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不在武都戎邊,何故來此?”沮授面色凝重道,“戎邊之事非同小可,萬萬不可懈怠,請將軍速回,恐遲則生變!”
得,這還沒進門呢,就被逐客令了。
偏偏,沮授的話令呂布無從反駁,這事,就體現(xiàn)出帶賈詡的好處了,和文人交流,還得用文人啊。
得了呂布眼神示意,賈詡心下苦笑,卻不得不上前一步,拱手道,“賈詡,見過沮公。我家主公聞沮公之名久矣,今得了消息,馬不停蹄而來,生恐與沮公擦肩而過,錯失大賢。沮公滿腹經(jīng)綸,豈不知蕭何、周公之事?”
“某何德何能,能與先賢并論?”沮授表面上受寵若驚,口上謙遜,身子卻默默地讓開,給呂布和賈詡讓路。
賈詡何等聰明,連忙拉著呂布,大步走進沮府,令其余人在門外等候。
入了府內(nèi),宅院一應(yīng)布置一覽無余,荀彧和陳登,自然入了呂布的眼,見兩人器宇軒昂,氣質(zhì)不凡,呂布心中暗喜,連忙道,“沮公,此二人是何人?勞煩沮公為布引薦?!?p> “合該如此?!本谑谀稽c頭,伸手一一介紹道,“此人乃是荀彧,字文若,潁川郡潁陰縣人,有王佐之才。此人,乃沛國相陳珪之子陳登,雖年少弱冠,卻聰穎,有扶世濟民之志,博覽群書。兩位,這是驅(qū)逐胡虜,近日來聞名遐邇的飛將呂布,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p> “聞名不如見面,吾觀將軍,真虎將也?!标惖谴蛄恐鴧尾迹柯毒?,見禮道。
“呂布之名,如雷貫耳,以少勝多,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方知將軍何以如虎驅(qū)羊,將軍有神人之資,萬夫莫敵也?!避鲝鹕硪姸Y。
呂布與二人見禮,表面上不漏聲色,內(nèi)心卻早已風(fēng)起云涌!
陳登,前世陶謙之所以能夠快速回復(fù)民生,全賴此人,此人開發(fā)水利,發(fā)展農(nóng)田灌溉,使徐州農(nóng)業(yè)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復(fù),百姓們才能安居樂業(yè),“秔稻豐積”,又有韜略,內(nèi)政外謀,均有建樹。
荀彧,更是有王佐之才,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被曹操譽為張良,又為曹操穩(wěn)定后方,總覽大局,若是能得此人相助,這……
幾乎是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壓下這激蕩的內(nèi)心,當(dāng)下拱手道,“久聞三位賢名,不知可否到呂某這里入仕?呂某定當(dāng)重用三位,任為太守,縣令,絕不辜負!”
此話一出,賈詡的臉?biāo)查g變了,看著呂布的眼神也帶了些異色。
牛,真牛啊,就這么單刀直入,也能成功?太守縣令…這可不是什么功曹從事的小官,是一方重鎮(zhèn),亂世時說這話,沒問題,現(xiàn)在漢帝尚在……
果不其然,沮授三人都是收了笑臉,面無表情的看著呂布,陳登當(dāng)下拱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登乃一介稚子,出不出仕,要先問過父親的意思。”
“所謂王佐之才,都是外界虛名,將軍不必當(dāng)真,在下才疏學(xué)淺,不敢誤了將軍大事。”大事這二字,荀彧咬得很重,話有深意,淡淡道。
倒是沮授,目光銳利,冷聲道,“敢問將軍,當(dāng)今天下,是漢室天下,還是將軍天下?什么時候,匈奴中郎將,也可以任以太守縣令之職?”
呂布再傻,此時也醒悟過來,方才激動,一時失言,現(xiàn)在想想,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這話要說,至少也得等漢靈帝那老王八蛋死了再說啊!
見沮授逼問,呂布只能硬著頭皮去想辦法。
忽而,一個靈光闖入?yún)尾寄X海,呂布頓時來了精神,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在座都是胸有錦繡的高才,布也不隱瞞,當(dāng)今天下,黃巾四起,前有胡虜外患,內(nèi)有黃巾余孽,各地刺史都更名州牧,擁有兵權(quán),當(dāng)今漢帝猶在,總有外戚官宦之亂,諸侯也不敢造次,只是漢帝縱欲,龍體衰敗,倘若一日,漢帝不在,新帝尚幼,那外戚何進,一無能之輩,豈有匡扶漢室之能?諸侯兵權(quán)在握,虎視京儀,各懷異心。君不見周室狼煙,亦如眼下乎?”
“呂布不才,愿匡扶漢室,撫大廈與將頃!”
此言一出,沮授三人的臉色都稍緩了些許,陳登更是放下了剛剛抬起的腳,若有所思的看著呂布,不附和,亦不反駁。
見狀,呂布真是大松了一口氣,連忙趁熱打鐵道,“諸位,布有信心,能夠驅(qū)逐胡虜,將鮮卑匈奴,攔截在塞外,不入并州之境,讓并州得到真正的太平,并州腹地,土地肥沃,適宜修養(yǎng)民生,請諸位助我一臂之力,共襄此舉,不知可否?”
