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初見莫氏
“自然當(dāng)真?!?p> 崔侍郎大喜,急忙喚來了莫氏的大丫鬟紅鳶,讓她將不度帶進(jìn)去看夫人,隨侯差遣。
不度見他如此上道,便讓玉三郎在門外候著,她跟著紅鳶進(jìn)了莫氏的臥室。
房間里還殘留著淡淡的藥味,床頭的香爐里燃著安魂香,莫氏素妝躺在紫檀木垂花柱拔步床內(nèi),身上蓋著海棠花簇云錦被,雖是睡著了,可眉頭卻依舊緊蹙著,還不是的發(fā)出微弱的哼唧聲,顯然是睡得并不安穩(wěn)。
不度饒有興致的打量了一番,發(fā)現(xiàn)這莫氏還真不愧是個(gè)大家千金,所用的東西都是極金貴的,單是崔侍郎的俸祿根本就撐不起,想必是當(dāng)初出嫁時(shí)左相府置辦的嫁妝定是十分豐厚,看來她在左相府中十分受寵一說,也并非虛傳。
紅鳶并不知曉她的身份,見她進(jìn)了屋內(nèi)只一味的四處打量,有些不悅的開口道:“這位姑娘,我家老爺讓你進(jìn)來是給夫人看病的,可不是進(jìn)來參觀的。你若是沒本事,還是早些退出去與老爺說清楚,莫耽誤了我家夫人的病?!?p> 不度收回了四處打量的目光,往紅鳶身上掃了一眼,忽然笑道:“這位姐姐長的可真是漂亮,這兩日照顧夫人定是累壞了吧,我若是你家老爺,可舍不得讓這么一個(gè)美嬌娘如此辛勞。姐姐這樣的美人,就該被好好人捧在手心里嬌寵著,而不是做一個(gè)丫鬟,日日給別人端茶送水。”
紅鳶聽著她的話明顯有些慌亂,嬌斥到:“你在胡說些什么!別以為我猜不到,你說這些話不過是想挑撥我們主仆情意!”
不度斜睨了躺在床上的莫氏一眼,意味深長的道:“你說是,那便是吧?!?p> 說著,不顧紅鳶的惱怒,她吐出了一長串的藥名和物品,讓她下去準(zhǔn)備。
紅鳶滿是不情愿,還欲再斥責(zé)她幾句,卻聽得她悠悠的說了句:“你家老爺讓你隨我差遣,既然你不愿,那我也只好出去跟你家老爺親自討要這些東西了。若是耽誤了你家夫人的病情,可莫要再怪到我頭上來。我再不濟(jì),也是三公子帶來的天師,便是你家老爺也得敬我三分,可不是你一個(gè)一等丫鬟能隨意辱了去的?!?p> 紅鳶咬牙瞪著她,最后氣極得跺了跺腳,轉(zhuǎn)身下去準(zhǔn)備了。
不度來到床前,專注的看著睡著的莫氏,忍不住嘟噥了一句:“咦,奇怪,我怎么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這人?”
莫氏是左相府的千金小姐,所交之人皆是大家閨秀,后來嫁了人,丈夫也是人中龍鳳,一路平步青云官拜三品,往來的更是大家夫人,與她這等裝神弄鬼的小戶孤女相比,簡直是就是一個(gè)在天,一個(gè)在地,云泥之別根本不可能會有交集。
若不是機(jī)緣巧合之下結(jié)識了玉三郎,她根本就可能會入這些權(quán)貴之眼。
所以此次,定是她第一次見到這莫氏??蛇@種莫名的熟悉感,究竟是由何而來?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專注,睡夢中的莫氏輕哼了一聲,緊皺的眉頭顯示她極度的不適,不安的翻著身,嘴里開始下意識的哼唧著,不停的喚著:“夫君……夫君……”
不度見狀眼里閃過一抹幽光,輕咳一聲掩住了方才的幾欲沒忍住的嗤笑聲,驚訝的嚷了句:“呀,夫人被夢魘住了!”
這邊說著,那邊手速極快的往莫氏身上輕點(diǎn)了幾下,這邊哼唧的莫氏頓時(shí)消停了下來,緊皺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
正好趕進(jìn)來的崔侍郎只來得及看到莫氏又安睡了過去,還有不度抹著虛汗大聲喘氣,不由得疾步上前,著急問到:“天師,我夫人她……”
不度喘了口粗氣,道:“還好我及時(shí)施法,才將她的夢魘除去。那大丫鬟呢,我讓她準(zhǔn)備的東西還沒好嗎?”
正說著,紅鳶帶著一眾小丫頭趕了過來,即便對不度十分不滿,但還是禮數(shù)周到的回道:“天師所要的東西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p> 不度贊賞的看了她一眼,“紅鳶姑娘可真能干,崔大人府上有你這樣的丫鬟,可真是福氣?!?p> 紅鳶臉色一白,下意識的看了莫氏一眼,見她似乎真睡著了,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氣,狠狠的暗瞪了一眼不度,嘴里卻帶著謙卑和惶恐的答道:“天師大人可莫要再折煞奴婢了,照顧好主子是奴才的本分。”
“本分呀……”不度悠悠重復(fù)著她的話,臉上似笑非笑。
紅鳶氣惱的瞪著她,卻不敢再多說什么。不度也不理會她,轉(zhuǎn)頭對著崔侍郎說著要留下兩個(gè)小丫鬟幫忙即可,一邊拿起崔府準(zhǔn)備好的材料,開始搗鼓起來。
崔侍郎帶著紅鳶和其余幾個(gè)丫鬟出了莫氏的廂房,目光略有深意的掃了紅鳶一眼,沉聲道:“你留在屋外好生候著,有何事便差人到側(cè)廳喚我?!?p> 紅鳶目光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低低的應(yīng)了聲是,便垂下了目光靜靜的守在了門外。
玉三郎早就被家仆帶到了側(cè)廳,對這邊的事完全不知。與后到的崔侍郎兩人喝了幾盞茶,等到日頭偏西,才見到跟在紅鳶身后進(jìn)來的不度。
他見她一臉疲憊的模樣,急忙起身上前柔聲問到:“可是累了?”
