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一,宮嬤嬤帶著人回了府。
她身后跟著十多個宮女,個個手上捧著盒子。
嬤嬤低眉掃了一眼,“手怎么了?”
我舉起包著布條的左手,“下廚被油燙了?!?p> “你又弄出什么奇怪的東西了?”
“呃,還沒下鍋就被燙了……”
嬤嬤了然地揮手,率領著大隊人馬進了府。
“嬤嬤,母后又給我做了衣服嗎?”
嬤嬤給了我一個你想多了的眼神。
素園。
“試衣?!眿邒咴僖惶Ц觳矒]手。
木槿麻利的的給我脫了披風,外袍。
嬤嬤帶來的侍女們開始拿出木匣里的衣服,首飾。我想起來了,這可能是我祭祖大典上要穿的衣服因為看上去過于華麗大氣。
然后一件件往我身上套——我原來只想著我只要站著就好了,現(xiàn)在想來我太天真了。
“走幾步。”嬤嬤終于結束閉目養(yǎng)神,看著盛裝的我點頭贊許。
我甩著袖子來回走了兩步,嬤嬤捂著眼睛,嘆息。
然后我開始了自從六歲以來的第二次的加急訓練。
“抬頭挺胸,相信我,挺起來看起來大一點!”
我看著自己的胸口,垂頭喪氣。
“找根布條來!”嬤嬤喝著木槿沏的茶水,一邊指揮著我走路,一邊拍著桌子,“把布條綁在膝蓋位置?!?p> “嬤嬤,您饒了我吧,我走慢點不就好了?!?p> 嬤嬤手里攥著乙雀找來的布條,“那你再走一遍我看看。”
我收斂心情,深吸一口氣,慢慢的踱步。
“有點樣子了,看來十多年前學的還沒忘,就是有點不標準了,還算可以,行了禮給我看看。”
要了親命了,您也知道是十多年前搞過急訓……
雙手疊起,舉至額頭中間慢慢跪下,背挺直,掌心向下伏地,額頭輕觸手背,手起,再跟著額頭挺直背跪直,再掌心向下伏低——來回三次,起身,保持額間雙手不動,直至站直,雙手放回肚臍部位。
嬤嬤點了點頭,“保險起見,這幾天你就這么走著,訓練著。禮服先脫下來,腋下有些緊了,腰部有些松了,回頭找宮里的女紅給你改一下。還有哪里不舒服趕緊說,這就要送回去修改了?!?p> “沒有?!蔽业吐曢_口,現(xiàn)在開始,我要扮演大家閨秀,名門淑女了。
嬤嬤的表情恍惚,“我記得你六歲那年,死活都不肯穿這盛服,奶聲奶氣地跟我撒嬌說——裙尾太長,捉迷藏會被捉住。好歹解釋清楚大典的重要性,你才肯乖乖的跟我訓練……”
呃,往事不堪回首?六歲的我,還能奶聲奶氣的?嬤嬤怕不是老糊涂了,記錯了吧?
“除了一直站著,我想不起來還干了什么了……”
“你幼時瘦小,站累了的時候是你爹抱著完成的,你睡的還打起了呼嚕?!眿邒邞涯畹卣f,“那時的衣服對你來說,太沉重了。”
“這時的衣服對我來說,還是很沉重啊?!蔽胰f分沮喪。
嬤嬤嚴厲地瞪了我一眼,“站好!抬頭!”
“嬤嬤,這幾天要是累的我腿都軟了,大典那天我可能站都站不起來了?!?p> 嬤嬤沉思,“這幾天我不回去了,看著點你的言行吧,把大典這一關過了就行。還好你娘有先見之明要我來鍛煉你的舉止言行,不然不知道到時候出什么亂子?!?p> “能出什么亂子啊,我就是站那兒不待動的?!?p> “呵呵,”嬤嬤笑了,“這次大典,所有祭器,祭品,都不假他手,你以為有多少的祭器祭品?”
“難道除了站在那里,還要端著祭器祭品?”
“不止如此,還要擺到祭壇上面去?!眿邒哒f,“就往祭壇放置祭器祭品這一項,你就得來回上下幾次。”
“不是還有別的姊妹兄弟嗎?”
“你不要想了,太子他們負責祭文行禮,你們負責將祭器祭品放到祭壇上的桌案上?!?p> “為了保持體力,您能少操練我嗎?”我只有在嬤嬤跟前賣賣萌了……
“行啊,看你這么識趣的份上,我就指正今天半天,做好了,我晚膳前就回宮?!?p> ————
千辛萬苦,終于把嬤嬤哄回了宮。
初八說:“喻侍衛(wèi)又來了?!?p> 我捧著左手,“又來干嘛?長這了?有完沒完?今兒夠累的了,沒閑心招呼他,不見不見?!?p> “帶著于廚子來的,說給您做幾天膳食,于廚子尤擅長葷菜?!?p> 我瞥了眼乙雀——果然,眼睛都要發(fā)光了。
“廚子留下,讓他走!”我抱著左手,“還能不能讓人留個手吃飯了?”
我嚴重懷疑我和喻君慎的八字真不合,我總是受傷呢。
擦,哪天出門去找個合八字的,不能聽信宮里拆的。帥爹和美媽大概真是覺得我嫁不出去,估計八字相沖也要想盡一切辦法化解掉——
“晚膳您想吃點什么?”乙雀開口。
“肉丸子,過油炸熟,再紅燒澆汁。就這個吧,讓廚房多準備點,今天我要把上個月帳攏一下,加個班,可能會很晚?!?p> “朱神醫(yī)來請脈了?!背醢碎_口,撩著簾子,迎進了朱神醫(yī)。
“十六我要進宮齋戒了,方子有什么改動?”
“近期不用改動?!敝焐襻t(yī)一邊捋著胡子,一邊把脈。
“近來食欲可好?”
“很好?!?p> “可發(fā)了火?”
“有?!?p> “肝氣郁滯有所緩解。”
“啥?沒緩解???”倒是被別人緩解了,我瞅了一眼包著的左手,“問您個事兒,喻君慎最近有沒有求診?。克遣皇且彩歉螝庥魷??而且很嚴重那種?”
“你自己問他本人,我是不會泄露病人隱私的?!?p> 我的病情也沒少被人曉得啊,這老頭肯定收了不少喻君慎給的好處。哼哼。
“我這幾天可能會熬夜,您看著需要添減什么藥材?”
“非熬夜不可?”
“是的,俗務頗多,必須加緊處理,過幾天祭祖大典,沒有時間忙碌俗務,又不能假手于人?!?p> 木槿擺好紙筆,朱神醫(yī)提筆就寫了兩大頁的藥方,“我加了一味提神醒腦的,大典那天早上喝這個方子。大典過后換回原來的方子?!?p> “多謝?!?p> 屋內(nèi)三個行了大禮。
“沒別的事,我下午外出訪友,等你大典過后回府我再來問診?!?p> “那初八你去安排人手隨行保護神醫(yī)。”
“不用不用,我就住傲來居,嘗嘗新釀的幾種酒?!敝焐襻t(yī)說完就意識到說漏了嘴,馬上撩袍溜了。
果然和喻君慎交情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