,當是中了劇毒。

  他不及細想,趴下身去,開始為雕吸毒,只一接觸,便覺得雙唇如蚊蟲叮咬、又如火燙一般刺疼,嘴里一陣麻木。他全然不顧,待吸得二口,感觸便不再受擾,直到看見雕的傷口處膚色如常,沒了氣味,仍恐毒性過大,又多吸了二口,才松開口。

  他略一思索,又從皮袍上撕下一長條來,為它扎好傷口,又起身到附近山巖滴水處含了一口水,回來捧起雕頭,掰開它的嘴慢慢喂下。

  他做這些并非經驗辦法,完全是內心關切,至于效果多少有無,只能在一旁觀察等待。還好,也就片刻功夫,大雕身體動了二下,跟著便呼騰站起,稍一遲疑,呼啦啦飛向天空。另一頭雕一直站在一旁,伸著脖子,微側著頭,一動不動的觀看,些許歡叫一聲,展翅跟上,雙雕齊在空中暢快的飛翔。

  他心中松了中氣,仰著頭觀看,直到它們漸漸消失。

  下午,雙雕又飛回來,在島上盤旋一圈后,看準他的位置,齊齊落在離他不遠處,他心中驚喜,揚手和它們召呼。

  這是一對母子雕,母雕全身灰白,小雕羽毛雪白,體格也比母雕大了一圈,它們只是看著他,并不理會他的招呼。

  “就是他救了我?”母雕問。

  “是的?!毙〉窕卮穑骸笆撬麕湍阄疚顾!?p>  “蛇王的毒性厲害無比,這人救我一命,不僅本領了不起,也是我們的恩人。”

  二雕對他稍作評頭論足,小雕又問:“我們找妖孽生相,蛇王怎么知道,它們對我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呀?”

  “蛇王極不起眼,這次伏擊我們,顯然早有準備?!?p>  重華聽到生相二字,心中一凜,母雕卻就此打住,轉口道:“恩人不知何故,孤身一人待在島上,天色尚早,我們去與他找點吃的?!闭f罷,又率先飛起,小雕也隨之而去。

  也就是他和石干一通對話的間隔,它們又飛了回來,并帶回一只肥大的野兔,扔在他面前,重華明白它們的心意,把野兔又放回到它們腳下,又是搖頭又是擺手,極力讓它們知道自己不吃,然后回到自己常住的一個洞口打坐休息。

  自此二雕除了出去覓食,活動身子,便回島上與他相守。

  日子一天天過去,不要說沒等上大東風,便是東南風也沒了,呼嘯的北風一天比一天帶來寒氣,重華只在島的南面活動,因為長時不沾地,感尤其覺不適,石干送他的皮袍早被風吹日曬得如紙一般。

  他最后一次和石干通話,石干說藥材已送至船上,一船之人大致無事,后來就再沒了他的音信,他關心族人,也關心石干,如今都不得通氣,心頭焦躁日盛。

  雙雕也注意到他情緒不穩(wěn),雖是禽類,亦能猜出他守在島上肯定是為了某個原因,小雕忍不住問媽媽:“會不會恩人被困在島上?我們帶他上岸?!?p>  母雕說:“不會,若然如此,他早該想辦法,不會等到現(xiàn)在風向變了才著急?!?p>  小雕說:“這恩人奇怪,怎么一直像是在叫山?!?p>  母雕沉思著說:“他可能是在等什么吧。”

  “大東風?!彼摽诙觯源蠛樗龅睾?,便通鳥獸語,卻不會講,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聽記想學,此刻心情所逼,居然也能“啾啾”回應了。

  母雕大為奇怪,身子一挺,竟似對他刮目相看,小雕更加興奮,一個勁兒扇動翅膀:“你會鳥語?”

  “剛學會?!?p>  “你說在等大東風?”母雕接著問。

  “對,等它把我送到想去的地方?!?p>  “哦,簡單,你不必等,我們幫你看著?!?p>  他心中豁然開朗:“好呀,這下我可以去會我的朋友了?!?p>  “你朋友?他們在哪里?”

  “你們一定能幫我找到,由此向西,大河上有一大船便是。”

  “那也容易?!?p>  “謝謝!”想到不必在此日日苦等,消磨時光,他頓時精神煥發(fā)。他又想起一事,問它們:“你們說生相在附近活動?”

