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布楚行動不便,我既是來了就多陪她一會,眼看著到了晚膳時分,皇上仍沒來,我也就懶得挪動,直接在布楚殿中與她一同用了膳。
“主子,”我正與布楚用著膳,白繡走入殿內(nèi),與布楚福身行過禮,才壓低了聲音在我耳側(cè)說道,“宮外傳來了消息,信郡王福晉暴斃?!?p> 我驚訝的看向她,半晌說不出話來,布楚看我神色不對,開口詢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宮外的事,如今姐姐身子重,不宜勞心,還是不知道的好。”我連忙回頭寬慰道。
“當真不是宮里的事?”布楚半信半疑的說道,滿眼都是質(zhì)疑。
“當真不是?!蔽倚攀牡┑┑恼f道,于此一事上我倒是沒有說謊,因而底氣十足。
“那不知便也罷了,如今月份大了,越發(fā)謹慎知道忌諱了。”布楚嘆息道。
我強撐著與布楚繼續(xù)說笑,不敢在她面前展露絲毫,好不容易捱到用完膳,我連忙尋了個借口回到了正殿之中。
“白繡,你方才說阿碧雅福晉暴斃?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回到殿中,我再也按捺不住,急切的問道。
“內(nèi)里如何奴婢也不清楚,只是酉時宮外傳了信進來,道是信郡王福晉暴斃,已經(jīng)歿了?!卑桌C說道。
我想起午后皇上匆忙離去時,吳良輔曾說信郡王想休妻,因福晉害了側(cè)福晉小產(chǎn),如此看來當是真的。想來當是皇上不允王爺休妻,遂悄悄將福晉賜死,對外只稱暴斃罷了。如此一來既周全了皇室顏面,又平息了信郡王的怒火。只是阿碧雅所為哪里比得過靜妃,二人皆是蒙古格格、親王之女,怎么同樣的事情阿碧雅就需以命抵命,可靜妃卻可以逍遙法外?
此時我方想得明白,靜妃如今還能保有妃位,還可享受榮華富貴,與蒙古無關(guān),與科爾沁無關(guān),只因她是太后娘娘的侄女??煽v使如此,太后仍無法保全其皇后尊榮,若是靜妃日后再犯下更大的罪責,只怕太后娘娘也無法再保她周全。我不知何時變的這般陰詭,此時竟在想靜妃究竟犯下何罪才能讓她受到應有的責罰,可即便我意識到自己的轉(zhuǎn)變,只要一想到三阿哥尚未出生就被下毒,也不覺得自己有何過錯。
我知道不知不覺當中,我已經(jīng)徹底適應了皇宮之內(nèi)的生活,波譎陰詭步步為營。只是我不算計別人,別人也會算計我,想在后宮之中生存,唯有如此。
順治十一年五月初三,我與皇上一同守在布楚寢殿門外,布楚生產(chǎn)順利,只不過一個時辰便平安生下一女,是為四格格。
果不其然,四格格是我入宮一年以來唯一一個平安健康的孩子,為布楚高興的同時我更加認定,害三阿哥之人就是靜妃無疑。
“姐姐好福氣,四格格冰雪可愛,肌容勝雪,不似三阿哥方出生時臉色都是蠟黃的?!蔽铱粗稍诨噬蠎阎邪菜男「窀裥Φ馈?p> 布楚滿含慈愛的看向孩子,“我只愿她此生平安順遂?!?p> “朕的格格自當如此?!被噬仙斐鍪种篙p撫格格的玉頰,卻不想格格只一味的瞪著鈴鐺般的大眼睛好奇的盯著皇上,惹得皇上歡笑連連。
“既是格格,便交由彧兒撫養(yǎng)罷,同養(yǎng)在正殿之中,也不算讓你們母女分離。”皇上躊躇了一會,才緩緩說道。
“謝皇上隆恩,只是如此一來,只怕就要辛苦彧兒了,一面是三阿哥,一面是小格格,臣妾只怕彧兒會忙不過來,百上加斤呢?!辈汲列Φ馈?p> “有乳母和太醫(yī)照料著,臣妾倒是不辛苦,只是姐姐也太會偷懶了。彧兒只幫你帶一個月,待你出月后彧兒可要歇上一歇,還望到時姐姐能幫忙照料三阿哥才是?!蔽覌舌林c布楚調(diào)笑。
“你還說布楚偷懶,朕瞧著倒是再沒有比你更懶之人了?!被噬祥_懷笑道。
“皇上圣明?!辈汲呛μ碛图哟住?p> 這般的其樂融融仿佛回到了我一年前初入宮闈之時,只是時光荏苒,如今我也不過只在皇宮之內(nèi)過了一年,驀然回首才驚覺自己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心思寬和、溫柔敦厚的小姑娘了。許是因為有了三阿哥,如今的我雖不至斤斤計較,可卻也是睚眥必報,這幾日里我滿心思慮的都是怎樣斗倒靜妃,為自己和三阿哥報仇,或許這才是皇宮之內(nèi)的生存之道罷。
當我將四格格抱到西配殿內(nèi),方知當日太后娘娘為何執(zhí)意要將二格格抱去寧壽宮撫養(yǎng),雖只是兩個襁褓之中的嬰兒,可當他倆同處一處之時互相逗弄的樣子著實讓人捧腹大笑,只見三阿哥伸出手指好奇的撫摸著四格格的眉眼,卻一不留神被小格格將手指吸入唇中,二人那般不知所以的樣子實在討人歡心,直讓我將所有憂愁皆拋之腦后。
自從有了兩個孩子,我便再無心關(guān)注旁的事情,直至兩位科爾沁的姑娘入宮,我都是聽白繡和白纓說起時才乍然記起還有這么一檔子事兒。
“如今她二人已經(jīng)入宮了?”我聽到兩人在側(cè)旁竊竊私語,側(cè)首問道。
“是,”白繡回道,“兩位姑娘今兒一早就已入了宮,太后娘娘將二人封了惠妃和淑妃,分別賜了儲秀宮和長春宮?!?p> “主子為皇上生下了阿哥,是我大清的功臣,如今也不過只是嬪位,憑她們兩個出身再高,也不當一入宮就得以冊封為妃?!卑桌t在一旁憤憤不平的說道。
“白纓,”我語重心長的將她喚到了身邊,“你雖年紀小,我和白繡也一直寵著你護著你,可你入宮時間也不短了,當知道什么叫做禍從口出?!?p> “奴婢知道,奴婢也只敢在主子和姐姐面前說說罷了。”白纓小聲的呢喃道。
“你明白分寸就好,只是本宮這景仁宮也并非銅墻鐵壁,你也要留心隔墻有耳?!蔽乙庥兴傅恼f道,白纓一向心寬,倒是白繡看向我的眼神已然明了,我只輕輕地點了點頭。白繡一向聰慧,當明白我是何意思。
前些日子我雖囑咐了珈蘺為我留心觀察著,可珈蘺畢竟是我的陪嫁侍女,宮里其他人少不得要在她面前做幾分樣子,還是白繡做這種事更為合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