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佟尚不耐煩地?cái)[擺手。
“去去去!”
“家里的一個表弟,因姑母過世,所以才來相府投奔,府內(nèi)的規(guī)矩,不能留生人過宿,這不,才要趕緊送出去投客棧!”
“那能否……”
不等他說完,佟尚面露兇光。
“怎么?”
“我看你們活得忒不耐煩!等明兒我跟相爺稟告,好讓你們訴訴衷情?”
話音剛落……
一個人影忽然躥出來,“啪”地一巴掌,拍在護(hù)衛(wèi)的頭上。
空氣中,傳來男子粗魯?shù)牧R聲。
“臭小子,活膩歪了啊?老子才剛?cè)ッ┓恳粫海憔秃倩⑼L了狗膽,連佟首領(lǐng)的人都敢查?!”
話音剛落……
他轉(zhuǎn)過身,快速地朝佟尚行了一個禮,討好道:
“這混賬新來的,不懂事,您老大人有大量,別跟他一般計(jì)較?!?p> “愣著干什么?還不開門放行!”
“哼!”
佟尚的鼻腔中發(fā)出一聲冷哼,也不看他,大步地朝外走去。
魏安歌抱緊包袱,連忙緊跟上了。
出府門后,二人一直往東走,再拐過一條長街,她才徹底放下心來。
停下腳步,驀然看向身邊的人。
“就送到這里吧,你明兒還有公務(wù)在身,出來太久怕引起懷疑,這段日子,很多謝你的照顧,等陌府度過這次劫難,你就跳槽過來!”
“跳槽?”
“呃……”
魏安歌撓撓頭,笑道:
“就是來給陌府做護(hù)衛(wèi),給你發(fā)更高的……月例,就你這條件,嘖嘖嘖,少說好幾百兩呢!”
“等攢了錢,娶個漂亮的媳婦兒!”
他怔怔地望著她。
月色下,皎顏如玉,目光瑩瑩璀璨。
一股萬分難舍的情緒,在心頭蔓延,他的嘴唇囁嚅了好幾下,猶豫半晌后,終于下定決心。
“我……”
“保重!”
她朝他揮揮手。
眨眼間,面前的人已經(jīng)蹦出去老遠(yuǎn)。
“哎……”
“你知道寒眉山怎么走嗎?”
“放心!”
“我……有辦法知道……”
她轉(zhuǎn)過身,遙遙地應(yīng)著,他還來不及說第二句話,眼前那個不舍的人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黑夜中。
月色蒼茫。
佟尚呆呆地立在原地,站了許久。
第二日。
陌府,梅花塢內(nèi)。
天氣陰冷,寒風(fēng)呼呼地刮過,纖云的手上,拎著一只朱漆提盒,細(xì)白的手指已經(jīng)凍得烏青,不住地伸入袖中取暖。
“朝照樣下去,府里的糧食衣物,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她在心里暗暗擔(dān)憂。
府門外被圍得水泄不通,雖說無人敢攻打,可連只螞蟻出去都難,照這樣下去,里面的人6
唉!
她深深嘆了一口氣。
轉(zhuǎn)眼間,她輕車熟路地,走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外,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去。
“飛星?”
連叫了好幾聲,都無人應(yīng)答。
把提盒放在外間桌上,擺好飯菜后,纖云才打起簾子,走進(jìn)了內(nèi)屋。
房間里,坐著一名女子。
她身穿寢衣,頭發(fā)散亂,怔怔地坐在銅鏡前,手里玩弄著一把锃亮的匕首,從鏡子里瞥見進(jìn)來的人,她的嘴角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
乍見屋中的場景,纖云驚恐地吼道:
“飛星你做什么?!”
下一刻,鏡前的人,忽然舉起匕首,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住手!”
情急之下,纖云三步并作兩步,不顧一切地沖上去攔她。
飛星卻猛然騰起身子,腳步連連往后退。
她耿著脖子,將匕首橫在胸前,倔強(qiáng)地看向眼前的人,一雙眼珠泛出猩紅。
“既然你們都討厭我,我死了不是更好?”
“別這副假惺惺的樣子!”
“不……沒人討厭你……”
“先將匕首放下,好不好?你放心,小姐已經(jīng)答應(yīng)收下你,不會再趕你出去,你依舊是陌府的人!”
“好不好?”
……
纖云連勸帶求,急出了一汪眼淚。
聽到她的話,飛星緊繃的的神色,開始逐漸動容,眼神活泛了一下,涌現(xiàn)出新的希望。
她盯著面前的人,怔怔道:
“真的?”
“當(dāng)然是真的!”
纖云立即肯定道,“咱們兩從小一起長大,多少年的情分,我騙你干嘛?”
