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折冠
刺眼的光，在微暗的天空下，在道人舞動的指尖處，在眾人驚憾的瞳孔里，似排山倒海，勢不可擋。
林立持劍左閃右躲，本是如秋水般的利劍，此時看來，卻像是催命符一般。
幾番掙扎，深紫色雷電劈下數(shù)道亮光，如急速折行的奔蛇，一落而下。
在眾人眼中，之前英姿偉岸的林立，此刻卻像只螞蟻，在越來越多雷電之中，衣衫襤褸，險死還生。
手中的長劍，用力握緊。
他幾經(jīng)在瀕死之時，望向那空中越發(fā)厚實(shí)的雷層。沉靜到冷酷的臉，透露出一絲倔強(qiáng)的頑強(qiáng)。
道人揮舞的指尖已經(jīng)停了下來，但不停落下的雷電還在繼續(xù)，并且有一種越來越強(qiáng)的氣機(jī)。
秋水般的長劍，在這雷光中，就像是一塊磁鐵，引萬千雷力，不至不休。
林立不停閃躲中，襤褸的身影越發(fā)顫抖，在這游戲中，這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狼狽時刻。
但，那又如何。
就算他知道只要丟下這凜冽的劍，縱使這雷電千萬，依然奈他不合，又能怎樣？
這劍...我是萬萬不能丟下！林立抬起頭，鋒利的目光，帶著一股子狠厲。
那黑木崖上樹下的溫柔，猶在耳邊；那一路扶持一路相送的情，在心臟深處銘記。這劍，來自劉浩，卻是經(jīng)第五佳的手所系，那在黑洞中伸出的手臂，擦過此劍，拽著自己，邁向死亡啊！
曾經(jīng)墜入深淵的人，那道畢生中最亮的光明，最是不能舍棄。
既然你要用這劍的特性來對付我，那么我也能反其道而行來對付你。
略帶消瘦的身影于滿天的雷海中，驀地一頓，然后在眾人甚是不解地眼神中，突然揮劍逆行！
幾處破洞邊緣，一柄白光之上，帶著紫色閃電殘留的印記，如御風(fēng)的飛仙，眨眼間，速度快到極點(diǎn)，驟然出現(xiàn)在道人身前，劍尖直指道人心間。
只不過還是，差了一毫！
道人的眼中此時瞬間出現(xiàn)五種晦澀圖案，凝聚在右眼，倒映在林立心間。
只聽他口中緩緩?fù)鲁鏊膫€字，林立剎那間只覺汗毛根根倒立，心中出現(xiàn)一種非常危險之感。
“五雷轟天！”
“轟隆隆！”積厚到濃郁的雷層滾滾作響，在其內(nèi)有一個圓顯現(xiàn)。緊接著，五道赤紅色甚是粗壯的神雷從天而降，轟向林立所在。
此時道人正在林立身前，那神雷被道人召喚而出，卻似是要將道人也一并轟成飛灰。
狂風(fēng)驟起，吹迷了臺下未下線觀眾的眼睛，但在林立四周這個怪圈里，卻一絲也沒有。
在別人觀察不到的地方，林立能十分清楚的感覺到此時道人體內(nèi)的空虛，就好像這一擊，他已經(jīng)付出了全力。
逃不掉，我也要先殺了你！長劍直刺，卻像是刺進(jìn)了空氣，林立一眼看去，本已是用盡全力的道人，卻不知何時從自己眼皮底下逃走，此時正站在怪圈之外，看著他，蒼白的臉上笑嘻嘻。
怒火，從心間竄出，點(diǎn)燃了血液，涌向了頭腦。被人戲耍的林立，面沉如霜，心頭卻有一股憋不住的怒火。
“這小道士很不錯！五雷正法和縮地成寸都用的很有見地，老年，這小子給我如何？”在貴賓席上，主席臺最邊緣之地，一群蒼白頭發(fā)之間，唯一一位滿頭烏黑的中年人，望著擂臺上的兩人，輕飄飄的聲音，清晰地回響在幾個人的耳里。
詫異的眼光，扭過頭看向他，四周風(fēng)沙彌漫，卻擋不住他們的視線，年主席皺著眉頭，卻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好，你自行去找他便是?！?p> 不愿在沉默中爆發(fā)，只求在爆發(fā)中沉默！
赤色的雷柱就要降臨頭頂，其下，周身氣息瞬間變得狂暴的林立，眸中卻突然閃過一絲清明，然后只見他一步邁出。
五雷柱劈下，劈破了一道殘影。
“什么！難道咫尺天涯也能進(jìn)階出高階道法不成！”貴賓席上，年主席與幾位主席臺上的老者幾乎同時驚呼。
林立的身影突兀地在道人身后顯現(xiàn)，道人笑嘻嘻的臉頰尚未收回。
“噗呲！”一柄劍尖透體而出，道人震驚中扭頭想要看看背后的林立，卻不想透體的劍絲毫不停，眨眼間在空中劃出十多道劍光，血飛灑，身體成塊，大卸八塊！
漫天的雷云不消一刻鐘盡數(shù)散去。不需要人主持的擂臺上，在林立站立之地的另一側(cè)，一雙纖細(xì)的腳，蹬梯而上。
“他越來越強(qiáng)了！”臺下眾人堆里，一個身背唐刀的漢子，神色幽幽。