不度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乎真是累極了,不愿多說。
崔侍郎也站起了身,想問她情況如何,可見她這模樣,怕惹來玉三郎的厭煩,又有些不敢問了。
不度倒是難得的善解人意了一回,主動對崔侍郎說到:“我已為夫人做了法,再配上我留下的藥,若無意外,不出三日,夫人定能恢復(fù)?!?p> 崔侍郎似松了口氣,連連道:“那就好,那就好,多謝天師和三公子相助了?!?p> 玉三郎見她神情懨懨的,也不想再多待了,與崔侍郎道了別,就扶著她離開了崔府。
出了崔府轉(zhuǎn)到大街上,不度立馬推開了他,抻了個(gè)懶腰,嘟囔道:“哎呀,這演戲可真是累死人了?!?p> 玉三郎愣愣的看著她,“你沒事?”
不度不解的反問了一句:“我能有什么事?”
玉三郎細(xì)細(xì)打量了她一眼,只見此刻她的臉上哪還有什么疲憊之色,分明是精神好得不得了,頓時(shí)恍然大悟:“你是裝的?!”
“難不成你真以為我是因?yàn)槭沽耸裁磳幧穸@的法術(shù)才累著了呀?”
玉三郎滿臉的不敢置信:“難道你不是……”
“……”不度無語,難道他一直以來真的覺得自己是天師不成?這孩子也太好騙了吧?
她憐憫的看著似受到了巨大打擊而愣在原地的玉三郎,“我以為你早知道了,所謂的捉鬼除妖降魔衛(wèi)道,不過是個(gè)營生手段罷了?!?p> “可是……你不是可以通靈?”
“每次來請求通靈的客人,我之所以會讓他們等上三天,就是為了先去調(diào)查對方的往事?!?p> “那……坊間傳聞的那些捉鬼除妖的事跡……”
“半真半假吧。”不度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怕他不明白,解釋到,“有些是真的發(fā)生過的,不過那些案子都是有人故意為之,我把兇手揪了出來,主人家感激不盡,自然不會拆穿。至于那些假的,只要給街頭的小乞丐一點(diǎn)吃食和幾個(gè)銅板,他們就會將那些編好的故事傳的有聲有色了?!?p> “……你真的不是天師?”
不度無語嘆氣,“這世上哪來的鬼怪神魔呀!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嘛,作祟的都是人心,真要有什么鬼怪,早都躲起來巴不得沒人知曉了?!?p> “為什么?”玉三郎顯然并不想相信。
不度抿了抿唇,眼神往四周掃了一眼,往玉三郎的耳邊靠近了些,小聲道:“我聽師父說,大涼王不許有妖。就算有,也都被封印在了南蠻的某處深山里?!?p> 說完,她聳了聳肩,摸著肚子開始一邊往前走一邊四處張望,尋思著應(yīng)該選哪家酒樓小館。
玉三郎實(shí)在是難以消化這世上沒有鬼怪的真相,嘴里一直不停的念叨著“大涼王”、“南蠻”,一臉木然的跟在她的身后。可在他那低垂的濃密睫毛陰影下遮住的,卻是濃的化不開的怨憎和執(zhí)念。
直到不度酒足飯飽后,玉三郎才似回過神來,可開口的第一句話,卻驚得不度差點(diǎn)將剛吃下的飯吐出來還給他:“不度,我們?nèi)ツ闲U吧!”
“你瘋了吧?!”不度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瞪著他,“你又在犯什么諢?”
“你不是說南蠻有妖嘛,我們……”
“我勸你趕緊死了這個(gè)心思。你知道南蠻有多少深山野林嗎,你知道南蠻有多少排外的部族嗎?重點(diǎn)是,你知道這傳言的可信度有多少?就算是真的,又是被封印在哪座深山里?”
“這……”玉三郎被懟得啞口無言。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喊著要去南蠻,想死自個(gè)兒去,別拉上我?!辈欢入p手抱胸冷哼一聲,全然不顧玉三郎的面子直言到。
玉三郎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根本無法反駁她的話,最后泄了氣,像棵焉掉的小苗苗,攤在椅上,一臉生無可戀。
不度見狀撇了撇嘴,決定還是換個(gè)話題好讓他將這不靠譜的念頭給忘掉。想了想,她努努嘴道:“你還想不想知道這在崔府裝神弄鬼的女鬼到底是誰?”
玉三郎聞言,精神頓時(shí)一震,提起了幾分興致:“你已經(jīng)知道是誰了?”
“這倒還沒有。不過,我想這事應(yīng)該是跟那個(gè)木府小姐有關(guān)?!辈欢纫皇滞腥?,一手五指輕扣桌面,“這崔侍郎,可不是個(gè)什么老實(shí)人?!?p> “什么意思?”玉三郎被提起了興趣,坐直了身倒了杯酒,還把桌上的炸腰果往自己跟前挪了挪。
“你可知道那出牡丹亭送別記唱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