  “你也知道它?”母雕尖叫起來。

  他點點頭:“見過一次,只知它行為陰暗,但不知它的由來,可否告知?”

  母雕點一下頭:“這魔頭原是不起眼的土鱉,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劫持了一大批靈魂?!?p>  “靈魂?大批?劫持?”

  “對,你們人類居多,有我們飛行類,有四足類的,都是頂上的個類。它號稱千眼千耳,都是靠這些優(yōu)異拔萃的靈魂為它服役而聲名顯揚?!?p>  “哦!”重華恍然點頭,卻不明白生相這樣做的目的,以及雪雕怎么會知道。

  母雕仿佛明白他的心思,繼續(xù)道:“我們飛行類的,特別是鷹類-,”它頓了頓,振作身體,加重語氣道:“只崇尚自由,其余如勇敢和力量,享受和財富,知識和智慧,都不能和它相比,我們不需要躺著歇息,不需要遮風擋雨,哪怕放棄生命,但不能沒有自由,只要自由自在的在天空飛翔,這就是我們靈魂的追求?!?p>  重華明白它所說的含義,也相信它說得真實,但是不知它講這些話和生相有什么關系,便沒有接話,而是專注的看著它。

  母雕接著往下說:“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我和我的伴侶剛有了孩子?!?p>  母雕停頓下來,溫情的看了看身邊的小雕一眼,小雕懂事,馬上咕咕的移了幾步,挨近母雕,母雕轉首,輕輕的用嘴梳理它的羽毛,小雕舒服的抖抖身子。

  母雕又接著講:“妖孽不知怎的,竟然找到我們,當時到處還是水勢浩蕩,生靈湮滅,我們?yōu)樯嬕捠?,遷到大高原的邊境,雖然氣候惡劣,對我們倒不致命,因為那里水草豐茂,牛羊鼠兔隨處可見,我們和它們一樣過著幸運的生活。

  那妖孽來時,我們很訝異,天下這么大,為找我們,幾乎是大海撈針!所以我們并不藐視它、討厭它,哪怕它長得奇形怪狀,行為話語中無不透露出陰森氣息,生命已然稀少,交流彌顯珍貴!難得它悠悠晃晃,尋覓而來,對山川大勢竟了然于胸。

  我的愛侶熱情接待了它,相談甚歡,后來說明來意,大致它讓我們幫它查找天地之間有無人居獸集之地,由它前去教化啟迪,以使洪荒地球不要太冷清。(重華聽到這里,心中一動,不曾想生相名聲不佳,抱負竟和自己相似。)我愛侶聽它要做的是件大善事,又見它見識超群,毅力堅忍,自然而然便要答應,只是遲疑孩子年幼,還需照顧得一段時間,我愛侶本意和我商量后再定,不料妖孽見狀,旋即許下各種利誘:何處有安穩(wěn)美居、何處有易得食物、怎么能令我類長力增壽、怎么得為鳥類之王…,一連串許諾下來,反使我愛侶不快,轉而想到它來時已想到這許多利益,此時道出,不僅小覷了我類思想,顯然另藏心機,有備而來。

  我愛侶當即委婉拒絕,妖孽糾纏一通,便又使出威逼手段,這更令我們不屑和氣憤。剛才和你所說:除了自由,其余名利甚至生命都在其下,難道它是天父佛祖,我們都要受制于它!我愛侶當即翻臉逐客,我也越看著它丑陋,懶得搭理,自回去照看孩子。

  我注視愛侶攆它下大高原,中間它猶喋喋不休,但我愛侶回來后就情緒大變,神色郁郁。

  我們仍一起撫育孩子,但愛侶明顯寡言慎語,常自凝望遠方嘆息,全沒了睥睨天下的風范,我以為愛侶還在生妖孽的氣,除了勸慰,也沒往心里去。

  孩子一天天長大,可以自己面對世界了,我愛侶終于向我透露:妖孽控制了上一輩鷹王的靈魂,不令再生,除非自己服從它的意志,它才會釋放老鷹王的靈魂。為了讓老鷹王的靈魂得脫束縛,早日超生,自己只有答應妖孽的要求,或者伺機啄殺它,一年之內如自己不回來,我就得想辦法除掉它。