“大哥，干掉她！你一定要給兄弟出這口氣??！”在觀眾席臺下，一襲白衣風(fēng)度翩翩的男子大喊，引起眾人吃驚地目光，斯文掃地。
嬌小的身材，扛著粗壯的核彈筒，怎么看，都有一種不搭調(diào)的感覺。
“你就是那家伙的大哥吧！他說你很厲害，但我覺著，你也就剛才狂暴起來時，還有點(diǎn)樣子?！痹R尾的女子腳踩核彈筒尖，昂著頭，“我叫李小紅，記住這個名字，它是打敗你的名字。”
一腳踢起核彈筒，一發(fā)炮彈橫向射出。
林立劍未出鞘，身影微晃，出現(xiàn)在女子身前，當(dāng)頭一拳打去。
只見女子的身體在這一拳之下，碎裂，化作了虛無。殘影！
林立眉頭皺起，身體再次一動，“轟！”下一刻他所處之地，化作廢舊的大坑。那李小紅的身影在空中一閃即逝。
下一秒，接連不斷的小核彈踩著林立的腳步不斷射來，一時間空闊的擂臺上，大坑密密麻麻遍布，硝煙四起，塵灰彌漫。
與此同時，林立的身影也隨之隱匿在塵灰之中，許久不見。唯有顯示器上鮮紅的“林立”兩個字還在，讓大家知曉他還活著。
“呸？鬼鬼索索的藏在里面算什么英雄好漢，姓林的，你如果還是個男人，就給老娘滾出來！”嬌小的身板立在擂臺邊緣處，眼望彌漫的硝煙，雙手叉腰。
貴賓席上，一中年男人遠(yuǎn)觀她這樣子，眉眼處不由自主地抽搐。一旁有人同樣望著那姑娘，輕輕搖頭嘆道，“老李，真不愧是你閨女，這脾氣真隨你！”
中年男子頓時火冒三丈，站起身來，高舉單手，就要一掌劈下去，嚇得與他說話那人閃身回避，這一瞬間的速度，竟是比之前的林立都要快上三分。
中年男子一掌不中，震碎幾張石桌，再舉一掌，不過卻被身邊數(shù)人攔下......
又過許久，在那李小紅按捺不住，扛起核彈筒就要往漸漸消散的塵沙中沖進(jìn)去的時候，一點(diǎn)寒光驟現(xiàn)，在這一瞬間，李小紅只覺自身毛發(fā)似是根根倒立。
她一腳跺在地面上，身子飛速后退。只是，那一點(diǎn)寒光更快，頃刻間便刺破了她脖頸的肌膚。
危機(jī)關(guān)頭，李小紅對著林立一炮打去，不管林立如何，借著這股反震之力，身形晃動間，便已遠(yuǎn)離剛才交戰(zhàn)的區(qū)域，出現(xiàn)在擂臺邊緣。
她再次舉起核箭筒，準(zhǔn)備反攻林立，卻不想，一縷煙霧般的影子在她背后浮現(xiàn)，緊接著，一泓秋水般的光華，無聲無息，將她胸口刺穿，然后，光華順勢下拉，將她嬌小卻婀娜的身體，幾近一劍兩半。
貴賓席上，之前大發(fā)雷霆的中年男人鋼牙咬碎，切齒怒瞪林立，不言。在他前方一排主席臺中，年主席眼中的金光更甚以往，嘴角露出莫名笑意。
擂臺下，白衣俊年看著幾乎被一劈為二的姑娘，第一次，從心底對林立泛起一股子冷意，雖說他恨不能林立真殺了劉小紅，但這種死法，對一個大姑娘而言，不由得讓人毛骨悚然。
電子屏上，虛浮的第二名第三名尚未顯示出對應(yīng)的人，但第一名卻霍然顯現(xiàn)，“林立”二字一時鮮紅如艷。
轟轟烈烈的掌聲從臺下臺上襲來，不管在座人們的眼神中，是羨慕、是嫉妒、是怨恨、還是欣慰，在這一刻，毫無疑問，對林立是認(rèn)同的。
徜徉在黑暗與黎明的邊界，活在陽光照耀不到的角落，那邊是林立之前的生活。鮮花和掌聲，從來不是他想要的褒獎，但在此時此刻，在這般熱烈的掌聲中，他卻體會到與從前打擂臺完全不同的意味，有一種從不曾體會過的感覺，在他的心中蔓延開來。
同時在這一瞬間，他的腦海里有幾幅畫面突然浮現(xiàn)，都關(guān)于一個人，女人。
自己能走到這一步，卻都是拜她所賜，不管她最初的目的是好是壞，反正后來她是全心全意為了自己，她是自己這輩子唯一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女孩子。
林立抬起頭，望向天空上的云，就像是她會在云后面一直看著他一般。莫名中，有一種悲在他瞳孔中洶涌出來，轉(zhuǎn)眼間便淹沒了那種奇妙的感覺，淹沒了那好似短暫的快活。
他看著天上云卷云舒，臉色變得一如既往的冷漠，好似捫心自問，“我會像全世界證明，我要尋到你，不管你是人還是機(jī)械，不管世人接受與否，不管有多少困難，第五佳，我都準(zhǔn)備好了！你，還好嗎？”
擂臺外，掌聲漸熄，不少人的眼中依然帶著狂熱看他。
只是，臺下人依舊，臺上寸心失。
這世界的喧鬧剛剛給他打開了一扇窗子，而現(xiàn)實(shí)卻連帶著窗子讓他狠狠地關(guān)上了一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