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長夜對飲
主父趙雍的營帳內(nèi)，巨燭通明。賬中擺下了長案，長岸上是煮好的肉食和酒。
姬靈人慢慢的用一柄小勺，在長頸、大腹、圓足的盛酒壺中打出，又將酒倒在了主父的杯中。他的一舉一動，都符合周朝最古老的貴族禮儀。
但趙雍卻搖搖頭，“這些繁文縟節(jié)，不用也罷。早年與匈奴交戰(zhàn)，早已養(yǎng)成了席地而坐，用手抓肉吃，用皮囊喝酒的習(xí)慣。
相比這些文縐縐的禮節(jié)，這才更像一個男人該干的事。”他舉起酒壺，直接將酒倒進了杯中。然后遞給姬靈人，“今天我們不論身份尊卑，不論年紀長幼。在這里喝酒暢所欲言。在這里說過的話，也不會再進入第三個人的耳朵?！?p> “哦？主父想說什么？”姬靈人看著趙雍問道。
“說說你，說說我，說說將來。像兩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高興就唱，傷心就哭?！壁w雍嘆了一口氣道，“不用老是端著架子，不用老是考慮太多。”
“可是跟主父說話，如果不加考慮的話?？峙聲袣⑸碇?。”姬靈人嘆了一口氣道。
“我承認。我有好幾次都想殺了你，不過我真的不甘心，老天既然生了你這樣的人，為什么就不能為我所用？”趙雍大聲道，“只有無能的人，才會因為妒忌和猜忌而殺人。我要讓你知道，一個真正有德行的君主，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p> 姬靈人笑了笑，“主父確實是一代人杰，趙國能有今天，主父功不可沒。主父也確實能稱得上是有德行的君主?！?p> “很奇怪。有一個問題困擾了我很多年，但我突然想問你。就好像我知道，你肯定知道答案一樣?！壁w雍豪飲了一杯酒，看著姬靈人道，“你看我趙國如何？”
“有好有壞。好的是趙國有良將寶馬，足以馳騁天下，爭雄諸侯。而且邯鄲之地，是天下少有的商賈云集之地。
壞的嘛，周圍強敵環(huán)伺，還有匈奴的外患。難以長治久安?！奔ъ`人低聲道。
“說的太對了。當(dāng)年我任趙國國君的時候。國力孱弱，一度不敢有爭雄之心。即便是后來五國相王，我趙國也不敢稱王。
直到后來，我滅掉了中山國，滅掉了樓煩，甚至力壓匈奴之后，才始稱趙王。所以一路走來，不知有多少艱辛淚水，不足為外人道。
所有人看到我的時候，都尊敬的稱我為趙王。但我知道，趙國要想再進一步，稱雄與諸侯之間，確實是太難了?！壁w雍長嘆了一口氣道。“你認為我該怎么辦？你認為今時今日的趙國該怎么辦？”
姬靈人的心中也暗自佩服這個趙雍，這個趙雍的預(yù)感太敏銳了。他已經(jīng)感覺到了趙國的發(fā)展到了一個瓶頸，無法突破。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你這個問題問的很大，而且確實很難回答。你能肯定，我能夠作出回答么？”姬靈人反問道。
“你是我所見過最聰明的小子。我想聽聽你對此有什么高見。如果說的有道理，那么我答應(yīng)你。只要你肯為我趙國效力，我絕對能夠幫你重建虞國。
這一次的事情我也不會白讓你幫忙，肯定會給足你好處?！壁w雍嘆了一口氣。
姬靈人仔細考慮了一下，搖搖頭道，“我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能夠助趙國爭雄諸侯。但是我可以告訴你，趙國有兩個優(yōu)勢。如果這兩點用好了，或許對趙國會有幫助?！?p> “哦？哪兩個優(yōu)勢？”趙雍皺起了眉頭。
“這兩個優(yōu)勢，一個是代郡，另外一個就是邯鄲?！奔ъ`人回答道。
“代郡和邯鄲？”趙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澳芨嬖V我這是為什么嗎？”
姬靈人侃侃而談，“理由很簡單。趙軍強在騎兵，騎兵來自代地。主父提倡胡服騎射，以強其軍。想必已經(jīng)知道，馬對于騎兵有多重要。今時今日，車戰(zhàn)之法已經(jīng)沒落，馬在戰(zhàn)爭中已經(jīng)居于極其重要的地位。
眾所周知秦軍令人聞風(fēng)喪膽，戰(zhàn)馬的優(yōu)勢是極為重要的一個原因。秦先祖本是周天子的牧馬人出身，當(dāng)初能弄到大夫的地位，就是因為馬養(yǎng)得好。
秦國的戰(zhàn)馬，號稱是探前趺后，蹄間三尋。就是說馬后腿一蹬，就出去兩丈多。其余國家沒法在這一點上和秦軍抗衡，但趙國擁有了代地，也就成了例外。
所以說代郡，是極為重要的良馬產(chǎn)地和趙國騎兵的根本。不過有一點奇怪的是，代是趙國領(lǐng)土，但趙國人自己對這塊土地，好像不大有認同感。
就算是好多趙國人，也是把邯鄲周圍地區(qū)才稱為趙，而把代單獨另算。握有這么重要的一個地方，趙國人卻不加重視，我也深以為不解。”
趙雍點了點頭，“不認同的原因，正是因為那里仍然高度胡人化，和趙國的整體氛圍有點不搭。那里本來是一個狄人建立的代國，因此代地的象征，是一只翟犬。
三家分晉之前，趙國先祖趙襄子把代國滅了。才取得了代國的土地，另設(shè)代郡。就跟我提倡胡服騎射一樣，身處中原的趙國，總是看不起夷狄。
雖然我也知道代郡的重要，但要想改變整個趙國人的看法卻并非一朝一夕。
但我依然相信，假以時日，趙國人會把代郡制作趙國的一部分。代人也會因為自己是趙國人而自豪。
盡量發(fā)展代郡，建成一支前所未有的強大騎軍，一直是我的理想。這一點，我跟靈人想到一塊兒去了。可是邯鄲呢？靈人為何說邯鄲是另外一個優(yōu)勢？”
姬靈人點點頭，“邯鄲不僅僅是趙國的都城，更是是冶鐵中心，也是太行山以東，黃河以北的唯一的一個大型商業(yè)都市。
它的重要程度，可以說還在代郡之上。因為要想稱霸諸侯，除了兵強馬壯，另外一個更加重要的條件就是國庫殷實富足。
簡單來說就是要有錢，而且是大量的錢。而邯鄲就能給趙國帶來這一切。
首先，都城邯鄲正好處在沁河沖積扇的中心，地勢平坦，土地肥沃，從而為邯鄲城市聚落的形成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條件。
邯鄲還擁有非常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和交通優(yōu)勢。
邯鄲位于太行山東麓的南北大道上，向北可以到達燕國，向南可以到達鄭國、衛(wèi)國、魏國等地。因此成了四方商賈云集之地，這是一塊寶地?！?p>