趁著她的出神的當(dāng)兒……
纖云連哄帶求地,終于讓她放下了匕首。
“你放心,往事不提。”
“從此以后,咱們還是好姐妹?!?p> 飛星抬頭看了她一眼,緊緊地將人抱住,喉間哽咽道:
“我還以為,你們都再也不肯理我了……”
“怎么會?”
纖云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翠兒的話。
她皺皺眉頭,立即轉(zhuǎn)移話題道:
“今兒我親自下廚,做了幾個你最愛吃的菜,快去嘗嘗吧。”
“好?!?p> 飛星點(diǎn)點(diǎn)頭。
看見她這副模樣,纖云更加心疼。
梅花塢的正房里。
陌桑坐在一張繡凳上,正在查看管家報(bào)上來的賬簿,她久久低垂著頭,臉色十分凝重。
管家半彎著腰,靜靜地站在一旁聽吩咐。
“這么說,咱們撐不了多久?”
她擔(dān)憂地開口。
下方的人亦搖搖頭。
“地庫里還剩五百石糧食,頂多還能撐一個月;加上天氣越來越嚴(yán)寒,今年還沒采購,過冬的衣料目前湊一湊,也還行。”
“只是……”
“有話你只管說?!?p> 得到這聲準(zhǔn)許,管家微微抬起頭,直言道:
“目前府內(nèi)的各方面情況,都已經(jīng)十分勉強(qiáng),要是再下場大雪,咱們沒過冬的炭火,萬萬支撐不??!”
陌桑的眉頭緊鎖。
腦海里,仿佛有千萬根針在扎,令人十分頭疼。
她用手扶著額頭,低頭思慮許久后,才發(fā)話道:
“先把東西都發(fā)放下去,不許克扣吝嗇,后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是,老奴告退?!?p> 等管家走后,望著外面陰霾的天空,陌桑的胸腔里,發(fā)出一陣強(qiáng)烈的嘆息。
好累……
縱使性格剛強(qiáng),她也感覺到……自己快支撐不住……
“阿離,你在哪里?”
一張堅(jiān)毅的臉上,緩緩地滑下兩行清淚。
“小姐,吃飯了?!?p> 正想著,門口邊上傳來聲音,嗓子低低地壓著,聽起來很是膽怯。
眨眼間,一個人影走進(jìn)來。
她穿著柳黃色的上裳,石青色綾裙,頭上梳著雙丫髻,扎著兩根鮮亮的紅綾,面目讓人熟悉又憎惡。
陌桑的瞳孔驀然放大!
不等來人說話,她乍然呵斥道:
“你來做什么?誰讓你進(jìn)來的?!”
“小姐……我……”
“還不快出去!”
看著對方怯生生的眼神,她胸中的怒氣更甚。
飛星低垂著頭,臉上一片紫漲,她局促不安地往后退了幾步,將提盒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朝面前的人行個禮,便躬身退出去了。
陌桑嫌惡地看著那提盒。
“來人!”
“大小姐?!?p> “將這東西拿出去扔了,還有……告訴纖云,不許飛星再隨意進(jìn)出!”
“是,奴婢這就去?!?p> 那冰藍(lán)的衣衫上,仿佛結(jié)滿冰霜。
方才飛星頭上的紅綾,讓她想到一個人,隨即心里,涌現(xiàn)出一股復(fù)雜的情緒。
“……魏安歌啊魏安歌……”
“你出去這么久,到底是死是活?”
一陣寒風(fēng)從房門口刮過,掀起陌桑冰藍(lán)的衣衫,她卻沒有絲毫反應(yīng)。
下房的院落中。
飛星受了主子一頓氣,心里正不自在,依舊沿襲以往的習(xí)慣,走路十分霸道,除了是主子,否則即便狹路相逢,也從不讓人。
“哎呀!”
一盞熱茶潑到她身上。
她吃疼地跳起來,一邊撣衣裳,嘴里喝罵道:“怎么走路的?沒長眼睛?。?!”
兩個小丫頭正得意。
其中一個使個眼色,另一個便嗤笑道:
“自己走路不長眼睛,碰灑了別人茶水,還反賴人?今兒當(dāng)差碰見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你……”
“死妖蹄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飛星氣急敗壞,當(dāng)場就撲上去,卻被對方一把捏住了手腕。
小丫頭挑釁道:
“怎么?還想打人?”
“你以為還是以前的陌府???由得你欺上瞞下,張牙舞爪!一個狗叛徒而已,嘚瑟個什么勁兒!”
飛星氣得怔怔的。
不等她再開口,兩個小丫頭便溜走了。
陣陣竊笑聲,從身后傳來。
“真是的,在小姐面前討嫌,在咱們面前耀武揚(yáng)威,誰還待見她?”
“切!”
“小心哦,人家呀……要撕你的嘴……”
“嘻嘻嘻……”
“你們給我站?。 ?p> 干啞的嘶吼聲,在院落里回蕩著。
幾個掃地的丫頭瞧見,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兒,站在一旁,偷笑著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