  愛侶離去,我無法跟隨,因為孩子還需要教養(yǎng)。一年之后,愛侶終無消息,我心中著急,加之孩子已然長成,可以隨自已高飛,我們母子倆便開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尋親之旅,卻如石沉大海,無跡可尋,那妖孽找我們時一找就著,我們找它時,談何容易!加之妖孽慣常晝伏夜出,這么多年來竟似無影無蹤。

  后來,這次終于找著,我心里一激動,失了警惕之心,被暗處隱蔽的蛇王飆然一擊,險些丟了性命?!蹦傅裾f到蛇王時,眼中神光一閃,顯是對蛇王致命的攻擊心有余悸。

  它講完與生相的這段糾集,休息了一會,問重華:“你也知道這妖孽?”

  “是的,被我抓到,又放了它?!?p>  “放了它?”雙雕一起叫了起來。

  他抱歉的看看它們:“我也是只見過它一面,雖見它作歹,畢竟不了解它的來歷,當時心一軟,就放了它?!?p>  雙雕不住在巖石上跺腳,口中“啾啾”發(fā)聲,極是惋惜,但想想又不能怪他,心中郁悶。

  重華又說:“這妖孽身上一定還有大秘密,下次碰到,無論如何先抓住它,細細審問?!?p>  母雕搖搖頭:“怕沒那么容易,這魔頭神出鬼沒,這次說不定也是故意現(xiàn)身,引我們上當,好讓蛇王伏擊,否則極是難找,何況它千眼千耳,最是機靈不過?!?p>  重華聽到這里,忍不住東張西望起來,母雕猜到他心意,忙說:“放心,這里是孤島,周邊水面一望無際,便是一灰一塵,也難逃我們的眼睛?!?p>  重華這才松了口氣,又想起一件事來,著急道:“不好,它若在一地逗留,必行骯臟之事,莫非它又盯上福先生的族人,抑或附近地方另有人居?”

  他情急之下,連忙大概把生相偷嬰的丑事和雙雕說了,便對母雕請求:“還請二位速幫我找到朋友的船只,引我前往,另外看看那個地方周邊可有人煙?”

  雙雕當然情愿,遂帶他趕到駐船之處,又告訴他,沿大河往前數(shù)百里,有一急拐彎,右轉而上,果然山后有一處人居。

  雙雕說完便回島上守候大東風去了,母雕卻又給他一只陳舊鷹骨笛子,發(fā)音銳利高遠,如要見面,可吹而召喚之。

  他到駐船之處,先暗地里觀察二日,確信生相不在此處,才悄悄上船,雖與族人同在,卻不驚動他們,共二晚一天。

  晚上,當他看到船上眾生不論老幼婦孺,橫七豎八,雜陳而睡,鼾聲大作,氣味葷哄;白天見他們,延頸埋首,碌碌而食,人人臉上尸具一般,全無光彩,不禁大失所望,難道這就是自己滿腔熱情要帶往肥美之地的人類!

  他悄悄的下船,離開、遠去,踩著雪地,走過草甸,穿過森林,寒氣包圍全身,渾身血管冷縮,心中更冷且沉。

  在他決意棄之離去的瞬間,他的頭腦里又浮現(xiàn)出福先生縮身昏暗中默默雕刻自己身像時堅定的臉與手,和孔定那甫一睡著倏然而醒忙這忙那精瘦的身影,又想起芒芒無有眼睛但發(fā)自內心的殷殷囑托,是的,芒芒可能在遠方,在內心深處看著自己呢!

  他又回過頭來:族人無罪,今日困于船上之厄,難道不是因為自己昨日的主張,自己應該帶他們去目的地,也只有自己能帶他們到目的地。

  次日,他又看到福先生帶著全族之人冒著嚴寒在大石煹火旁行祭祀禮,拜天地祖靈,雖然儀式與所備簡陋,但心意實沉時,暗暗點頭。待族人上船歇下,夜幕下,他重復族人之儀式,為族人早日脫困重建家園祈禱,爾后便立定沉思如何找得心中佳地,為閑不住忙不死的孔定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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