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刻的陳狗蛋同學(xué),就把小人的沒臉沒皮無節(jié)操詮釋得淋漓盡致:“俊哥兒,你真是太聰明了,比那個三國里的豬......豬什么的還聰明!”
“咳咳,是諸葛亮。”李公甫很好心地提醒道。
“對,豬哥亮!”陳狗蛋翹起大拇指,“還是俊哥兒有見識!”旋即又暗自嘀咕:“這究竟是個啥豬,咋還能發(fā)亮咧?”
嗯,說得很淳樸,畢竟你不能指望一個文盲說出多華麗的辭藻不是?李公甫很滿意地點點頭,果然勞動人民的贊美才是發(fā)自肺腑的??!
美滴很!
“繼續(xù)?!崩罟荞娉趾苄邼卣f道。
陳狗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絞盡腦汁地想了又想,在將自身的道德底線一降再降后,終于在其即將徹底消失之前又想出了一句:“你的風(fēng)采,就好像黑夜里的螢火蟲,那樣的鮮明......”
李公甫微笑著點頭。
“又好似花叢中的一坨屎,那樣的出眾......”
二狗子默默地轉(zhuǎn)過身,不去看李公甫那張烏黑如墨的臉。
李公甫從來不拒絕世上一切對他的褒獎溢美之詞,沒人贊美他時,他甚至可以自己對著鏡子贊美,比如“你是最棒的”、“你的帥氣讓我無法直視”、“你怎么可以這么完美,將來還有哪個女子能配得上你的絕世容顏”等等諸如此類,用詞很華麗,態(tài)度很誠懇,不是玩笑也不是自嘲,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心里就真是這么想的。
但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聽到居然有人將他與“屎”這么“有味道”的詞語聯(lián)系在一起。
李公甫很氣憤,也很委屈,覺得從頭到腳都這么完美英俊的自己,怎么可能會讓人聯(lián)想到屎呢?他很懷疑是不是陳狗蛋嫉妒他的美貌從而故意惡心他。
瞇著眼睛打量了對方許久,發(fā)現(xiàn)他眼神認(rèn)真,一點沒有戲謔的意思,看得出來他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諷刺,而是真心這么認(rèn)為的。
李公甫明白了,很明顯,陳狗蛋同學(xué)缺的不是審美,而是心眼。
這就比較尷尬了,你說到底是把他揍到死呢還是往死里揍呢?李公甫糾結(jié)了......
二狗子悄悄地往一旁挪移了幾步,嗯,很隱蔽,很小心??粗W陨敌Φ年惞返巴瑢W(xué),眼中露出了同情。
“言多必失”、“禍從口出”這樣的萬世警句在今天依然見證著它的價值,自然不會沒有道理。
歷史上就有很多這樣的例子,比如晉孝武帝司馬曜、隋將賀若弼父子、鐵頭方孝孺等,他們都有一個相同的特點,就是因為嘴賤而被人弄死了......現(xiàn)在李公甫就依稀在陳狗蛋的身上看到了這些人的影子。
“狗蛋,知道什么叫沉默是金嗎?”李公甫語氣淡然。
陳狗蛋眨了眨眼,一臉的天真無邪:“陳默是誰?他有很多金子嗎?”旋即不忿地一拍巴掌,“憑啥都姓陳,我就這么窮?”
“......”
看著這孬貨扯著張馬臉憤憤不平、咬牙切齒的模樣,李公甫的眼角跳了一跳,深吸一口氣,手中驀然十分神奇地出現(xiàn)了一根木棍。
這一刻,他非常完美地證明了自己確實是李林的兒子,而不是隔壁老王的種——
“受死吧!孽障!”
......
在一番親切友好的交流之后,二狗子扶著一瘸一拐的陳狗蛋先一步往醉仙樓走去。
感受著同伴顫抖的手,二狗子慨然長嘆:“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太宗誠不欺我矣!”
旁邊陳狗蛋都抖的跟帕金森患者似的了,嘴巴還不肯閑著,聞言搭話道:“太宗是誰,你爹?”