沮授目光閃爍,聞言緊繃的面容有些松動,唯有旁邊的陳登,眼觀鼻鼻觀心,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
“將軍,你久經(jīng)軍旅,如何征戰(zhàn),這你自有計較,可是如何修繕民生,非是某偏見,只怕你空有其心,卻無其力吧?這其中道道,非是你所能涉及?!避鲝獮槿苏\實,見呂布信誓旦旦,不禁出言詢問。
“正如文若所言,將軍總要拿個章程出來,否則,某寧愿在此地為白身,也不愿到并州為官。”沮授應(yīng)聲附和道。
“好!”呂布大喜,揚聲對門外喊道,“曹性!拿東西進來!”
片刻,曹性捧著一摞簡牘與一箱子銅錢入內(nèi)。
“這一箱錢,是呂布送與諸位的薄禮,請諸位接受。另外,諸位請看,這就是布治理并州的計劃!”呂布指著簡牘,信心十足道?!罢埲挥^之?!?p> “呵呵,小子愚鈍,就不看了,這錢雖多,小子卻無福消受呢。”陳登立馬表態(tài),表示絕不摻和這趟渾水,他在徐州待的挺好,為何非要去并州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受罪?他又不傻。
到底是徐州大戶,面對錢財面不改色。
“將軍,某就先不看了,這茶涼了,可就不好喝了。”至于未來的曹魏重臣,荀彧更是老神在在,對錢財視若無睹,拉著陳登坐回去飲茶。
這下,見到二人反應(yīng),呂布有些忐忑不安,面容焦急。
倒是沮授看著錢財有些心動,尋思著,眼下不為官三月,也無俸祿,更無收入,家中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他倒是無所謂,只是家中老弱婦孺卻受不了這苦頭。
思緒良久,最終沮授咬了咬牙,拿起那一摞簡牘走入書房?!皩④姡菽晨纯??!?p> 殊不知,這一看,就從日上三竿,看到了日落西山……
“好!”
“好!”
“真好!”
“唔,此處不行,需要修改?!?p> “果真有此地?”
諸如此類的感嘆聲,不時從書房傳出。
院落中,局勢一轉(zhuǎn),換成呂布老神在在,陳登和荀彧焦急,只是二人城府極深,表面上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只是放在嘴邊的茶杯,卻久久不曾放下。
難道是喝多了喝不下去了?呂布暗暗腹誹。
終于,陳登坐不住了,站起身道,“諸位,沮公久與房中,怕是口渴,小子這就為他送茶?!?p> 說著,捧了一壺茶進去。
不久后,隨著一聲壓抑的驚嘆,兩人議論的聲音漸漸從房中傳了出來。
“呵呵,陳家小子走了,不如就讓某陪陪將軍。”荀彧也不慌張,與呂布和賈詡攀談了起來,只是言語間,不再過問家庭瑣事,而是詢問些呂布如何治政的問題。
顯然,荀彧也有些心動了。
時至戌時,呂布二人和荀彧用了餐,卻依舊不見沮授陳登出來,倒是書房內(nèi),議論聲漸漸大了起來,陳登與沮授兩人甚至爭吵了起來。
呂布與賈詡面面相覷,不會打起來了吧?要不要勸架?
“二位且坐,某進去一觀?!避鲝袂榈?,快步走進書房中。
待荀彧進屋后,賈詡方才笑意盈盈的問道,“主公,你到底寫了什么?”
“沒什么,一些比較老舊的想法。”呂布不以為意,目光幽深,語氣復(fù)雜莫名道,“文和有所不知,沮公這人,有大略,觀天下大勢,猶如俯視掌紋,深諳其道,只是為人不知變通,容易得罪人,若是不為我用,日后恐怕難以善終。荀令君此人,雖待人友善,交友廣闊,卻外柔內(nèi)剛,志在漢室,忠心耿耿,今后天下易鼎,他若是非我所用,只怕與沮公同是一個下場?!?p> 這沮授和荀彧,這兩個治世之才,都是難對付的角色,沮授倒還好,只是個直心腸,說話直來直往,倒也沒什么,荀彧就是個大問題,收或不收,皆是兩難。
若是不收,日后為曹操所用,曹操后方根基穩(wěn)健,難以對付。
若是收了,日后漢室衰敗,荀彧豈能坐視不理?定會竭盡人臣本分,為漢室圖謀,呂布豈能愿意做第二個曹操?為漢室所累?困龍于井?那這天下為誰而打?為漢獻帝?他配嗎?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江山,自然是屬于呂氏。
只是荀彧此人,在呂布眼中是前三國名臣之首,內(nèi)政謀略,均是頂尖,勝在全能。須知,中原久經(jīng)戰(zhàn)亂,曹操收服時已然破舊不堪,荀彧卻治理的井井有條,雖有鐘繇陳群田疇等一干曹魏名臣協(xié)助打理,其本人卻是功不可沒,可惜人到中年,因阻止曹操稱魏王,郁郁而終,享年五十歲,否則這江山誰人之手……這是真的難說。
為了這江山,荀彧這人,必須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