二狗子斜睨了他一眼,突然覺得李公甫下手還是太輕了......
另一邊,李公甫還要完成一件關(guān)乎性命的重大任務(wù)——
得先把玉簪給還回去!
要知道這玉簪可是他死去老娘留下來的遺物,當(dāng)初嫁進李家時唯一的嫁妝,也是李林的命根子,他為了設(shè)局圈羊羔去偷偷地摸了出來,再不還回去,要是萬一有個什么閃失,他很肯定自家老爹絕對不介意大義滅親......
......
城南醉仙樓。
名字很三俗,就像很多爛茅屋會取名叫“聽雨軒”,很多包二奶的海邊別墅叫“觀濤閣”一樣,有些名字第一個人用起來,也許稱得上“風(fēng)雅”二字,但幾百幾千個人都用“聽雨軒”“觀濤閣”的話,就變得三俗了。
醉仙樓這個名字也是一樣,在影視小說中出場率極高,跟開連鎖店似的,只能說老板確實是個“俗人”吶。不過這并不妨礙其成為整個錢塘縣最大的酒樓。
成功完璧歸趙的李公甫晃晃悠悠地向這里走來,有錢了嘛,及時行樂才是正道,要吃就吃最好的。臨近時卻發(fā)現(xiàn)門口正圍攏著一群吃瓜群眾。
“咦,有熱鬧可看?”李公甫一樂,當(dāng)即秉承了一個國人的吃瓜本性,不落人后,興致勃勃地快步走上前。
待走近外圍時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硪魂嚦臭[聲,他聽得分明,其中一個赫然正是陳狗蛋的那個大嗓門:
“憑什么不讓我們進去?!告訴你,老子的大哥賊有錢!還怕我們吃霸王餐怎的?!”
李公甫微笑地點點頭,很滿意手下小弟這種隨時隨地不忘漲自家威風(fēng)的行為。
“嗤!”一聲滿含不屑的嗤笑傳來,“瞅瞅你們這幅德行,渾身破爛的泥腿子也配進我們醉仙樓?忒的低了檔次!趕緊走,別礙著我們做生意!”
尖嘴猴腮的店小二鄙夷地看著二人,萬分嫌棄地嘲諷道。
陳狗蛋憤怒地瞪大眼睛,二狗子一臉冰冷,眼中掠過一抹寒光。
“都吵吵什么?不用干活了么?”
此時一個山羊胡的中年人走了過來,皺著眉頭呵斥小二。一雙細(xì)長的小眼睛微瞇著,一臉的刻薄模樣。
“掌柜的,這兩個沒眼色的泥腿子想進咱們醉仙樓,小的這不正往外趕呢嘛!”一見到中年人小二臉色瞬變,弓著腰諂媚地說道。
中年掌柜扭頭掃了陳狗蛋和二狗子一眼,眼神在他們破舊的麻衣跟滿是菜色的消瘦面龐上停頓了一下,隨即一揮衣袖,滿臉不耐煩地說了句:“衣冠不整者本店恕不招待!”然后扭頭沖小二呵斥道,“趕緊趕走,別耽誤了生意!”說完再也不看二人一眼,徑自返身回了樓里。
“您老慢走!”小二舔著臉目送中年掌柜離開,然后回過頭一臉得意,狗仗人勢地對二人揮揮手,好似趕走兩只惹人厭惡的蒼蠅:“聽到了吧?趕緊給爺麻溜的滾蛋!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兩個少年到底年歲不大,中年掌柜無視的態(tài)度和小二惡毒的言語深深地刺激了他們尚未被生活完全磨滅的自尊心,兩張臉登時脹得通紅,緊緊地捏住了拳頭。
小二吊梢眉一挑,斜著眼露出冷笑:“怎的,還不服氣么?”
陳狗蛋和二狗子紅著眼睛,怒火盈胸,兩個混混出身的家伙也不是啥善男信女,暴脾氣哪里忍耐的住,當(dāng)即就準(zhǔn)備給這可惡的混蛋一點顏色瞧瞧,當(dāng)然,必須是紅色。
就在這時,一聲大喝忽的從人群中傳來。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